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容君临是他父亲最推崇的人,从小耳濡目染之下,他对容君临也十分崇拜。
容君临极端的两面一直让他非常在意,他没法想象一个人是怎么将两种处事方式平衡得那么好的。
容裴的解释让他有种信仰崩塌的感觉。
但是他的疑惑确实被解决了。
瞧见狱警小哥一脸纠结,容裴在心底微微一笑。
像这种爱钻牛角尖、事实都想找个准确答案的家伙,就该把他绕进死胡同里让他好好憋闷一下。
容裴并不知道的是,这句临时起意的戏弄使得在后世名声最响亮的批判家杨勉开始萌生转投未来职业的想法。
并且留下一大批批评他的评论,被他戏称为“咬人的小绵羊”。
这个时候容裴只是挥挥手和还是个狱警的杨勉道别。
容裴没有停顿,开车前往高家。
这个时候高竞霆应该也看到了最新消息,那家伙的情绪还很不稳定,受到刺激以后恐怕会再度失去控制。
容裴报上名字以后就见到了高荣成,陶溪也在一边。
容裴问:“他呢?”
见到容裴赶了过来,高荣成心中欣慰,说道:“他在他以前住的地方。”
容裴点点头。
陶溪补充:“听到李斯特的话后,高上校很在意。”
容裴当然知道这个很在意是非常委婉的说法。李斯特最后那段话显然是故意的,呼吁大家“不要歧视”,正是给高竞霆提了个醒——将来他可能会遭到歧视!
高竞霆现在非常骄傲,而且非常敏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事情。
容裴说:“那我去找他。”
高荣成点点头。
容裴驾轻就熟地找到高竞霆把自己关起来的地方。
他轻轻敲门。
高竞霆野兽般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别来找我,我谁都不见!”
容裴说:“高竞霆。”
高竞霆重重的喘息声从里面传来。
容裴平静地命令:“开门。”
里面还是只传来高竞霆的喘息。
第89章
容裴顿了顿,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高竞霆:“……”
容裴晃晃手里的钥匙,耸耸肩说:“你当初非要塞给我的。”
容裴平和的态度让高竞霆微微冷静下来。
容裴关上门,坐到高竞霆跟前瞧着他:“不是早就知道李斯特会有后手的吗?怎么还这么大反应?”
高竞霆一滞。
这个打击来得太突然了。
就在他认为自己比“傻子”要强无数倍、拒绝承认自己是“傻子”的时候,李斯特就来了这么一着——他完全没有准备。
他害怕自己变得连“傻子”都不如,害怕、害怕……在“傻子”时期就有的惶恐占据了他的心,“傻子”有多害怕失去容裴他是最清楚的,因为那是在他记忆里占据最大位置的东西、清晰到让他想要把它甩掉,以此令自己强悍起来。
这种想法他要怎么跟容裴坦白?
告诉容裴说自己曾经以为他是自己最大的弱点,想要将他无情地抛开;可是见了面以后心底深处的欲念又慢慢占了上风,所以才迫不及待地对他展示自己强势的一面?
光是想到容裴会嘲笑自己、用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己,高竞霆就觉得自己胸口快要炸开了。
他觉得心里疼得要命,甚至后悔自己执意要进行治疗,哪怕知道李斯特的目的并不单纯、即使容裴对此并没有表露半点支持。
高竞霆的视线牢牢地定在容裴身上,脑海里翻腾着无数疯狂的想法:比如制住容裴把他抓到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比如将婚约公诸于众让容裴迫于舆论不能离开自己、比如……
可是没有一个想法能让他心里的阴郁和痛苦缓过来,反而让他越来越难以忍受。
高竞霆一把抱住容裴,重重地将他抵在椅背上,脸埋进了容裴的颈侧,发疯似地搂紧他。
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怀里的人。
容裴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语气没有丝毫慌乱:“我们回云来港。”
高竞霆霍然抬头,凝视着容裴的眼睛,眼眶发红:“跟变成傻子以后一样,躲到云来港当个胆小鬼吗……”
容裴看到那久违的红眼圈,微微地笑了,低头轻轻吻过他的眼底:“回去以后,就利用云来港电视台向公众公布你接受了治疗的消息。”
高竞霆心头一震。
这样做的话、这样做的话——就再也瞒不下来了。他必须面对那些看着他就像看着怪物一样的怪异目光、他必须接受来自各方的质疑——他甚至有可能会因为这个问题,而被迫和容裴解除婚约!
解除婚约?
难道这才是容裴的目的?
让他成为所有人眼里的怪物、让别人判定他精神失常,甩掉他们之间的婚约?
