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皇万岁 第42章

作者:若水敛尘 标签: 年下 父子 穿越重生

  啊?若修然当场傻了眼……这这这……这话说的,到底是说是……还是不是啊?

  眨眼,再眨眼,因为睁得太大渐渐染上一层生理盐水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无辜纯良至极。祁连日看得几近惊呆,这些年他不只一次想过在这场新老权利交替中失败的父皇会是什么样子,落水狗的歇斯底里?还是一蹶不振的颓废?然后不管哪一种想象,就是没有这副小动物一般的楚楚可怜。

  祁连日眼中的凌厉因这意外骤减,少了穿筋定骨的压力,若修然的脑筋忽然活泛起来,然后渐渐涨红了脸,恼羞成怒!

  “你混蛋,臭小子……”若修然就近抽出花瓶里今早插上的花枝,劈头盖脸的往祁连日身上抽,太丢人了,居然三言两语就被这个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都比自己小的小鬼头给镇住了!基本上,对于若修然来说,不管是刑讯逼供还是砍头掉脑袋,都是离他的认知十万八千里远的东西,而他,居然可耻的被一个利眼吓住了,居然还相信了这么幼稚不切实际的威胁,自以为反应过来的若修然心火横烧,火冒三丈,太丢人到家可耻没面子了!

  “是也你说,不是也你说,理都被你占了,你还叫我说什么?说什么,啊?我就是你爹,就是就是,从头发丝到脚趾甲,每个地方都是!我就是什么都不记得,能怎么样?”

  不怎么样……祁连日干脆被吓傻了!从小到大和他吹胡子瞪眼的人完全没有,直接到破口大骂的更是联系上下五千年也空前,今儿……以后的绝后。花枝抽到身上那叫一个条件反射的躲。

  就这样,一个边追边叫边抽打,一个边逃边闪边傻眼,没片刻功夫,偌大一个井然有序的书房就跟台风过境没两样,鸡飞狗跳。

  等到祁连日从一连串脱离实际的,任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的滑天下之大稽的闹剧中醒过神来,始作俑者若修然已经累得呼哧带喘趴到一边顺气去了。

  对着一屋子一地的狼藉,祁连日气过了头,只剩哭笑不得!

  已经这个样子了,还要问下去吗?背地里阴损可以如豺狼,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甚至以怨报德,种种为人不齿的阴谋诡计可以任意施展;但表面的威严无论如何不能丢,表面上的和气要做给人看,这从来都是皇家生存法则的首席要务,而这个人,根本就是倒行逆施的完美表现……从古至今的,谁见过这么豪迈的披头散发,大汗淋漓喘得像绕着宫墙跑了一圈快累死的狗似得帝王吗?

  一个完全不懂得皇室生存法则的父皇……

  祁连日两腿一弯,坐倒在若修然斜对面,忽然皱着眉伸手到pigu底下,扯出一只不知什么时候滚过来的毛笔,朱红的笔尖已经被压成完全展开的扇形,不用费神,祁连日也能想到那鲜艳的朱砂都朱批到了哪里。

  “说吧。”

  “说鬼啊!”若修然还没顺过气,没好声的顶了回去。

  祁连日却好脾气的笑了,他把身子往后靠,开天辟地头一次的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坐没坐相,“是和不是的选择我收回,随便说点吧,你想说的,嗯?”

  若修然冷不丁的听到这么和气的话来,一口气没顺过来,咳得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等到好不容易搞清状况,一眼就被祁连日脸上长长的一条红印引去了注意,噢!若修然懊恼的要命,不是最推崇爱的教育了嘛,怎么一个没留神居然干出体罚的事情来了……

  脾气没了,理智回来了,怜香惜玉的里子也回来了,长长的印子横在那里,简直就像勒在自己脖子上,“你……没事吧。”

  看着祁连日不解的扬眉,若修然立刻讨好的比比脸上的位置。

  祁连日今天吃了太多惊喜,这会若修然虽然又变脸,他也没什么感受了,抬头摸了一下,不疼不痒,没感觉。

  好像……两个大人没在家,就成了王的调皮泼猴……若修然脑子里划过这念头,突然没预兆的笑了起来,低低的,带着一点运动后的急促,虽浅,却酣。

  笑!最平常的表情,最难得的真意。

  这皇宫,这朝堂,所有人都练就了一副笑脸迎人的本事,侍从的谦卑,女人的柔顺,百官的景仰……祁连日每日里面对的所有人,莫不都是用各式各样别有用心的笑脸面具掩盖各式各样阴险贪婪的心思。看的多了,总会腻,除了两个弟弟,祁连日一向将别人脸上的笑意视若无睹的当成剥了皮的鸡蛋看,而此刻,面前人眼睛嘴巴甚至连眉毛鼻子都像在跳舞的样子是什么呢?

