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之
“既然如此,你何我杀了我为他讨回公道?”
话刚落音,只听‘琤’的一声响,郝连昱牙腰间的马刀已被苍岚一把抽出,他手一提,沈昊哲已觉不妙,忙抢道,
“陛下息怒!”如果郝连昱牙真被苍岚盛怒之下斩了,晅晖必定马上开战!
闻言顿了顿,苍岚一挥手,刀身把塌旁的矮几硬生生砍掉一截,
“你最好别激我!”
郝连昱牙眼也不眨,只是看着苍岚,红眸里是黯然的决意,缓缓道,
“横竖你曾应诺的也做不到,连假意都欠奉……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亲手了断了……”
“住口!”
苍岚手上的青筋暴起,握刀的手紧了又紧,终是刀身一顿,狠狠地插入矮几的残木里,随着他的动作,一团殷红隐约又渗出白袍。
郝连昱牙神色却是一变,
“……你真的伤了?”
“伤又如何,是我狂妄自大应得教训,你说得对,只有这么点代价,我该满意。”苍岚嗤笑道,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自责。
他很清楚自己是在迁怒郝连昱牙,虽然事情超出他掌控是因为这个红发男人插手,但真正让他难受的是那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因为好像自己的疏漏而失去什么重要东西,却无法挽回的感觉。他本该从前晚刑夜的迟疑看出端倪,那样深的伤口不是一天两天了,刑夜日夜跟在身前身后,自己居然没发现。
见苍岚冰雕样一动不动,郝连昱牙脸上一阵奇特的神色,似喜似悲。即使苍岚本身没察觉,他却感到,面前这个人对他已不同从前。就算他故意相激,对方盛怒之下,还是会手下留情,他不会让这种转变轻易被破坏……
定定看了苍岚片刻,忽然拔出几上的刀,一反手,狠狠划过手臂。
苍岚愣住,等到鲜血四溅才反应过来,张了张口,居然没能说出一句话。
“这样你能消气了吗?”郝连昱牙笑道,好像那刀是割在别人身上,“这事不是你的错,你就怨我好了,反正你对我不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你……!”苍岚咬牙,心中却是五味俱全,“我自己虑事不周,我认了,你又何必用这种苦肉计?”
“我不是帮你出气吗?”郝连昱牙也不管苍岚僵硬的,轻轻拦住他的颈项,轻声道,“别憋在心里,就算你迁怒我,我也不还手还不行?”
“……放手”
绷紧了脸往后一退,没能挣开,反而被抱得更紧,血液染了两人一身,郝连昱牙声音有些暗哑,
“苍岚,你恼我也行,不能弃我。”
抬手想拉开郝连昱牙,感到对方一震,苍岚僵了片刻,终于还是放了下来,
“满身的血腥味,先把伤包扎了。”
“……”
郝连昱牙却不动,又加大了力道,喃喃的声音几不可闻,
“太过心软……终有一天会害死你……”
“……你到底想怎样?”差点没被对方给气笑了,苍岚揉了揉眉心,“说我冷酷是你,说我心软还是你……”
察觉苍岚身上紧绷的戾气消弭不见,沈昊哲舒了一口气,暗道郝连昱牙为达目的真是不择手段,转眼望向熠岩,却见对方并无任何反应,心中一叹,又听郝连昱牙轻声道,
“我要你只对我心软,对其他人都无情。”
“我对谁都一样。”
这句话有多勉强,明眼人一看便知,只是刑夜的生死,他就做不到如同对待浩轩康煌一样漠然。
所以当大夫说出熬过三天,刑夜便可保命时,苍岚说不出是心下稍安还是更加难耐,他行至床前,看着毫无血色的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了别人豁出性命的忠诚,若是以前,他大概会从心里蔑视这种人的愚昧,并且不动声色地物尽其用。
不过对于这个总是默默跟在身边的人,苍岚发现自己已不能像对待物品般用完即弃。他总是在冒险,能跟上他行动的人太少,他早已习惯独自面对危险。不过,有一个人,即使万般艰难,也会不离不弃地追着自己的脚步,只为在危急的时刻凭一己之力为他挡去伤害,因此他渐渐觉得,这个人会一直追随在侧。
但他几乎忘记了,要保护一个每次都在挑战自己极限的人,无异于螳臂当车……!
现在刑夜做到了,却可能付出生命的代价,苍岚凝视着刑夜的脸,良久,低低的声音似在自言自语,
“……你可知若要护卫别人,需得自己先活着……”
床榻的上的人没有回音,苍岚心中掠过一丝无力,合眼片刻,刚要转身离开,忽然一声低喃传入耳中。苍岚心头一跳,却发现刑夜并无醒转的迹象,微一沉吟,探手一触对方的额头,入手微温,顺手捋开额前的黑发,犹豫了一下,在榻旁坐了下来,向左右的使女道,
“取温水来。”
“……皇上!”垂首候在一旁的大夫闻言,变了脸色跪倒在地,颤声道,“皇上,刑大人失血过多,不可饮水啊……”
“……我知道了。”
仍示意使女端过水来,苍岚抬眼扫过趴在地上的大夫,只是沾了些许濡湿了那青白的唇。
手指掠过,刑夜却似有所觉地又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这一次,苍岚却听得分明,他脸色复杂地顿了片刻,方将手中的瓷碗交给使女,吩咐道,
“叫人把书房的文书搬来这里。”
为苍岚去死已经是得偿所愿,刑夜从来不敢奢望更多,那个人走得太快,为了不被抛下就要竭尽全力,更何况要换的他一次回头。然而混沌的意识中,他好像听到那个人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孤寂和颓丧。为此,他怎么也放心不下,但越是努力想看清那人,越是动弹不得,无尽的黑暗和嘈杂好像粘住了他的身体,他挣扎着,浑身剧痛却都无法移动一根手指。
他无数次感到,那人就在身边,在等他醒来,这一次,他为他驻足——
“我不需要你为了我去死,我要你为我活。”
胸口像被无形的手拧紧般难受,同时却又有什么瞬间填入胸膛,刑夜睁开双眼,随着光线淌入眼帘,世界也缓缓变得清晰,四下俱寂……那个人并没在身边,原来一切不过是自己不能割舍所衍生的臆想……
刑夜动了动手臂,想要搜寻总不离身长剑,这才记起,似乎早已被人击落,所以他才差点死掉。不过他还活着,就必须得有一把剑,他仍然是那个人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