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将下巴紧紧地抵在青年的髻旁,呼吸着他清淡的发味。他知道,那段过去里没有他,这是一种根本无从插手的无奈。但是至少,现在这一片刻的光阴,是属于他的。
梅若影窝在颜承旧的怀中,对他而言,这是一个炽热得沁入心脾的怀抱。被异物侵入喉间的不适缓缓淡去,口中仍然余着颜承旧带入的青涩的草香,干净而安心。他安静地窝着,不知不觉间,在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时候,竟然睡着了。
第70章 一晚三方各心机
也许只睡了一刻,可是睁开眼时,月虽仍在天上,却已西斜了。自己是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被一双臂膀牢牢地斜揽在怀中。抬眼看去,颜承旧的下巴占去了一片星光,还正在悠闲地哼着一支小曲。
一如初识,悠闲惬意的男子。夜风愈显清凉,身周却是毫不吝惜传的温暖。
这个曾以杀手为业的男子对他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早已心知肚明,就像林海如对他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一样。
像是随风潜入夜的细雨,虽然没有轰烈似火,没有跌宕起伏,更没有海誓山盟,但是温柔轻缓的细雨,总是最能柔缓地润泽干涸的心田,最是润物细无声。
不论哪个,都是他不能无视的无比重要的人,所以不希望看见他们不幸。然而现在,两人的幸与不幸都与自己绑束在了一起。
爱究竟是什么,他说不出。曾经历的那一次热烈初萌的爱里,有背叛,有残酷,有无边的冷漠和绝望。
能够倾心相爱的那块柔软的心田,虽然已经干涸——在第一次萌芽的时候就已经被滔天的海啸灌入了咸涩的盐水。但是他知道,不论是颜承旧,或是林海如,也许有一天能让这块田地重生。又或许,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偷偷在他心中洒播下种子,只等着他敞开心扉的那一日。
可是他不能选择。他是可以容忍刘辰赓拥有三宫六院十八室,却不能容忍自己的三心二意。既然已经与刘辰赓作别,就不要带上半点那人的气息作派,就算一言一行也要划清界线。
颜承旧感觉他已醒了,低下头。
直直地凝视着,问道:“为什么没有拒绝?”
他不想道歉,因为已经忍耐了好久。更不想因为一句道歉将两人的距离拉得生疏。就算艰难,这条路也要继续走下去,因为值得耗费他一生的精力。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梅若影也直视入颜承旧的双目。
“因为忍不住了。”没有犹豫,颜承旧笑了起来。
梅若影看着杀手的笑脸,没有慌乱。此时无声,只有溪水潺潺,远方的林间偶尔传来一两声夜猿啼叫。脑中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想,就这样躺在颜承旧怀中,任性地享受着这一两刻的放松。
就像解数学方程式,如果实在想不出方法和途径,先搁置在一旁,也许过一段时间就有答案了。更何况,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还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横在眼前。
又过了些许时间,颜承旧突然抱歉地道:“你这次出来是要沐浴的吧,我这次是偷跑出来的,就先不打扰了。”
“不多留?”
“你以前跟我说过一个故事,‘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今夜区区已经尽兴——当然,如果庄主大人仍然觉得不够尽兴的话,区区愿效犬马之劳。”颜承旧一派轻松,没有丝毫不自然,似乎今夜什么也没发生,又或者,是因为觉得发生得理所当然。
梅若影沉默半晌不语,猛然间使力,一下子将颜承旧推下树杈,自己凌空一个翻滚,稳稳立在颜承旧适才所坐之处。
“既然如此,还不速回?小心我记你躲懒摸鱼,这个月的月钱充公。”
颜承旧翻身落于树下,邪邪地轻哼了一声,沉声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咬过一口,再亲有期!”