高竞霆觉得心里的愤怒快要淹没了自己,他抓紧容裴的手腕,把容裴困得更牢:“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
容裴知道那个该死的“放大效应”又出来了。
瞧见高竞霆将近失控的神态,他知道自己必须更耐心地安抚,所以即使腕骨快要被攥碎了也没有挣扎。
容裴在高竞霆唇上落下一记极为温柔的吻,然后说道:“理智一点,高竞霆。”
高竞霆听到他刻意放缓的语气,呼吸总算平缓下来。
容裴继续说:“事情没有那么糟糕。事实上你并不没有变成怪物不是吗?你还是有正常人的感情、你还是有正常人的欲望,你的一切都跟正常人没有任何差别,只是有的时候会将受伤的心情放大很多,导致自己的情绪失控而已。那对你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你只需要向所有人证明这一点就可以了,只要操作得好,还能博取一些同情、拔升一下支持率。”
高竞霆愣住了。
心头的躁动被容裴慢慢浇熄。
他如梦初醒地看着容裴,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趁着他发愣,容裴轻松地把手收回,抬起来拍拍高竞霆的脑袋:“照我说的做,不会有问题的。你要是怕我在这件事上面做什么文章的话,可以向高叔拿回婚书,我要是真的算计了你,你就拿出来公诸于众——怎么样?”
高竞霆浑身一颤。
容裴的话让高竞霆意识到容裴把事情看得有多透、容裴把每一个把他往龌龊、卑鄙里面想的怀疑看得有多清楚——不仅如此,容裴还主动地给他提供伤害自己的武器。
就好像他从来不会受伤一样。
高竞霆心里涌上一阵熟悉的痛楚,它跟以前“傻子”每一次做了过分的事以后那种萦于心头的悔意十分相像,但是又比那种后悔要更深、更刻骨。
他是清醒的、他不是“傻子”!
——可是他做的事比“傻子”还可恨、还可笑!
高竞霆手臂微微收紧,环过容裴的背部:“我该怎么做?阿裴,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什么都会照办,我什么都听你的……阿裴,阿裴。”
似曾相识的依赖语气让容裴心中一软。
他说:“一起回云来港,我会安排好的。”
高竞霆顿了顿,缓缓点点头。
第二天容裴就和高竞霆离开了首都。
容裴并没有购买直接回云来港的车票,而是多了一个中转站:翡翠湾。
作为帝国为数不多的一线都会,繁华的翡翠湾简直让人眼花缭乱。它拥有国内最著名的近百家首饰老店,经营范围囊括金银、翡翠、珠玉等等多个方面,这些奢侈品使得这座城市看起来光芒璀璨。
而且这个有着黄金之城称呼的大城市是情侣求婚圣地,在这里订制的对戒代表着坚贞、厚重、永不磨灭的深情。
容裴的目光并没有被沿途的繁华景象吸引,他的目的地很明确,带着高竞霆走向藏在深巷之间的一家老店。
一个老头儿正坐在柜台后边埋头打磨着什么,听到有人进来后他抬起头,推了推只有单个镜片的眼镜瞧了两眼,说道:“来了?马上就好。真是的,订单下得那么急是想毁了我招牌吗?要不是我老早想着帮你做一对,还真不会接你种空降订单。”
容裴抱歉地笑笑。
老头儿瞧了他身边的高竞霆一眼,说道:“哟,长得挺大个的。把手拿出来,我看看大小有没有偏差。”
高竞霆一路上都在猜测容裴带自己来这儿干什么,这会儿终于知道了:容裴在这家店里定了对戒!
他心里溢出了一阵狂喜,把手伸给老头儿看。
老头儿看了几下,有埋头去完善手里的对戒。
容裴安静地在一边等待着。
高竞霆也没吭声,他静静地看着容裴的侧脸,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动。
他觉得自己满心都是暖乎的,即使这样的自己看起来像极了那个只要容裴夸一句就会高兴无比的“傻子”,他也不再在意。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到了黄昏,老头儿终于站了起来,把一对大小几乎相同的戒指串好递给容裴。
容裴收好戒指,回想起高竞霆刚才极力压抑着喜悦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的理智很明白地告诉他高竞霆目前对自己的依赖只是暂时性的,等度过了低谷期,高竞霆依然会因为种种原因而抛弃这种依赖。
他很清楚这种状态。
因为他自己就经历过。
因为求而不得而陷入痛苦的深渊、任由心里的欲念把自己变得面目狰狞冷血冷心,这些他都经历过。
那些丑陋的记忆清晰得像是刚刚发生过一样。
明明有那么多肯帮助自己的人、明明有那么多肯对自己好的人,一觉醒来却还是无法从负面情绪的囚笼挣脱出来、感觉自己依然是孑然一身。
所以不是不想信任别人,而是无法信任。
不是不想依赖别人,而是无法依赖。
容裴看着手中的对戒,帮高竞霆走出困境的决心忽然就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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