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甯
周姨娘这回可坐不住了,府里小厮将容府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找到容安的影子。
容进得知女儿不见了,一股火窜上来,舌头上瞬间就生了疮。
毕竟是小姐失踪,此事也不好太过声张,容府里头如何鸡飞狗跳,外人自是不知。
温朗馋他宝叔做的那手虾子,奈何宝叔偏心,每次做了虾,都只给二叔吃。若是心情好了,兴许能给他们哥儿仨留几个小的。
温朗不服气,想他也是做了好几年饭的,手艺不比旁人差,就不信做不出他宝叔的味道来。
刚从河里摸了虾的温朗,拎着一网兜虾子,哼着小曲儿往回走。
似是听到了什么动静,温朗嘎的停住脚步。
哭声……
温朗吓的一哆嗦。这会儿天刚擦黑,河边林子幽暗,影影绰绰的,似是有个人影儿。
温朗仗着胆子走过去,瞧着好像是个小姑娘。正靠在树干上,抱膝痛哭。
“这是谁家的小丫头?”
容安听见有人喊,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见来人是温朗,哇的一下哭了:“小沾包赖,怎么又是你!”
温朗一怔:“我还想问你呢,这是秀山村,你一个城里大小姐,大黑天的跑这里作甚?”
“我,我爹打我!”
温朗一瞧,果然那小脸蛋肿了起来。
“你还真是大小姐脾气,挨了打也不能不回家啊,你家人会担心的,快来,我送你回家吧。”
容安迷了路,在这漆黑的林子里,吓都要吓死了,赶忙跑到温朗身边。
走到温家院子时,容安忽然改了主意:“小沾包赖,你家房子挺多嘛。”
温朗挺了挺胸脯:“那当然,想当年我们老温家也是良田十几亩,房舍四五间,可是秀山村大户。就是这两年,没落了。不过不用担心,过不了几年,我就会重振我们老温家的门楣的。”
容安嗤笑一声:“你快拉倒吧,就凭你?”
“我,我怎么了嘛。”
“我看,你那弟弟倒是不错,读书人,日后必成大器。”
“啧,你对我家,还挺了解的啊。”
容安哼了一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懂什么。若不是怕我爹被你们算计,我才懒得管你们家里都是些什么人呢。”
“得,您是大小姐,您说的都对。等着,我去找二叔,问冯三叔借牛车,送你回家。”
“慢着,本小姐改主意了,反正我爹也不喜欢我了,打从今儿起,我就住你家了。”
温朗差点儿一个趔趄栽过去。
“你说啥,住我家。我的大小姐,你可是个小姑娘,哪有随便住外人家里的!你就不怕损了名声?”
“大家都是小孩子,有什么的!我还没住过乡下呢,瞧着你家院子挺好的。你要是不让我住,我就喊非礼!”
“你简直蛮不讲理。”
“我本来就这样啊。快点快点,我饿了,我看你捉了虾,快去做饭吧。”
“嘿,你倒是真不客气。”
温言洗了澡出来,见自家院子里多了一个小美女。再一瞅,竟是容家那花孔雀。
“你咋来了?”
“温朗请我来的。”
“啥玩儿意?!”温言差点儿被唾沫给噎死,温朗这死崽子,搞啥呢。
温言没理会容安,跑去了灶房,温朗正准备调料呢。
“你干啥呢?”
“做虾,容小姐饿了。”
“你咋把她给招来了。”
“我,我不要她留,是她自己偏要留的,还说我们若赶她走,她就喊非礼!”
温言拍了拍额头,真愁人。
好不容易跟容老爷缓和了些许,这死丫头来凑什么热闹。
“她定是偷跑出来的,容家指不定急成什么样了。”
一个小姑娘跑来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儿家住,这花孔雀真是刚,就不怕日后嫁不出去?
