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甯
元宝低垂着眼眸,紧抿着唇,好像他手中的虾是什么神圣的物件似的。
隔着氤氲的烛光,温言发觉元宝愈发的俊美了。一杯接一杯,没多时,温言便有一丝朦胧的醉意。
“宝宝,你今日和往常不一样了呢,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元宝疑惑的看着温言:“宝宝应该记得什么么?”
旋即又纠起眉头:“宝宝错了,宝宝不该骗言言的,今儿晚上,宝宝就去东屋睡,言言不要气宝宝了,好不好。”
元宝一脸的讨好,倒叫温言一时哑口无言。这货咋突然这么懂事儿了,再说,他何时要他去东屋了!
放下酒杯,温言不免有几分气结。
酒足饭饱,温言还琢磨元宝下一步要干啥,元宝已经收拾了桌子下炕去了。
温家三兄弟挤在灶房里,看着锅里干干净净,连汤都不剩,徒留一脸悲愤。见元宝来了,齐刷刷的撇过头去,只见元宝端着的盘子里,都是虾皮,哪儿还有半个虾子!
三兄弟欲哭无泪,只得就着灶房里仅存的香气,啃着窝窝头,好不可怜。
元宝将托盘往桌上一放:“温朗,记得洗碗哦。”
温朗:“……我到底做了什么孽了!”
饭后,洗了澡,温言率先回了屋子,寻思元宝这货请自己吃了顿烛光晚宴,是不是接下来就要把自己吃干抹净了。
裹着被子坐在炕上左右摇晃,温言心里莫名生出一抹烦躁来,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就是怪怪的,怪怪的。
元宝最后进来,裹着一身水气,额前未干的水滴顺着鼻尖滑落,薄薄的一层单衣下,完美的身材若隐若现,温言喉结动了动,有些口渴。
温言往一边让了让,原以为元宝要上炕的。谁料这货将自己的铺盖卷了卷,扛起来就走人了!
走!人!了!
夜里,温言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唉声叹气的。往常总是担心元宝要轻薄他,每每都不敢先睡,但每每却又意外的,睡的十分香甜。
今晚元宝不在了,他竟有几分不习惯!
想到先前自己对元宝起了反应,温言就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越是睡不着,耳边就越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环绕着元宝憨憨傻傻的声音。
温言索性将被子一扯,蒙着脑袋,硬逼着自己赶紧睡死过去。
屋顶上,元宝扒开一块瓦,借着月光看着温言像一条蛇一样,扭来扭去,细微的叹息声逃不过元宝贼尖的耳朵。
元宝得意的笑了笑,继续盘膝坐着。身体不自觉的开始有气流窜动,元宝顺势调息。
许久过后,元宝只觉精力充沛。视线扫过梁纪家的院子,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温言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脸的无精打采。相比之下,元宝的精神抖擞,反而叫温言气不打一处来。
匆匆吃过早饭,温言揣上银子就往李家去了。
也幸好是来得及时。
李家二老听了温言的来意,俱是惊诧不已,这温言素来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谁知他这铺子能开到几时……
倒是李婆子想的深,谁都知道那老地主不是好归宿,可为了儿子也是没办法,既然如今另有出路,又何必再糟践自家闺女。
温言一脸淡定的看着李家二老商议,好半天,二人才支吾着答应了。
温言倒也不客气,他是买主,签的是死契,这李玉儿既卖给他做工了,日后可就断没有再往回讨要的道理。
果然,李家二老眼神有些闪烁。李玉儿不傻,自然明白自家爹娘心里的小九九,也是气狠了。
“爹娘,您们当初将闺女卖给那老地主,怕是也没想过我有多久活头。今日温言好心拉了我一把,咱们断不能做那恩将仇报之事,叫人戳了脊梁骨。卖身契已签,从今往后,玉儿便不再是李家人。”李玉儿说这话,心里终归是有些怨气的。
李家二老被闺女这么一说,面有愧色,也不再多纠缠,拿了银子,便打发了人走。
李玉儿没什么行装,只一个小包袱,刚出了家门便问温言:“东家要我做什么?”
温言抿唇不语,带着李玉儿直奔锦绣坊去了。李玉儿心里忐忑,见温言不答,倒也不再追问。
云出岫送来的几个绣娘做活倒是麻利,两日功夫,便缝了二十件出来。温言将分成几堆的不同部件挑拣出来,组合后缝好,最后缝上挂钩。也不避讳李玉儿,将胸衣铺陈开。
简单的介绍了胸衣的穿法和作用,温言抬起头凝视李玉儿。
没有像周嫂子那般急恼,只是羞涩的垂下头。
“李姐姐,我找你来,就是做这个的。”
李玉儿闷头嗯了一声:“我刚才,我没有看清楚,东家再缝一遍。我,我针线活,也不错的。”
温言胸口提着的石头终于松了下来,好性子的又演示了一遍。
李玉儿虽是个村姑,但性子聪慧。这堆东西明显是旁人缝好的,眼前是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既然东家教自己这个,那自己必是东家的心腹了。
“东家放心,我嘴巴严实着呢。”
对于李玉儿的识趣儿,温言很受用。
“李姐姐,白日你便在这里工作,晚上委屈你先跟绣娘睡一间房,胸衣缝好了,封入布袋中,交给方辰唐旭便可。”
“是,东家。”李玉儿一直垂着头,直到送走了温言。
再抬起头时,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浑身颤抖不止。看着手里的胸衣,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怪不得温言当时那样说,原来竟是做这种东西。女子贴身衣物,如何卖的出去,叫人瞧见了,羞都要羞死了!更何况,温言还是个男子!
