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只听扑的一声,梅若影伸张的五指正正刺戮在司徒荣及持剑的手腕上。
凝集于指尖的内力锋锐甚于利器,势如破竹般穿透了司徒荣及的护体真气,戳破了他的手腕。
司徒荣及发觉了突如其来的攻击,然而已经不及躲避,陡然间感到腕上无力,几乎把持不住兵刃。只来得及避让过穿透腕骨的结局,脉门上却已留下湛湛的血迹。又怒又骇中,只得退了半步重振旗鼓。
梅若影一击得手,发现对方却仍能抓握着仅余的凤剑。心中下了决断——遇上如此敌手……也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刻下所用的身法传自血网黑蝎五行杀手之末的洪土,着实诡异难测,迅速非常。
司徒荣及虽曾掌控着这样一个杀手组织,可并不曾与其中高手切磋较量,自然不认识梅若影所用的身法。
其实,能识得的人极其少见。洪土下手,不求高雅好看,只求不择手段,往往一击见效。所以时至今日,能在他手底下走了三百多招而生还的,大概就只有当年的毒王司徒凝香了。
司徒荣及只觉得眼前一花,黑衣人又不见了踪影。但他修为深湛,隐觉轻风流动的异常,不避反攻,右手单剑如化繁为简,将所有的后招变化全数化作至为迅猛的一剑。
谁知剑刚伸出,自己腹下传来一阵温凉,原来是那个黑衣人已经以背脊贴上;出剑的手臂一紧,竟然被那黑衣人紧紧地钳制了住。
他正要再度挣脱,一股大力便与此时传至身上。不同于对方体温的微凉,这是一股如烙铁触肤的热辣。司徒荣及只觉得这股内息炙热如火,直欲焚烧熔融己身修炼多年的圣日黄泉神功。
——这个黑衣人究竟什么来路!为何一身内力也似乎是专刻他的冰寒之气!大惊之下,司徒荣及只能再退一步——只要能得脱出黑衣人的接触,他便立即施展杀手,不让这么一个心腹大患留存于世。
可惜他并不知道,当年自己在仍未开智的司徒若影身上击下了可在关键时刻要去那少年性命的一掌,便是这股炙热真气的帮手之一。他更不知道,眼前这名俨然成为自己心腹大患的黑衣人就是他认为早已入土为安的那个司徒若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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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影一直以来并不知道司徒荣及就是在身上植下阴寒内息的那个人。
四年前,他尚在青阳宫的时候,若非受到这股能要命的寒毒的限制,又怎会屡次受制于阴险卑劣之徒。
当时虽将掌毒化解,但毕竟是危机之下勉力为之,仍然残余下时时为冰寒所侵的后患。
再加上难以全数消融的冰魄凝魂之毒,便只有以炎阳一脉的真力压抑着。
他所习的内功是和平中正一脉,但为了抵御时刻侵染的冷意,四年以来都将之分归阴阳两道,阴气运行于体表,故而体温一直低于常人,而阳气运行于经脉,以压制经脉间的寒毒。即使夜间,真力也生生不息,往来循环,不啻于比常人修炼内力多上了许多时间。
而今,面对司徒荣及如此强敌,面对对方至为熟悉的阴寒内功,梅若影已经隐隐感觉到,司徒荣及大概就是当年在身上种下掌毒的那人。这熟悉至极的感觉是他出来乍到与这个世界时,便不时体会着了的。
只是已经没有空闲再在南楚军中多做纠缠。他处,还有更加重要的人与事。就算也许会带来十分严重的后果……
但若能早日结束此地的事务,也算值得的了……
没有多做犹豫,梅若影调动了镇守于至紧要经脉要穴中的炎阳之气,只留下半数压制着不致使体内冰魄凝魂的寒毒立时发作,其余全全自靠贴于司徒荣及胸腹要穴的背脊中喷薄而出。