  真正的……笑容?

  “喂,你真的要听啊?”若修然走神笑够了,伸脚踢他笔直伸过来的腿,死小孩,听人说话还走神。

  祁连日点头。

  若修然又伸腿过来,踢他,“听就听,严肃点,不要笑!”

  祁连日到底是个十七岁的孩子,被他勾起了玩性,趁他半支着身子没收回腿,重心不稳的时候,看准位置一脚补了回去了,“你说不说!”

  若修然偷鸡不成,整个人被他一脚踢没了平衡,四平八稳的躺倒在地,立刻狠瞪回去,祁连日也不干示弱,睁大了一双丹凤眼。

  这囧囧有神的对恃僵持了片刻,两人齐齐一呆,旋即一齐笑出来。

  若修然在余韵中问,“我说完,你还会不会叫我父皇了?”

  祁连日收了笑,“那你是不是呢?”

  “是……”若修然看着他慢慢的坐直了身子,慢慢的变了颜色,缓缓的,有点无赖的接道,“也不是!”

  若修然也不起身,就那么躺在地上,双手交叉枕到脑后,瞪着屋顶,“这个身体如假包换。不过,”他敲着自己的脑壳,“里面装的人不是!”

  小心翼翼的说完,又摆出那个小媳妇的谄媚表情看过来,“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不?”

  祁连日瞪他,狠狠的,死命的瞪,他现在百分之百的确定这家伙,至少这身体里现在住的家伙,绝对绝对不会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就算再异想天开,也绝对不敢编出这么一个怪力乱神的理由来蒙他,这太冒险了,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是送上把柄让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把他拉下皇位。

  然而,这么荒唐的理由配上一双如此清澈,又期待的眼睛一起砸下来,祁连日却完完全全没法怀疑他的真实性。心里的猜测被验证,让他长长的出了口气,尘埃落定的踏实。

  “借尸还魂。这种事,你也敢说!”即便如此,祁连日还是忍不住小小的诧异一下。

  若修然撇嘴,咧出的笑意有点无奈,有点苦,“再不说,就要长出小肚子了!”

  呃……

  ?!

  最艰难的部分熬过去了,若修然贼心不死,“你还没说呢,你……还会不会叫我父皇啊。”

  “你有资格吗?”

  “为什么没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父母指的是生育之恩,我怎么了?我从头到脚如假包换货真价实,凭什么没有资格?”眼看着祁连日似乎没有生气或者惊吓的样子,若修然得寸进尺,一骨碌的从地上爬起来凑到祁连日面前,“快点叫一声来。”

  “你以前不是听过。”

  “那不一样!”若修然急急解释,“你那时候叫的不是我!不对,是我……也不对……”若修然急的冒汗,这一对一不对之间,他一直以来模模糊糊的在心里计较,真要他宣之于口,反倒找不到合适的词了。憋得脸红之际,忽然眼前一亮,“你以前叫的,是这个身体,死了的人……现在……现在,是活着的人,嗯……”

  那么急切,一个称谓,虽然隆重,可在祁连日的观念里,那也不过是个官称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仿佛受了蛊惑,祁连日看着若修然的眼睛,轻轻启唇,“父皇……”生平第一次,没有戏谑,不带嘲讽,只是说出两个字,叫……一个人。

  若修然的眼睛一下子湿了,玲珑剔透,黑得璀璨。

  祁连日看着他用力点头,喉结上下滑动,激动的说不出话,心里冰封的地方忽然融了一个角落。

  从懂事起,与后宫眼红太子位的嫔妃斗,与朝令夕改喜怒无常的父皇斗,与狡猾成精的朝臣斗……好像从那时候起,世间所有代表美好亲近的词汇,除了“哥哥”二字,都成了角力,图谋,攀附的代名词,只要一听到,就会不由自主的竖起防备;每次说出口,也只是为了应景,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