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忍着没让怡亲王起身,转头对乌雅氏道:“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说完不等乌雅氏冷眼,便转头:“怎么回事?太医院的何在?太后都这样了,怎么不早些来报于朕?”
“皇帝。”乌雅氏一摇手,道:“是哀家不让太医进殿的。哀家今日,是有话要同皇帝说。”
还未等皇帝挥退众人,乌雅氏便直直问道:“哀家只想问问皇帝,你到底有没有把十四当做弟弟?”
苏培松早在皇帝刚进内殿时,便暗中让一干宫女太监悄悄退下。只是太后原本便没打算给皇帝留脸,自然也就毫无顾忌地诘问出声。
胤禛将气忍下,和颜悦色道:“太后何出此言,十四自然是朕的股肱手足。今日在太和殿上,朕已经封了众人的口,十四只怕晚些就能来给皇额娘请安了。”
德妃冷哼道:“可你却夺了他的兵权!你安的又是个什么心肠!”
皇帝已经明显不耐了,可是德妃依然不依不饶,转头对着跪着的胤祥道:“老十三,你如今跟着皇帝可是风光了,封爵封王的。可是你想过十四没有?他与你也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如今你看见他这么被人作践,为什么不为他说一句话?”
胤祥给德妃扣了一个头,道:“是子臣行事不周。”
德妃却又将矛头对向胤禩,道:“还有你,老八!你也是先帝的子孙,你这些年待十四如何哀家自然看在眼里。我只问你一句话,把十四圈起来,到底是谁下的旨?”
皇帝面色已经难看至极。乌喇那拉氏也急得不住地撕扯手中的帕子,她与皇帝夫妻十数年,哪能看不出皇帝就要发作了。
谁知这时却有个太监入殿来报道:“皇上,西北急报。”
军务都递到永和宫来了?乌雅氏心中恼火至极,但这是国事,她还没胆子在这个时候揪住皇帝撒泼,只得眼睁睁地看着皇帝敷衍两句再转身离开。
皇帝很快就知道西北军情是假,根本就是廉亲王先一步安排的人假意通传的。不得不说这个举动大大的合了皇帝的心意,让他能正大光明地暂时不用去面对乌雅氏。
剩下的,也只能交给胤禩了。
皇帝无限头疼地回了养心殿,第一件事便是传了一道口谕给十四贝子府上,让他即刻入宫去给太后请安。想了想,皇帝又顺便让人把九贝子也一道传进宫了。
虽然照着他的意思,应该直接一点,凡有异心的人都该先圈起来或是闲置着,等朝局稳定了再慢慢一个个击破,最好是把他们的亲信家眷全部拿捏住,从内部逐个瓦解;再强大一些的对手,就应该先委以重任,再慢慢拿住他们的把柄,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
不过这种事情做起来费心费力,如今大局初定,他手里的人还得用在刀刃上才好。
再说,胤禩的能力他还是很有信心的。
皇帝走了,廉亲王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来。太后会意,挥手让乌喇那拉氏与怡亲王都下去了,只留了心腹的两个老嬷嬷。
胤禩故意略显踯躅,有三句话只说一句,剩下的留给乌雅氏意会。
胤禩暗示乌雅氏,大行皇帝驾崩当夜,曾经被十四阿哥私自回京气得二度中风。当时御榻前有张廷玉、隆科多、太医院的刘声芳以及李德全几个心腹。诚亲王也奉命在畅春园前命大将军王下马请罪,却看见十四的人与皇帝亲兵交了手,许多皇帝亲兵都看见了,瞒也瞒不住。
乌雅氏这才有些害怕起来,她虽偏心,但也不是无知妇人。
她一直相信诚亲王的上书不过是为了讨好皇帝。现在光是想想御史们参奏十四的折子上可能会有措辞,便心惊胆颤。
只是她还不死心,看着胤禩道:“老八,先帝遗命,当真是先帝生前所立?”
“太后!”胤禩陡然肃整了神情,面色是少有的沉戾:“请慎言。”
只是这个疑问在乌雅氏心里实在存了太久,久到她要不管不顾地问出来。她思来想去,也只有眼前这个人能为他解惑。
除了如今的皇帝、佟佳氏的那个墙头草、与一个汉臣之外,面前这个人是唯一一个在皇帝垂危时入内殿侍候过的皇子。
更重要的是,他与老四之间恩怨难断。
因此他说的话,自然要比一贯以皇帝马首是瞻的怡亲王来的可信。
……
胤禩从永和宫内殿出来的时候,胤祯正步远远地朝着这边走来,步履有些沉,也有些重。
胤禩面色和缓地站在内殿外的门廊上等着胤祯一步一步走近了,一直到最后站在他面前。
“老十四。”胤禩有些好笑地看着胤祯脑门儿上毛茸茸的刺发与下颚上青黑的胡茬:“怎么也不拾到拾到,就来给太后请安?”
“皇上召见,罪臣焉有耽搁之理?”胤祯冷哼。
胤禩对他言语中对皇帝的不敬仿若未闻,只帮他理平肩上的褶皱,道:“进去罢,太后担忧你食不下咽,你也该好好去请个安、宽慰宽慰。”
胤祯别过头去,闷声道:“八哥也是来给皇上做说客的?”
胤禩哂笑:“与皇上做说客,与我又有什么好处?”说罢不待胤祯再言,便让开中路,道:“进去吧,给太后好好磕个头。”
胤祯倔强的嘴角抿地紧紧,最终只低头轻声说了句:“弟弟改日再叨扰八哥。”
胤禩眼眉弯弯,目送胤祯入了内殿。
内殿传来‘噗通’一声,接着是十四一声哭喊:
“额娘,不孝儿子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我的儿——”乌雅氏亦是失声哭泣。
……
胤禩又绕道去了宜太妃宫里坐了坐。
胤禟虽被圈禁府中,但看来并未受到折磨。入宫之前业已沐浴更衣修容静面,只是看上去沉默了些。
大行皇帝殡天时,宜妃重病留在京城。接连听见皇帝归天、儿子被圈的噩耗,倒是比胤禟憔悴许多。如今终于见到儿子,自然有许多话儿要死说。
胤禩安抚过宜太妃便起身告辞,胤禟送他除了殿门。
两人亦是在大行皇帝巡幸畅春园之后第一次再度会面,胤禟低着头,叫了声‘八哥’便不在说话。
胤禩好笑得看他:“连老十四的绊子都敢使,还是在先帝眼皮子底下,现在怎的倒是扭捏起来了?怎么,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