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那为什么熄灯?好见不得人么?”
“哪里哪里!只是感念庄主将一泓阁交予本公子打理,就算一豆灯油,也是在消耗日后交给庄里的进项,本公子只是为庄子打算而已。”
若影一翻白眼,反正这人发癫也不是第一次了,还是闭眼闭嘴由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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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古琴与曲高和寡】
大大担心此曲会曲高和寡,也是狂言曾担心过的问题,不过后来想通了。
其实在秦汉魏晋,古琴并非阳春白雪的乐器,反而可说是主流弦乐器。式微后仍被人称之为高雅之器。所以有琴瑟合鸣、焚琴煮鹤、对牛弹琴、琴心剑胆、琴心相挑、蔡邕救琴等许多与琴有关的典故或成语。
魏晋以后,便是南北朝隋唐,西域乐器渐渐融入中国文化。国力增强后,人们便越发崇尚繁复华丽的曲调,人们对乐器的要求便也发生了变化。比如筝,汉代仅十二弦,隋唐增至十三弦(筝于此时传至日本,看漫画时大家可以看到有“十三弦琴”一说,说的就是筝),明代增至十四十五弦(其实弦越多反而越容易弹)。古琴更因学习不易,兼之难找音准,所以越发式微。
我有一位师兄,大学时曾是北京某校古琴协会的会员。一日我去造访他,见他墙上挂着一具十分雅致的琴,兴起,便要他弹奏。他开始推说没有沐浴焚香,不愿碰琴。后来被某的花痴状逼迫无奈,抚琴一曲。(自然,这种逼迫有一有二必有三,哈哈)
当时他刚刚工作,北京租房很贵,他却找到一间斗室为居,因为那是XX处的后院(不能说住处,说了他的朋友就知道我是谁了),所以摆设、门窗都是仿古制成。我席地坐在十平米见方的斗室之中,外面是冬日暖洋洋的斜阳,合眼聆听。短短半曲,就好像过了一个上午那么久,因为每一拨弦都余音袅袅若轻烟斜阳。我不知道曲的名字,也没问他,但数日中依然屡屡回味那短暂的半曲。
后来甚至见他独以一根弦来奏曲。
时至今日古琴不兴,只能说十分遗憾。大概是因为人们或习惯了繁华富丽的城市生活,或习惯了现代化的娱乐方式。
有个同事说,其实三大男高音的音乐有几个人是真正喜欢的?陈凯歌张艺谋的大片有几个人是真心欣赏的?但是那么多人挤破了头要去现场。如今许多俗人太过功利,喜欢跟风而上。却忘记看一眼云彩变化的悠然闲适。
古琴,大概只有在魏晋那种崇尚身心自然的人士之中才能常青。毕竟如今已不是能养育出如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那般奇人的时代了。
至于若影所奏此曲,是否会曲高和寡的问题,大大不用担心。
当日嵇康赴刑之日,三千太学生并一干民众皆跪坐于刑场,听闻广陵散,激越悲怆怆然涕下,日久仍难以断念,便可知并非难以听懂之曲。
古琴,悠而远长,若长空之渺云,虽无定形,却可化身为万千之相,可若有实质,若如幻梦,美哉,古琴!
