作者:不是风动
走到尽头,面前的天地焕然一新。他踏上去,寒气用来,雪咔嚓一声碎了,慢慢化开,而后又重新冻结。
山洞里面居然下着雪,连这整个地方,都是雪怀熟悉的——那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让他汗毛倒数,脊背发凉。
这是他死前最后一战的荒原,也是云错的故里。那天苍茫大雪,远处有微凉的、淡红色的月亮。
那种铺天盖地涌来的、彻底荒芜与死亡的气息唤醒了雪怀最不愿面对的一段记忆,魂魄离体,他一回头,便看见自己的身体软软倒下,整个世界再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
这山洞中积压的阴灵缓缓从背后逼近,窥伺着他。
他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自己的心魔还是云错的心魔,强烈的眩晕感和阴息涌入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手肘的血染透他的衣襟,滴答一声坠落在雪地中。这微茫得几乎听不见的声响却让雪怀清醒了——他被激怒了,带着前所未有的戾气踏上极寒的地面,反手结出一道梵天的金刚印,将身后聚拢的阴灵悉数打散!
他冷冷地说:“我现在是活人,不劳你们惦记了。”
这幻景是云错的心魔中心。窥探人心时,自己也容易被蛊惑。雪怀剧烈喘着气,死亡这两个字是他经历过的最极致的恐惧,他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呆,寻寻觅觅,终于在雪原的尽头找到了云错。
他闭目,靠在雕花繁复的廊檐下,肩头是拂不去的雪。
*
幻景中的场景又变了,云错身后是华贵喧闹的亭台楼阁,唯独他这里静如冰雪。
这是寻仙阁的楼下,是雪怀两世第一次见他的地方。
小猫不知从什么地方可怜巴巴地窜过来,跳到云错的脸上,舔舔他,也不见他有醒来的意思。急得它用爪子直挠云错的脸,又不敢真挠出伤来,只知道团团转。
雪怀低头去查看他的气息,微微俯身,伸手扣住云错的下巴,想要探查他颈下的脉搏。
还未探清,视野里便闯入一双睁开的眼睛,深得如同黑夜,却又亮得如同有火光跳动,里面映照着他的影子。
*
那是无人知晓的幻梦。
“报!仙主,白凤雪原一战大获全胜。”
“嗯。左护法回来没有?”
“仙主,左护法他……战死。右护法说雪怀大人决策失误,一意孤行,实在拦不下来,只能带人撤离,就……”
“我问你,他回来没有?”
“仙主,他死了!”
“滚出去,我要见到他人。”
兜兜转转,只等到了一抔没什么特别的骨灰。
他说:“右护法无能,连人都看不住,我等雪怀回来。”
好好一个大活人,走之前还在跟他吵架,不可能就这么没了。那个人向来古灵精怪,说不定只是为了气他。其他人说的话都是来蒙骗他的,根本都是假的。
他从春初等到春末,又从春末等到初夏。
仙洲冷,一年四季都有点薄雪的地方,突然间,雪停了。
雪怀喜欢雪。
他开始烦躁:“为什么没有雪了?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下雪?”
“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
忘了是哪个声音贴在他耳边,告诉他:“他不会回来啦,你这里也永远不会下雪啦。”
他跌跌撞撞地找遍了整个荒原,踏过了那个人喜欢的一切地方,回到了他们初遇的那处亭台水榭。
都没有。
雪怀死了。
他的宝贝,再也不会回来了。
剧烈的疼痛贯穿了他的四肢百骸,仿佛旧居地底的尸骨被强行灌入一口空气,酸涩的,指着心口的地方发疼,他被人从水中捞出来,让他从不醒的幻梦中抽离。
他睁开眼,碰到了微温的呼吸。
和一双时刻潋滟水光的的,沉静的眸子。
这双眼睛的主人正俯身来看他,温热的手扣在他下巴上,眉头微微蹙起。活的,鲜活的温度和神情。
雪怀说:“不要动,你气息走岔了,我晚来一步你就……唔!”
他什么都没管。
云错什么都没有管,直接将眼前人摁入怀中,死死地抵在墙边,疯了似的——双手恶狠狠地勒住雪怀的腰,撕开他的衣襟,用力地摩挲他柔软的肌肤和其下伶仃漂亮的骨骼,是热的,活人的温度,是真实存在的,能够被他实实在在地拥入怀中。
雪怀在愣了好一会儿后,感受到那双手快把自己揉碎了,连带着衣裳都快扯没了,破口大骂道:“姓云的,你找死!”
“你有病!你找死!”
他骂人实在是称得上可爱,平常或许嘴巴毒,真被气急了,反而不会骂人了,翻来覆去都是这些话。可这魔界的封印之地,他连丁点儿法术都施展不出来,雪怀气得简直想吃人,他张牙舞爪的,最后被云错轻轻地拿捏住,扣住了手腕。
云错低声道:“对不起,我气息走岔了,刚刚有点失控。把你弄疼了?”
雪怀继续气急败坏地骂道:“别说得这么暧昧!你给我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