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似生平 第2章

作者:眉如黛 标签: 虐恋情深 江湖恩怨 穿越重生

顾怀昭愣了愣,才笑了出来:“应师兄以後是大人物,我……我是最末流的小人物,做最苦最累的买卖,什麽名号都排不上。能得你美言一句,这日子都受用不尽了。”

应雪堂一动不动地躺著,像是听到了最差的答复,对顾怀昭再也提不起一点兴趣。只剩下顾怀昭还一个人眼巴巴地望著他。

对这人的照顾,有七分是情不自禁,还有三分出於锥心刻骨的恐惧。

在自己罪名压身,最穷途陌路的时候,要是能有应师兄出面美言一句……也不至於身首异处。

第3章

到了第四日早上,顾怀昭一个人躺在简陋的地铺上。

山上的清晨凉意透骨,睡在地上简直令人难以入眠。顾怀昭每冻醒一回,都忍不住偷偷瞄几眼床上的应雪堂,替他掖一掖被子,实在睡意全无的时候,就盯著应雪堂垂在床沿的一只手看,有时只是看一片衣角。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怀昭看应雪堂翻了个身,又蹑手蹑脚地坐起来,去给应雪堂盖被子。还没碰到,应雪堂就睁开眼睛,一把攥住顾怀昭的手腕,气得脸色铁青。

顾怀昭吓了一大跳,结结巴巴地说:“应师兄……”

应雪堂厉声骂了句:“你一直在看我,你、你一直盯著我看……”他似乎想说点难听的话,只是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所以反反复复都是那几句。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还抓著顾怀昭,忙不迭地甩开了那只手。

顾怀昭手腕上还残留著仿佛被火燎过的灼痛,应雪堂推了他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慢吞吞地笑了:“那我出去?”

应雪堂怔怔看著他,还没反应过来:“什麽?”

顾怀昭笑著说:“应师兄好好躺著,我到门外去,看、看风景,要什麽,就喊我。”

应雪堂脸色听了这话,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顾怀昭披上外袍,系上弟子履,踟蹰半天,还是折回去为应雪堂掖了掖被角。

推门出去,院外古树遮天,苔痕满地,怀中尽是萧瑟山风。顾怀昭迎风站著,眼前还残留著上一世应雪堂指点他剑法的事。

那时候两人同进同出,投缘的很,应师兄连家传的无双剑法也教给了自己几招。就在这群山怀抱中,师兄一招一式缓缓使出,剑到尽处却藏锋,每一招都暗含余劲,仿佛有源源不绝的後手,那真是何等畅快的日子。

到了这辈子,短短几天中,他越发真心相待,比任何一刻都全力以赴,结果呢?

等顾怀昭打了夥食回房,发现应雪堂已经走了,只在桌上留了一页信。顾怀昭先忧後喜,兴冲冲展平了一看,发现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

顾怀昭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忍著鼻酸,扒了几口白饭,提著长木剑到後院练了几个时辰的剑,直到筋疲力尽才作罢。

接连几日,顾怀昭除了吃睡洗漱,练应雪堂教他的那套剑法,什麽都提不起劲来。

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月底,应雪堂忽然不请自来。

他已经穿上了紫阳山的弟子袍,腰间系著绦带,身上看不出半点病容,眉目间自有一股高人一等的贵气。

还没有等顾怀昭开口,应雪堂先说:“苗师父让我来道谢。”

他说的苗师父,就是两人的师父苗战,武功走的是刚猛一路,一把重剑使得虎虎生风,紫阳山上已经少有敌手。

顾怀昭生怕惹他不悦,小心翼翼地说:“师父的伤……”

应雪堂估计忙著交差,不等他说完,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让我们好好亲近一下,往後演武坪上一同习武。”

顾怀昭看他口气不善,张了张口:“应师兄,我……”

“我已经拒绝了,”应雪堂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然後一叠声地说了下去:“我们以後还是各走各的路。”

顾怀昭只觉得浑身发冷:“我……”

应雪堂还不肯罢休,木著一张脸,语气咄咄逼人,丝毫不给顾怀昭开口的余地:“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第4章

顾怀昭垂著眼睫,嘴唇微微颤抖著。他一点也不熟悉面前的这个应雪堂,上一辈子的应师兄待人谦和有礼,不露半点锋芒。就算不喜欢谁,那人也看不出来。

应雪堂见顾怀昭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眉宇间多了三分倨傲,正打算走的时候,忽然听见顾怀昭问:“上次的信,我还有些地方不懂,想跟师兄探讨一二。应师兄以为,什麽叫‘人必自辱而後人辱之’呢?”

应雪堂扬眉回道:“自己不敬重自己、奴颜婢膝的人,别人自然不会敬重你了。”

顾怀昭脸色苍白,半天,才挤出了一个笑容:“应师兄受了重伤,好几天昏迷不醒,我尽心尽力地照顾你,自觉问心无愧,所作所为更与自辱毫不相干──”

“应师兄毫无感恩之心,才会觉得我无事献殷勤,非……既……”

顾怀昭说到这里,结结巴巴,几乎句不成句。

他上辈子“一世偷生”的外号不是白叫的,谨小慎微地活了二十来年,睡得比谁都浅,躲得比谁都远,随时随地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即便是应雪堂这样激他,顾怀昭也不敢破口大骂。

可他刚这样不痛不痒地辩解了几句,应雪堂就气得变了脸色,人啪的往前迈了一步。

顾怀昭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颤声笑道:“难道我把应师兄丢在门外,自生自灭,这才叫不自辱吗。”

应雪堂攥紧了拳头,挥了挥,咬紧了牙说:“你──”可憋了半天,却没有下文。

顾怀昭心里清楚,应雪堂恐怕对自己印象已经差到了顶点。一旦想清楚这点,不知为何难过得手脚冰凉,糊里糊涂地便说:“何况我比应师兄多练几年剑法,就算当面切磋,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巴结你,有什麽好处?”

这句话说出来,连顾怀昭自己都羞愧得满脸通红,他虽然招式上能胜过此时的应雪堂,但全仗著多活了一些年月,至於不想巴结应雪堂云云,更是十足十的谎话。

应雪堂听到这里,仿佛像被人当面扇了一个耳光,咬著牙问:“你敢不敢去演武坪?”

顾怀昭话已至此,好比马入狭道,不能回头。

两人一前一後到了紫阳山演武坪上,短短半个月,应雪堂已经认识了不少师兄师弟,一看见他就笑脸相迎,替他清出一片场地。

他大步从到场边,从兵器架上取了一把红穗铁剑,怒目看著顾怀昭。少年负剑,皎如玉树临风前,往那一站,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

顾怀昭只得有样学样,也挑了一把剑。

发现有人要切磋比武,演武坪上陆陆续续聚了不少人。应雪堂倒提长剑,双手一抱拳,生硬地行过一礼:“应雪堂,使家传无双剑法。”

顾怀昭脚已经有些发抖了,双手抱拳,眼睛四下游移,只说:“我使松风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