第44章 血网黑蝎
未到夜半,雨突然大起来了。
颜承旧轻轻地抚着梅若影略显单薄的背脊。怀里的人已经睡得沉了,缩成了一团,脑袋也埋在了他的衣襟里,不复清醒时的挺直坚持。好在身体总算渐渐回暖,看来是过了这一阵了。
记得第一次真正地打照面时,梅若影还是少年的年纪,面上尚蒙着一层薄纱。他只是微笑着道:“其实,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
支起一只手臂,斜靠起看着自自己衣襟里露出的半张平和的侧脸,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曾经不止一次地懊恼,如果当年自己没有追得那么厉害,又或者他没有为组织的事耗费如此多的心力,至少会有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修养康复,也许就不会像今日这般……
可是又有些庆幸,正是因为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如今才能站在这名青年的身后,明里暗中为他排忧解难。
其实颜承旧自己有着一张文秀典雅的面孔,就算他装得再玩世不恭,也仍是变得邪魅而优雅,这是他的师傅们并不希望看到的。因为在那时候,他的师父们都已经看到了他已被确定的未来。而对于他将要从事的工作而言,过于引人注目的容颜是多余,甚至是致命的,除非一直掩盖于窒闷的人皮面具之后。
血网黑蝎,一个能止小儿夜哭的组织名字——江湖上公认第一的暗杀组织。没人知道血网黑蝎的成员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手段,杀人于不论时地之间。只知道它代表了两个字——死亡。
而他只是被血网黑蝎养大的孩童之一,也是组织里的师父们公认的最为出类拔萃的继任者。
三年半前,他的师父们所接到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追捕刚自泰山离开的少年,令九阳教在青阳宫一役中死伤过半的司徒若影。可是整整一个夏季,无论他们如何寻丝觅微,却独独无法寻找出那个被血蝎令所通缉的少年。
就在这时,任务终止了。因为那个古老而庞大的家族,开始了针对杀手们的剿杀。
没人会知道血网黑蝎的真面目,除了血网黑蝎自己的成员……以及南楚九阳山的司徒氏。
其实,暗行于世的杀戮组织,与司徒氏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已经久远得连最老的老头子也说不清楚了。只知道,大约在司徒氏尚统治着整块四国大陆的时候,有一个潜伏于江湖的组织,听从那个宗族的使唤。
直到三年前,血网黑蝎一方面接受着江湖上的委托,另一方面还要绝对听从司徒家族的召唤。只是师父们不知道,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司徒氏已经不甚信任他们了。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听令而行,根本不需要自己的思考……似乎当倾全组织之力也无法找到那个少年后,司徒氏已经认定,这个自前朝残存至今的组织,已经毫无用处了。
窗外淅淅沥沥,打在宽大的芭蕉叶上,噼啪有声。远处传来的几丝琵琶笑闹,就被这么掩盖住了。
阁楼里,只有两个人细缓的呼吸声。
如此平静的心情,是数年前无法想象的。即使他没有出道,却要随着师父们东奔西走,实地学习将来所需要的一切知识。
对司徒氏来说,剿杀血网黑蝎其实十分简单。因为所有被培养为血网黑蝎的继任者的男女,在出道前都服食了一种慢性毒药。只有定时服食解药,才能于身体无碍。否则,将会渐渐失去五感,直至死亡。即使善于毒杀的四师父,也为此束手,只能尽力延缓致死的时间。
强撑着去与生平唯一的挚友郑枰钧道别,顺便送上给他新婚的贺礼。对方却将他以种种借口留宿,要了他一茶盏的血后离开了。两天后,送上了一剂药汤,还有一张药方。
习惯于单独行动的杀手们,回到了组织里,却像一个大家庭一般。那张药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有多么重要,除了他自己大概没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想要去了解。
其后的事情,就是造成整个血网黑蝎已经全灭的假象。原本是一件极其庞大复杂的工作,在郑枰钧的协助下,终于也完美的落幕了。血网黑蝎从此消失于人们的视野里,成为了江湖上一段代表着黑暗、恐怖、血腥与诡异的传说。”
当杀手失去了杀人的目的后,剩下的还有什么?他当时尽管依然维持着玩世不恭的态度,却也有些茫然与无措。就连师父们也无法逃脱如此的情绪。离开了发号施令的司徒氏,血网黑蝎什么也不是。
对郑枰钧软磨硬泡,他才终于见到了一直在暗中出谋划策的人。
“其实,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若影当时还是少年,那日坐在窗边,笑意盎然地说道,“就属你追我追得最紧了。
明明曾经是被他追捕的对象,怎么能这样的从容、淡定,不带任何的仇恨,只有理解和承认。
未来就被如此被扭转,他觉得上天对他太过恩惠了。所以他也希望,自己能成为那个少年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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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若影昏昏沉沉地睡着。
他身上的冰魄凝魂算是拔得差不多了,只剩些许余毒,已经于性命无碍。只是那时经脉断绝,排除毒性又不能久拖,于是强行开辟了新的经脉系统。这就像是当旧路淤塞之时,在旁边另辟新路。后来一点一点拔除了毒性,又借助新脉行功运气,总算接回了旧脉。
他如今算是有着两种不同的经脉系统了吧。像他如此怪异的人类,大概当世在无可能找到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