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侍卫……快来人……给朕拦住他!”皇帝怒极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这时才忽然想起,怎么没见着养心殿的侍卫。
“皇上……”
“皇上?”
“快醒醒!?皇上?”
皇帝忽然睁开了眼,看见面前跪着的宫人和面色焦急的苏培盛,哪里还有那个人半分影子?
皇帝心惊肉跳好一阵子,才留意到苏培盛面色不对劲,于是皱眉道:“怎么回事?”
苏培盛面色灰白,几乎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睛,嘴唇抖了很久,才道:“皇上,宗人府那边来报,方才八爷他……去了。”
第111章 终成叹(番外)
九月初一,远在西北的怡亲王接到了一份来自京城的书信。这封信却不是来自怡亲王府或是来自他的皇帝四哥,而是出自一个被拘押在宗人府的人。
怡亲王一连将信看了几遍,每个字都读了三次以上,才抬起头来,面上有些不解。
他对着身旁的副官说:“信是谁送来的?人呢?快带进来!”
那副官忙出了帐门,片刻之后,领着一个小吏打扮模样的人进来。
怡亲王一见他,便问:“你是何人?廉亲王是你什么人?这封信是什么意思?”
那小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王爷,奴婢是廉亲王府里的丫头。是主子在被圈之前,对奴婢交代的,若是九爷出了事,就让奴婢拿着这封信来找您。”
怡亲王在西宁军中,竟然不知道允禟离世的消息,闻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老九出了什么事?”
那小吏抬起一张泪脸来,正是昔日廉亲王府上的青哥丫头:“王爷,九爷已经去了。主子说,若是九爷没了,他也就不能活了!”
怡亲王又问了几句,见那丫头也就只知道这么多,才让她下去,自己又将那封信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写着:【十三,若是你还顾着当年送药的情分,好好照顾八哥与老九的府上,那几个孩子就交给你了。若是能够,劝劝皇上莫要太苛待身后之人,于皇帝的名声也不大好。】这……这不是遗书么?
怡亲王心中越发觉得不妥,忙唤来书记,给皇上递了折子请求回京述职,又招来了副官,将军务交接一番。
隔了五日,终于收到了京城快马加鞭送来的皇帝批复,自然是准了。于是怡亲王连夜进京。
等他风风尘仆仆赶到京城,终究是晚了一步。消息传来,被圈在宗人府的前廉亲王,已经在两日前没了。
胤祥手里握着那页薄纸,站在宗人府门前嘴唇哆嗦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先进了紫禁城。
苏培盛在养心殿门口见到怡亲王时几乎是爬过来的,他哭道:“殿下,您去劝劝皇上吧。这样下去……可怎么是好?”
胤祥拉起苏培盛,哑着嗓子道:“我问你,皇上怎么了?八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苏培盛抹了一把眼泪鼻涕,道:“殿下,那日宗人府传来消息,说八爷没了。奴才报与皇上,谁知皇上听了直愣愣的不说话,忽然喷出好大一口乌血来,差点把奴才吓了死。后来皇上倒是醒了,可是醒了却怎么说也不肯相信八爷的事,把宗人府来的报信儿的拖了出去。这几日更是连连宣了太医去宗人府给八爷瞧病。”说完苏培盛又是膝下一软,抱着胤祥的大腿哭道:“太医说,皇上这怕是得了怔忪之症啦!”