不待梅若影反应过来,已经足间轻点,如同浮于冰面,不带半点声响,倒滑数丈。再一转身,黑衣翩飞,融入月下疏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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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是这一夜,也有人在黑暗中,做的却是另一番事情。
孙俊杰手中握着一枚小瓶,饶有兴趣地坐在一边听着父亲对两名下人的褒奖。
父亲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饕餮公子孙玉乾,最爱拈花惹草。所谓上行而下效,弄得家中的下人或多或少也沾染了点风流习气——尽管这群下人中的歪瓜劣枣多了些——比如眼前躬身立于父亲身前的两人,王老打和陈伍。
这两人原本就是孙家家奴的后代,孙氏嫁给司徒容及为正妻之后,才调去九阳山上照顾孙氏和大小姐的。也不知走了什么好运,这两人在四年前竟然得尝传说中的毒王司徒凝香后代的滋味——也因此算是开罪了青阳宫。
后来青阳宫放出消息,说司徒荣及与孙氏的大千金便是王老打和陈伍所杀。多亏他不像父亲那般老糊涂,一下子就辨明这是青阳宫借刀杀人之计,才又把两人叫回孙家庇身。
上述事情多属机密,若非父亲与司徒家主非同寻常的关系,他也不会得知得如此清楚。眼下,父亲之所以对这两名歪里痞气的两名下人大加褒赏,也是因为他和司徒荣及那门子破事。
腹诽着上下抛接手中的小瓶,却被父亲狠狠一眼瞪来,警告道:“这东西数量有限,要是砸了我唯你是问。”
孙俊杰吐了吐舌头,无所谓地把玩起来。不就是助兴洁肠的东西么,有什么值得着紧的。
孙玉乾见儿子没把东西当回事,皱了皱淡得几乎没毛的眉毛,回过头去继续对两个挂着校尉腰牌的家奴大加赞誉。
这小瓶子的烧酒是他俩人今夜早些时候从军医房处讹来的。他们试用过后觉得助兴效果不错,便立刻呈了上。
与司徒荣及尝试过后,果然交相赞赏。要知道,他虽然是江湖闻名的“上便天下美男子,男女通吃不介意”的饕餮公子,无奈近来年岁渐长,菊穴处稍显松弛。更因滥交无度,最近越发对司徒荣及的种种刺激习惯到得不到满足,即使内服了春情药物,仍是不得好转。可是这瓶名为烧酒的东西不同,既不似寻常油脂般油滑,又不像寻常酿酒般清淡无味,更不会像辣椒水一般让舔噬者觉得难受。
涂抹于人身最为脆弱之处,还让他有种如同被鞭打般灼热刺痛的激烈感,司徒荣及尚未进入,他自己就兴奋起来了。
他与司徒荣及行事时,常常会交相施虐,就是为了一点兴奋刺激。可是往往会留下伤痕印记,哪里及得上这烧酒般的快速无伤兼清洁?
所以当然要大加褒赏。
孙俊杰却正在想着别的事情——王老打和陈伍办事的效率也够高,今夜取来的药物,今夜就试用,试用完了还有时间匆匆赶在父亲出帐夜会司徒荣及前呈了上来。——要他说,王老打和陈伍办事办得这么快,莫非是得了早泄之症?想到此处,不禁喷笑了出来。
父亲不解地看了儿子一眼,没说出训斥的话来,又想起一件事情。立刻回问两名下人道:“烧酒据说是沐医正保管的,你们怎有胆去取?”
“父亲!”听到父亲提起沐含霜,生怕他又对那名地位不低的医正垂涎,孙俊杰不赞同地叫了一声。
王老打笑颜巴巴地道:“我们去的时候,沐医正似出诊了。给我们烧酒的,应该是他的随身医童。”
“哦?”孙玉乾心中一动,想起前日才打听到的事情来。
他也常常服用助兴药剂或是给司徒荣及准备壮阳延时的外敷药物,早已尝试过多家医堂药铺。其中最为合他意的便是在南楚有着百年历史的尔德堂。虽然明知这间药铺抢了司徒家在医药行当中不少的生意,却也禁不住偷偷成了那间药铺的老主顾。不但是因为其中药师配置的药物效果强劲,也是因为这间药铺服务热情周到、保密严谨。
这次行军,沿路虽也遇到一些尔德堂的分店,却因大多是小城小镇,进驻的药师水平稍低,所配的药物没得了从前的效果。
好在那些药师见他是总店的老主顾,主动言及尔德堂最为年轻可靠的春药药师如今正身在南楚军的军医房中行走,名为雷双。
回来遣人一打听之下,原来那名雷双是宁城一名仵作。大概因父亲教子严厉,不敢泄露会调配春药的事情,一直是尔德堂中的秘药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