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焦糖布丁
他对胤禟的维护,胤禛至始至终都看在眼里,而今却连提都不能提了。
胤禩有些自暴自弃,也就不再顾及皇帝的脸色,跪下道:“皇上乾纲独断,从轻从重皆师出有名,臣不敢置喙。只是请皇上念及诺敏曾服侍过先帝,给个痛快,莫要辱及人身家人。”
皇帝被这话一激,顿时火气上涌。
“廉亲王,你言下之意朕便是那残暴昏君不成?”他恼火,不仅是因为胤禩忽然转变的态度,更多也是因为胤禩戳中了他心中那一股沉积日久的怒气,他在心中的确想着要将诺敏押解进京问罪。
诺敏羞辱了朕,朕便饶不了他!
朕也要骂他、唾弃他、羞辱他!让天下贪官都看看这就是他们的榜样!
“臣不敢。”而这时胤禩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你不敢!你当真不敢那今日还进宫做什么?别告诉朕你是当真担心诺敏的官司,朕一个字都不信。”皇帝下了台阶,一步一步踩着金砖行至胤禩跟前,靴子几乎碰着胤禩的帽子。
胤禩吸了口气,也不抬头,奏道:“皇上,臣弟担忧圣体是真,想为九弟求情也是真。”
一阵静默。
皇帝挥了挥手,张起麟得了手势忙退出殿外,带走了所以的宫人。
许久之后,皇帝的冷笑声自胤禩头顶传来:“你终于承认是为老九求情而来?”
胤禩不为所动,只将自己该讲的话说完:“皇上,将在外军令尚且有所不受,何况如今京城闽粤相隔千里。纵使九弟纵容闽众攻击夷人商行,也定然事出有因。还请皇上宽限时日,给九弟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他不信皇帝会放心胤禟一个人在闽南逍遥,只怕福建官邸私宅之内都布满了探子。老九在闽事上不仅不是无作为,而是纵民行凶,这件事皇帝只怕也是了如指掌的。
皇帝的目光灰蒙蒙冷浸浸的,他也在审视面前的人,而且一次比一次失望。
他冰锥子般的声音一字一顿道:“你自身尚且难保,如何保得了老九?”
胤禩闻言先是疑惑,继而恍然大悟。
他忽然想起当年他像胤禛托付小九他们,胤禛却拒绝了,那时他说过:“你的弟弟只有你自己来护,只有你好好儿的,老九他们才会好好儿的。”
……
胤禩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是孤注一掷,他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皇上打算如何处置臣弟与九弟?”
他优柔寡断,只为两全;只是造化使然,终究不过镜花水月一场。
只是让他这一世抛下老九独善其身,他岂非连人都不配做了?
他本是愿意陪着胤禛走完这一世,但如今也许却要再一次陪着胤禟一起赴死。
皇帝的威压刀锋一般倾泻下来。
胤禩已经做了选择,却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哪一种。
于是皇帝大笑着转身,走回了御案后面,施施然落了座,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跪倒在面前的人。
“廉亲王,朕并非不通情理的人。”
皇帝看着胤禩的眼睛,嘴角微微弯起,形成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弧度。
“睿郡王是朕亲封的郡王,却不思报效皇恩,坐视闽南民变,此等大罪等同谋逆。朕早已拟好了折子,廉亲王倒是可以帮朕润润词句,明日一早便可派发下去。”
说罢一本折子便砸在胤禩眼前。
胤禩拾起来一看,便见到上面洋洋洒洒百字千言,只一扫眼过去,便看见一行字写着‘你空长了个人样儿披了张人皮却不干人事儿……’,眼前顿时一黑,一晃之下险些摔倒,只能用手堪堪撑住地面。
皇帝不错眼地看着胤禩嗖然惨白的面孔,心里生出报复一般的快感来。
但这还远远不够,这样的报复还不足以抵消他心底的失望痛苦。
于是他往龙椅上微微靠着,一字一句道:“廉亲王,你也是朕的亲弟、朕的股肱大臣,你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老九求情,朕也不得不想想要不要卖你这样面子……”
胤禩的耳朵自轰鸣中缓缓恢复,正好听见皇帝说要‘考虑卖他一个面子’的话,不由疑惑地抬头。
皇帝的目光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但那觉不是令人愉悦的目光。
在胤禩的等待中,皇帝缓缓吐出几个字:“只要八弟甘心侍奉,合了朕的心意,朕自然网开一面。”
烛花砰然爆开,噼啪作响。
御书房里火光摇曳晃动,却撼不动两人在座在跪的二人之间凝滞着的气氛。
胤禩以为自己听错了。
或者他没听错,只是错解了胤禛的意思。
若真是这个意思,哪里是仅仅在侮辱他的人?
胤禩难得的茫然神情、不确定继而自嘲的模样,的确取悦了皇帝。
于是皇帝在这个时候又扔下一句:“八弟还是快些考虑,朕比不得八弟赋闲在家,尚有成堆折子待批。”
说罢意有所指地用朱笔敲了敲御案。
胤禩从怔愣到震惊不可置信,面色从惨白到灰败。
他仔细觑着胤禛的眼神表情,看见了里面隐藏不住的冷意。
他的嘴唇都开始哆嗦着,寂静的御书房里几乎听得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
皇帝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一拍面前的案桌,嗤笑道:“又不是第一次,装模作样又有何意义?莫非八弟有意效仿朕后宫的妃子般欲迎还拒?”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