温言左思右想,觉得这事儿不成,赶紧通知了容家来接人。
容安这虾还没吃上呢,就有容家的婆子上门来了。
只是容安说什么都不走,婆子没法子,只能由着她了。
温朗虾子做好了,可是这味道,怎么都不如宝叔做的好吃。
容安是饿久了,一盘虾子被她吃个精光,这对温朗来说,还算是个小小的安慰。
吃饱喝足,就开始犯困,白日跑了一整天,没多大会儿功夫,容安就睡着了。
婆子见状,赶紧轻手轻脚的将容安抱上了马车。无论如何,这人今晚必须得回去。
“温公子,小姐莽撞,给您添麻烦了。”
温言摆摆手:“赶紧走吧。”
瞧着马车走远,温言方才吐了口浊气。
倒是温朗一拍大腿:“哎呦,真是的,怎么又忘了,那容小姐还没赔我鸡蛋呢。”
温言看傻子似的看了温朗一眼,也不知道这死小子想啥呢。不是喜欢人家花孔雀么,咋还连个鸡蛋都舍不得。
“温朗,那容小姐,出什么事儿了?惨兮兮的。”
温朗挠挠头:“哦,听说是他们府上新纳的姨娘落水了,而且,那姨娘还有了身孕。容老爷好一通发火。不过,容小姐也不是故意的。”
温言想,半月前在济宁堂碰上了周姨娘,听说容老爷纳了妾。这么快,就有孕了?那这位姨娘还真是好命啊。
“行了行了,折腾一晚上了,赶紧洗洗睡吧。”
第38章
半月功夫倏然而过,丰裕县这几日的人流忽然多了起来。酒家客栈茶楼,日日爆满。
不为别的,就因这花魁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再加上多年未曾参选的红袖馆今年破天荒的加入,使得今年来观看花魁赛的人,比往年多了不止一倍。足可见云出岫在众人心中的影响。
“这秦楼楚馆,年年都有新鲜角色,单是那如意楼的秦如意,这两年也渐渐被新崛起的姑娘掩盖了些许光芒。那云出岫已年近三十,就算保养得当,到底不如年轻水嫩的小姑娘咯。”
“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但未免青涩,尝个鲜儿也就罢了。云出岫那是谁,且不说这丰裕县,整个随州府,谁人不知。本公子,还就喜欢这等有风韵的。”
“……”
沣水河畔搭起了诺大的台子,周围尽是各家船舫,清冷琼月高挂空中,也抵不过那人间辉煌烟火。
灯影交错,夜晚亮如白昼。人声鼎沸,喧闹不止。
温言和元宝没有船舫,只得寻了个就近的河岸边上瞧着。
云出岫的请帖,温言早就不知丢哪儿去了。丰裕县关于他的流言太多,此时若是拿着帖子上了船舫,怕是又要被人说三道四。
在丰裕县丢人也就丢了,他可不想自己的光辉事迹,传遍随州府。他也是要面子的。
不过,想到元宝那日无意中闯入红袖馆,温言心思一动。
“宝宝,若是叫你再去红袖馆那间屋子,你还找得到路么?”
元宝正张开双臂,护小鸡儿似的将温言护在胸前,生怕挤挤挨挨的人群,将他的小夫郎推下去。
“哦,额,不知道哦,要走走看才行。”
“过会儿花魁赛开始了,咱们就走。”
元宝狂点头。他本来也不愿言言来这种地方。那台上搔首弄姿的女人,丑死了!
“呀,来了来了,如意楼的如意姑娘来了!”
温言循声看去,装点奢华的花车上,一个女子薄纱遮面,一举一动,百媚千娇。秦如意斜倚在花车上,纤纤素手握着玉笛,笛声悠扬婉转,沁人心脾。看似慵懒的动作,却勾人心魄。尤其那双眼,双瞳剪水,楚楚动人。叫人看了,便再移不开眼。
温言亦是看直了,若是云出岫风华万千,秦如意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宝有些烦躁。
“什么破笛子,吹的真难听,吵死人了。”
元宝随手摘下一片叶子,薄唇轻启,刺耳的音调似要冲破云霄,扰乱了秦如意的笛声。
众人也被这突兀的声音刺激,纷纷捂耳埋怨道:“谁啊,这么吵!”
秦如意见人群纷乱,早没了刚才的痴迷,心中暗恨。
温言也霎时间醒转,此时再看秦如意,美貌有之,却也不至于叫人沉醉。比起云出岫来,还是少了几分浑然天成的优雅气度。
“我刚才是怎么了,好奇怪。”温言揉了揉眉心。
河中央一处船舫,船头小桌两旁坐着两人,一人穿白衣,带着银制面具。另一人黑衣,硕大的兜帽遮住半张脸,叫人看不清样貌。
“先生,刚才是那人用树叶扰了秦如意的笛声。”梁纪低声道。
明亮的灯火,趁的梁纪的肤色有些苍白,可见上次伤的着实不轻。
“他会不会,已经恢复了?”
宁淮给自己斟了杯茶:“你上次说,他体内还有两处阻滞,也是最关键的两处。”
“没错,如果没有外力介入,哪怕顶尖高手,也绝无自己冲破的可能。”
“你既如此笃定,那还问什么呢?”
“先生?”
“秦如意的笛声可摄人心魂,但那人却比寻常人少了杂念。所以,不会受笛声影响,反而会觉得笛声叫人心烦,这才吹响叶片,坏了秦如意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