李玉儿在原地呆愣了很久,长长的吐了口气:“总比卖给那老地主要好得多。”
这么一想,李玉儿也不再纠结,麻利的坐在炕头开始工作。
云出岫的合作来的突然,温言还没有时间去琢磨建作坊的事儿。他想着,先看看花魁赛的反响如何,再决定作坊的位置和规模。
安顿好李玉儿,温言照例在铺子里守着。剩余的九条绣帕,迄今为止,还没有买主,温言也不急。
倒是时时有瞧热闹的,温言也不理会。
更有各个绣坊里的绣娘,日日都来琢磨他那双面绣的绣法,只是毫无头绪。
温言也不赶人,反正那针法复杂,若是没人指点,寻常的绣娘,可看不出门道。就算看出了门道,想要融会贯通,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唐旭还病着?”
方辰支吾道:“是,是啊。”
温言蹙眉:“方辰,你们是不是有事瞒我。当初签死契也要留下,是不是在图谋什么?”
方辰心里一惊:“没,没有的事儿,小东家多心了。”
温言叹了口气:“你们是我的伙计,虽说我这个东家没什么大能耐,可既然买了你们,总是要对你们负责的。什么时候想说了,再来找我吧。”
方辰一边点头,一边擦汗。
元宝今儿破天荒的没有跟来,温言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正闹心呢,柳嘉宣晃悠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仆从。也不等温言招待,兀自进了后堂。
温言眉头一皱,来者不善。
方辰紧张的攥了攥拳头,正瞧见李玉儿从后头出来,方辰急忙打眼色。李玉儿见到柳嘉宣,也是吓了一跳。
谁人不知,柳家大少爷垂涎温言美色许久。李玉儿瞬间明白方辰的意图,赶忙从后门绕了出去,往茶肆去寻唐旭。
方辰焦急的等着。宝爷不在,如今只有唐旭还会些拳脚功夫,若是那柳嘉宣真要对小东家不利,他们拼了命,也得保下小东家。
柳嘉宣进了后堂,四处打量着,嘬了嘬嘴儿。
“温言,本公子也不跟你打哑谜。直说了吧,本公子看上你的手艺了,你这铺子,本公子收了。日后,就挂上柳记的名号吧。本公子也不亏待你,聘用你当咱们柳记绣坊的大管事,将你那双面绣传下来,如何?”
柳嘉宣说完,半响没人回应,又道:“你也知道,这丰裕县容柳何陈四大家族,都不是善茬。若没有本公子罩着,你这铺子早晚被人给盯上。别说你这铺子,就是你这个人……”
柳嘉宣用扇尖挑起温言的下巴,仔细的打量着,越看越是喜欢。
“容琪走了这么久了,不会再回来了,跟了本公子,保你吃香喝辣,在丰裕县横着走,如何?”
柳嘉宣自以为没人能抵抗住诱惑,谁料温言轻呵了一声:“柳公子,你跟我这儿,做白日梦呢?”
“你!温言,你别不识好歹。没有容琪护着,你以为你是谁,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碾死你。还有你那傻相公,若不是看在你的面上,本公子早就收拾他了。”
“你威胁我?”温言抬眸,眸光似古井无波。
柳嘉宣气结:“本公子可没那耐性,既然你软硬不吃,就别怪本公子不客气了。”
温言拨开柳嘉宣的纸扇,笑道:“有什么阴损招数,尽管来啊。”
柳嘉宣阴鸷的瞪着温言:“你给本公子等着!”
温言依旧笑道:“柳公子慢走,不送。”
唐旭刚回来,迎面撞上了怒气冲冲的柳嘉宣,忙往旁边一闪。柳嘉宣膝盖忽地一阵刺痛,脚步一乱,直直的绊在了门槛上,摔了个狗吃屎,吃了一嘴的灰。
温言不厚道的哈哈大笑。
柳嘉宣最是好面子,如今这幅狼狈模样,更不愿让人瞧了去。也不管温言如何张狂,只带着人匆匆回了家,等着新仇旧恨,一起算!
唐旭却是有些担忧。
“小东家,你惹了他,咱们日后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温言掀了掀眼皮,看了眼许久不见的唐旭,白净的脸上泛起胡茬,似是这几日没有休息好,有些憔悴。
“你怕了?”
唐旭摇头,恨声道:“这种人,若不是仗着家族庇佑,早就被人打死了。我只是怕他会对小东家不利,毕竟柳家势大。”
温言点点头:“既然早就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那今日这事儿就避免不了。不管我开不开这铺子,我都逃不开他。”
关于容柳两姓公子争夺温言那段风流韵事,在丰裕县也不是什么秘密,唐旭自然明白温言的顾虑。
“放心吧,我自有打算。”
这年头,谁还没个靠山了。温言腹诽道。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柳嘉宣这么一闹,也没什么生意了,早早关门吧。”
“是。”
拾掇了铺子,唐旭方辰没事做,并肩坐在院子望天儿。
“旭哥,你这两日都打探到什么了?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唐旭蹙蹙眉:“这两日柳老爷看的紧,柳嘉宣不敢去寻花问柳,规矩着呢。每每出门,身边跟着大把仆从,给他盯的死死的。咱们,还真不好出手。”
“如今柳嘉宣又盯上了咱们小东家,若是小东家落入他手里,准没好儿。”方辰恨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