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言千笑
再凝神一看,那两个隶文赫然是“若影”两字。
罗保亩心下大惊,左右看看四下再无他人,赶紧将笛子塞入怀中仔细藏好,又仔细将自己和小岱在此停留的痕迹打点清理。
小岱还要再问,已经被师父一扯领子提到半空。罗保亩运起心法,足不点地般向东齐军营中飞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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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辰庚自充州返回的第二日清晨,一名须髯皆白的英伟老者身着灰衣青铠,手持丈二青缨砍刀,大步生风地向帅旗所在走去。
老者一路行来,年纪稍长的将官见到,都是惊异非常,而后又欢欣鼓舞,却又碍于他的行色匆匆而不敢上前招呼。原来此人正是解甲归田多年的上将宋汗青。
宋汗青自得知南楚东齐将有一场大战以来早就心痒难挠。后又听闻是战名鹊起的七皇子刘辰庚亲率将兵对敌,终于按捺不住,于月前主动向东齐国主请命,重掌将印。
营房重重叠叠,好在主帐前立有一杆帅旗。老将无需问人,直向那处走去。当再绕过一处营房,远远便见帅帐前已经伫立三人,其中一人正是七皇子刘辰庚。另两人,一位头发斑白玉簪青袍,一位发夹银丝束冠白袍。
只略一眼,他便认出那两位老者正是经年不见的生死之交诸葛长琨和魅去病,惊喜交集之下朗声大笑,加快脚步走去。
魅去病抢前挽起宋汗青的长刀笑道:“咱三个可有十来月没聚首了,今日趁着齐楚大战之际,恰好来一场老友会。”
诸葛长琨则立于一旁,面带悠然笑意。
他们三人年轻时原是东齐的肱骨之臣。宋汗青执掌将印,诸葛长琨常任军师一职,魅去病则是御医房的太医官。三人都有行走江湖的爱好,于是不知不觉中便成了莫逆之交。年老后便同时告老还乡,回归江湖。恰好三人姓首一字拼凑起来正好是“松”、“竹”、“梅”,于是便自称为岁寒三友。
刘辰庚见他们谈得兴起,便将三人延请入帅帐后堂饮酒相谈。
饮酒间,三老谈及当年之事不胜唏嘘,渐渐转而谈及当下战事准备。
刘辰庚于主位上听他们细细道来,也不时作出评点,提出自己的想法。
眼见战事准备在自己到达前就被七皇子整顿得井井有条,宋汗青最后朗声大笑道:“如今我兄弟三人重逢于七皇子帐下,哪愁大事不成!”
诸葛长琨摇头道:“宋将军,南楚蛮子虽不足为惧,也需谨记骄兵必败的道理。”
糜去病则于一旁自斟自引,笑而不语。
少顷,酒毕。聚首闲事也聊得差不多,宋汗青三人起身告辞,都要回营房自行安顿。
刘辰庚便欣然将三老一路送出。
糜去病落后两步,两老都知他有事要说,会意下加快脚步去了。
刘辰庚淡笑着看向这位医术在东齐冠绝一时的长者,问道:“糜叔可有什么事情指教?”
糜去病脸上便露出忧色,道:“我看七皇子面色郁郁,似有甚心事?”
刘辰庚知他医术了得,善于望闻问切,大概从自己面色上看出自己心事,于是也不隐瞒,避重就轻地答道:“人生在世,何时才能无忧?有一些心事,也是正常。”
这位七皇子虽回归日浅,却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而且执掌青阳宫时,整顿的手段也干脆利落,在众皇子中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糜去病当年曾有缘与司徒若影一饮,又听说了关于青阳宫与九阳教泰山一战的江湖传闻,其后七皇子便回归朝廷,东齐便发出榜文悬赏追查司徒若影的下落。如今看到刘辰庚似为旧绪所扰,隐隐联想到了缘由。
斟酌数息时分,糜去病才道:“如今战事已近,七皇子不如对自己放松一些,有什么其余事情需要决断,待战后再断也可。”
言毕,施了一礼,转身飘然离去。
直到三老的身影陆续转入营房之后,刘辰庚才转身回入帅帐。
帘子才在身后落下,双拳已然握紧,可是掌心依旧空落,一如当下的心情。
一时恍惚。
那根时常相伴在侧的旧物,如今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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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保亩坐在郑枰钧房中。
在如此光天化日之下,正正经经地在诺大一个卧房中正襟危坐,他还真是不习惯。
眼前除了师兄外,还有那个六艺公子郑枰钧。于是坐了片刻便再也坐不下去,起身道:“小岱去偷吃的,也不知偷到了没有,我先出去看看。”
说罢,屋内一空,一条大汉就此不知去向。
房中唯一一张圆桌上,搁着一根竹笛。
“你看呢?”郑枰钧打破了房中的沉寂,转头询问好友道。
颜承旧再看了那根笛子一眼,并不碰触,答道:“如果他找得心急,还给他也罢。”
“你发癔病么!”郑枰钧惊道,“是刘辰庚哪!那个刘辰庚哪!你怎么能这么便宜了他!”
颜承旧嗤笑一声:“我万里追魂做事,还能跟一根小小的笛子过不去?背后使阴的事,杀人时做做就罢了,这种心机用在那呆货身上又何必。”
“这和背后使阴没有关系……况且他已自己丢了,我们怎么处置,也与他无关。”郑枰钧深明自己的好友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可当遇到涉及到梅若影的事时,就是完全另外一种作风,简直可以达到睚眦必报的程度了。所以当听他说要轻饶曾错待若影的刘辰庚时,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所以只是说,如果他寻得着急再还给他。他若是能忘情,也不会将此物在身边藏了许久,偏偏要到昨日才丢。”颜承旧悠然答道。
他还是杀手时,不乏遇到身手高强又或护卫严密的目标。他之所以得了“万里追魂”的称号,并不单是因为他的武功高强,而且因为他善于心战。往往尚未对敌,就将猎物的细微心思分析得一清二楚。其后更能因形造势,让被猎杀的目标自陷于恐惧惊惶的错觉中失却判断能力,渐渐深陷入绝境而不可自拔。
郑枰钧虽不及他临场经验的丰富,但毕竟也是商场里摸爬滚打大的人物,一经提醒便即明白,于是笑道:“你,哎!你也真是够狠的。你说得不错,折磨他的其实不是这根笛子,而是他自己的心事罢了。还了回去,的确能让他与自己的心事日夜以对,反而更见苦楚。可是战前还斤斤计较于这等小事,就不怕他心绪失常下误了咱们大事!”
“刘辰庚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心绪失常,也就不是那个青阳宫主了。”
“我看着根笛子与若影的关系大概匪浅,你难道就不怕以后若影见了后,与刘辰庚旧情复燃?”
颜承旧嘴角一直挂着的毫不在意的笑容隐了一隐,神情有些黯然。不过也仅止一瞬便又恢复如常,眼厉如郑枰钧也几乎没能察觉出来。
答道:“你知道我这个人,我的命都已经是他的了,又怎会忤逆他的想法。”
“可是你知道,若影并不认为自己对血网黑蝎的事有劳苦,你也不必做到这种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