怡亲王身子晃了晃,差点摔倒。他连日没命地赶路上京,收到八哥死讯后更是马不停蹄,如今听见皇上也这般了,只觉得心口一阵腥甜。但他也知道,如今两个哥哥,一死一病,他可决计不能在此刻倒下,于是竟将那口咸腥生生咽了回去。
“你说皇上这几日宣太医去宗人府?”胤祥忽然想起了什么:“那,八爷他——”
苏培盛低下头,声音都发着颤:“八爷,他、他还在宗人府。”
胤祥闭了闭眼,松开苏培盛,眼睛涩意难当。
皇上,当初臣弟去西宁时就曾经对您说过,莫要以一时之气,铸成大错。
没想到,不过半年时间,竟然当真应验了。
怡亲王收拾好情绪,才进了殿,看见皇帝正如往日一般坐在御案前批阅折子,看见胤祥进来,抬头笑道:“老十三,你怎么回来?你回来也好,你去宗人府那边帮朕跑一趟,也去劝劝你八哥。”
胤祥一怔,细细去看那君王的神色,见他双目果真有些迟疑,目下一片青黑,左手更是下意识地按着心口,手眼已是不大落在一处,心下登时一痛。
他与皇帝自小亲厚,但思及宗人府里那个曾经笑着唤自己‘小十三’的人,一时间心中怨愤酸涩之感难以抑制地涌上。
胤祥知道皇帝有了怔忡之症,自然只能顺着他的话儿小心试探。几次之后,发现皇帝发号政令如常,只是就像苏培盛说的那样,不相信胤禩的死讯,反倒口口声声斥责太医院的人无能,埋怨老八拒而不见他遣去探视的人。
怡亲王出了宫来,他已三日未曾合眼,如今只要一想到皇宫里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肯面对事实的人,他的心肝脾肺就像被人揉做了一团;但再一想到宗人府那个无辜枉死的亲哥哥,心底竟然也隐隐生出一丝埋怨来,像野草般蔓延开来。
身为天子,一念之差,竟然会铸成这样的结局。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
皇帝患了怔忡症,刚刚回京的怡亲王只能亲自去了宗人府。
等他看见床榻上停放着的哥哥时,眼前一阵发黑——这个瘦得不成人形的人,真的就是半年前那个同自己话别过的人么?
胤祥忍着一口气,一步一步走到那人身前,扑上去握住那人僵硬的手,铁铮铮的汉子也泪水磅礴:“八哥——弟弟回来晚了!”
宗人府的奴才们不敢打扰主子,都哆哆嗦嗦地退到门外候着。
胤祥在屋里怔了好一阵子,想起八哥如今已经在这里停了三日,虽然天气不算热,屋里也窖了冰,但他知道八哥生性喜洁,于是出门对下面的人吩咐道:“去打水来,再备好衣物。”又转回屋里,坐在榻前,看着胤禩的脸道:“八哥,你最是好洁的,如今八嫂已经不在了,那些下人也不够尽心,还是让弟弟来服侍你干干净净好上路吧。”
宗人府的领头太监高玉方亲手给怡亲王端来了水具,正要上前帮忙,却别怡亲王挥退了出去。
胤祥知道这样的举动赎不了自己的最,但他能做的也不多,咬咬牙,伸手去解胤禩身上的新袍子,谁知这一解,却让他看出端倪来。
……
这一天据说怡亲王在宗人府拘禁了所以侍候过前廉亲王的太监,甚至动用了私刑,动静闹得很大,连掌管宗人府的康亲王也惊动了。
那日晚些适合,怡亲王面色如铁地携了康亲王崇安一同入宫,而康亲王更是跪在养心殿外磕头请罪。
怡亲王被宣入养心殿后,很快传来了他与皇帝的争论之声,养心殿内外的太监宫女莫不战战兢兢,恨不得自己瞎了双眼聋了双耳。
虽说类似的争论,在皇帝登基之后,在怡亲王与皇帝之间也有发生过,但那时多半还有廉亲王在一旁劝着拦着。争论的事端也多是皇帝说是风就是雨的,只要心里想到什么,也不管后果,一个劲儿的恣意妄为。通常怡亲王刚劝上两句,皇帝便上纲上线,接着怡亲王又搬出祖制来说服皇帝,皇帝自然气性更大。往往这时廉亲王就会笑着说几句软和话儿,或是装模作样责备怡亲王,接着皇帝又会心疼自己弟弟,反倒帮着怡亲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