司徒荣及自成为家族当家之后,比斗时鲜少情绪波动,这时不但久攻不下反而还为人所制,终于大惊。虽不及失色,却也终是哑声痛呼一声,于这克己的至阳真气下酸软乏力,不及挣脱,手中一直紧握的长剑终于软软垂了下来。
就与此时,黑衣人似乎是真气用尽,潮涌而来的阳热干涸止歇,司徒荣及几经状况,再也按捺不住地大喜过望,双足发力,瞬息间倒退三丈,临离开前仍不忘在黑衣人背上施了一掌。
在破体而入的圣日黄泉神功狂涌而至的时刻,梅若影清晰地感觉到身体被不属于自己的异质真力所侵染的异样。
然而没等他仔细品味,身体先一步完成了使命。钳紧了对方手腕的手骤然松脱,往前一挽一折,脱离司徒荣及之时,已然扣下了摇摇欲坠的凤剑。
接连蹿前数步,避过司徒荣及紧接而来的数掌。背对敌手的数息间,以练习得不能再熟的动作,打开了剑尾精巧难辨的小锁,自其中取出数枚丹药,塞入怀中小囊,又将早已备好的丹药放了进去。
司徒荣及成名至今,一直没被人夺下过兵器,今夜数度受创,才最终发生这种于习武人至为可耻的事情。
正待继续施展杀手,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嘶……
第77章 丧子之痛
营帐中传来均匀的呼吸,还有如雷的鼾声。帐子里还睡着七八个年轻小伙子,都是军需房里管物品装卸的。
小岱躺在营帐角落的一个被铺中,就是无法入睡。
他平常虽懵懵懂懂的,却也因此对于大事比常人格外多了几个心眼,从来不会耽误任务。
这一日头半夜得到梅若影的交代,要清醒着以便随时候命,就一直躺在被铺里,等待着年轻庄主的召唤。
军营沉浸在夜的幽静中。
他正在闭目调息,突然间闻得外面不知多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狂啸。
中气十足的,猛烈的狂啸,即使因为隔了很远而有所变调,但仍能听得出是谁的声音——他记得那声音是自己曾听过的。
那一日他与师父一起去帅帐探听军情,还记得坐于帅帐正中的是一个比他还稍显呆滞的青年,师父说那就是南楚的储君公子小白。
在那个锦衣银甲的青年身旁,坐着一个面目凶恶,满面须髯的将领。他的声音,远远地听着也是这样,中气十足,颐指气使,狂猛而凶恶。
据说这样一个面目狰狞的人也曾是守疆大吏,曾在南楚最南端的象郡做过郡守——司徒威霸,一身的横练功夫,更是精通毒术。据说他是继四师伯祖之后,第二个解读出金焰毒龙丹古方的人。
不知道,这一声长啸是否与庄主今夜的行动有关呢?
正在这么想着,帐外传来与以往那些平静长夜所不同的声音。首先是巡夜的官兵们听到这声异响,停下了巡夜的脚步静静聆听。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那似乎是来自于司徒威霸的长啸接连不断,正迅速地向这边接近。
于是有耳力好的人听出了那是示警的声音,有刚刚被惊醒的将官点起了兵员,急匆匆出帐护卫搜索。
喧闹的声音从远处开始渐渐充斥了黑夜中沉默多时的军营。
帐中的人仍然没被惊醒,迷迷糊糊地睡着,倒是原本如雷的鼾声被这么一打扰,变得小了许多。
小岱在被铺里翻了个身,在营帐的底部掀开了一条缝,迷迷蒙蒙地张望了出去,远处的喧嚣并没有对这边造成太大的影响,附近的营帐还十分平静,并没人出帐察看。
就在这时,帐帘突然开了一线,小岱警觉地转头看去,只见背着帐外朦胧的灯光,一个人往帐中扬入了一些粉末,继而闪身进了来。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迅速地鱼贯而入,动作轻捷而无声。帐帘只像是被一阵偶过的夜风拂开,转瞬间又落了下,平静无波。
他擦擦眼睛,看清楚了第一个入帐的人正是年轻的庄主,高兴中正想起身迎接,头脑一阵晕眩,重又躺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