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亦人
按着阿玛此刻的身体状况,弘皙真的不敢告之实情,可弘皙更加明白,拖不了几日,那到时,阿玛一样会被这一系列的问题折腾苦了。
皇玛法究竟在想些什么?弘皙心中难免存了更多质疑与埋怨。
帝王宠爱得来太容易,即便再聪明的人,难免也还是来不及学会珍惜。胤礽父子便是如此。
弘皙不忍心,选择了再瞒着一晚上,希望阿玛能够睡个安稳觉,明日再谈。陪着阿玛多少用了点晚膳,又故作轻松地与胤礽解闷说笑了几句,弘皙才离开回他自己的院子,他发现,阿玛耳边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只是弘皙不晓得的是,儿子离开后,胤礽独自坐在桌前,慢慢喝着壶中茶水,直到深夜,茶已冰凉,胤礽十分清醒,“赵坛。”他知道门外还有人候着。
果然,赵坛应声推门而入,“主子。”躬身行礼,“奴才伺候您歇息?”这房内烛火快要燃尽,主子若是再这么每夜每夜的折腾下去,赵坛心中焦急。
胤礽是格外的清醒,“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弘皙那孩子,有事瞒着我。”放纵自己消沉了两日,然而,瞧晚上儿子藏了心事的样子,胤礽只是明知不问,他需要静一静,好好理一理思绪。
赵坛是胤礽心腹,主子没心情打理,赵坛只好替主子收了各处探子的消息,当然,有些消息从宫里传来,根本不用刺探,谁都知道了,“主子,万岁爷恢复了七阿哥的郡王爵位,还有……”一一道来,赵坛时刻注意着主子的表情,深怕真得学着康熙爷气急攻心吐血昏迷。
“赵坛,你记不记得,弘皙曾经对我说过,他怀疑老四和老七……那个时候我是怎么也不信的,就老四那样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深的心机,也不敢和本宫抢,更何况,怎么看老四和老七都没有半点关系。”胤礽悔恨当初识人不明,“哼,老四和老七,想要本宫的皇位,那也要看看够不够分量!”
“阿玛,早安!”安安稳稳一觉天亮,弘晖感叹,果然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一早洗漱完毕,苏培盛就来请弘晖去前厅与四爷一起用早膳,因为康熙不早朝,弘晖就可以跟着四爷直接去刑部当差了。
“嗯。”食不言寝不语,四爷向来信奉沉默是金,只是,若是留心,苏培盛就能感觉到,自打昨晚弘晖阿哥回府后,四爷的心情貌似不错。苏培盛跟着胤禛多年,看着四爷此时的表情,嘴角没有弧度,却在苏培盛眼里,四爷是正带着笑意的。
安安静静用完早点,四爷这才细细打量起儿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瞧了个遍,儿子第一日当差,四爷自然是慎重对待的,不愿意有所疏忽,让外人将弘晖小瞧了去,毕竟,先前外界对弘晖的传闻总是不大好,“嗯,走吧。”
弘晖默,这是什么状况?直觉感到四爷的神情中有那么一丝紧张?是错觉吧!
弘晖和四爷一起坐的马车,一路上,胤禛对着儿子再三打量之后,弘晖终于憋不住了,“阿玛?您有话说?”您再这么盯着儿子,忒毛骨悚然了。
四爷咳了一声,然后神色严肃地说,“既然要在刑部当差,就把你的懒散性子收一收。”弘晖很聪明,这不假,但是胤禛总觉得,这孩子对许多事都提不起十足的兴致,往往显得过于懒散了。当然,这“懒散”的评语,出自四爷之口,也怪不得弘晖,毕竟四爷是严要求、高标准的阿玛。
呃……弘晖觉得一大早就被四爷给噎住了,“是。”敛神,正色,十分郑重地对着四爷点头,“儿子谨遵阿玛教诲。”
胤禛满意点点头,终于不再盯着弘晖瞧了,而是选择闭目养神,到了刑部,还有许多费神的差事,胤禛做事,从不有半点懈怠。
哪只,胤禛才刚刚闭眼,就听着马车内又响起弘晖的声音,“阿玛,您觉得刚才儿子装得怎么样?够不够严肃正经?儿子觉得,应该可以了吧!”弘晖是存心的,可不一瞬间,还是那个十足懒散的性子,还故意在语气中掺杂了几分无赖,简直岂有此理。
胤禛果然睁眼了,淡淡看了弘晖一眼,也不说话,又继续闭目,可就是这么一眼,让弘晖终于乖乖闭嘴正经了,不敢再闹腾。弘晖心里却是腹诽,四爷真没趣,这样的阿玛,见不着的时候吧,有点想念,真朝夕相处了吧,可真够闷的!
四爷认真起来,有一股淡淡的威压,总能让弘晖不自觉地顺服,弘晖偶尔在心中猜测,虽然觉得这种帝王气质未免有些传说,但弘晖有时常觉得,自家阿玛当得那个人上人的位子。
如果,四爷不这么喜好训人,如果,四爷不这么时不时不怒而威地瞪自己这么一两眼,如果,四爷……好吧,弘晖承认,是自己白日做梦了,如果真是这般那般的,那么四爷就不是四爷了。
去刑部的路,似乎有点漫长,马车中的沉默,总让弘晖觉得有些不适应,有些奇怪,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耐不住了?大概是和弘曙小子处得久了,难道沾染了混小子的燥脾气?与七爷策马去城外八旗营巡视的弘曙,鄙视之。
“阿玛,宫里那个莲贵人,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弘晖打起精神,找了个十分严肃的话题。
胤禛果然睁眼,也没再瞪着儿子,“你既然选中宜妃来处置,就没必要再操这心。”四爷还真是知道的,四爷话里的意思,便是弘晖瞎操心了。
“咳咳!”弘晖略有些尴尬,他承认这是没话找话,虽然有些忌惮那个木莲,但是弘晖更相信宜妃郭络罗氏的手段,何况,宜妃背后还有老九老八等人,“阿玛,其实,儿子是想说,这两日不见理亲王府有动静,怕是风雨前的宁静。”的确,老二和弘皙这父子俩,这两天太过平静了。
胤禛皱眉,“嗯,我知道。”其实四爷都没好意思说,怕打击了儿子。弘晖你这纯粹是废话,理亲王府什么动静,有眼睛的都能瞧见,何必这么拿出来当一回事儿的说道?今日是怎么了,弘晖这孩子尽说些有的没的?胤禛猜测,难道是因为第一天当差,紧张了?
“阿玛,儿子得到消息,皇上给江南去密信了,想是两江那块儿,或有变故。”弘晖不死心,就瞧不得四爷一副悠哉淡定的样子,不惜直接把昨晚慕容那里传来的消息爆料给四爷。
自打康熙爷在御书房调养龙体,想要从御书房打听消息,是难上加难了。
“嗯,是送去给江宁织造的。”四爷是全能全知的。
“曹寅?”弘晖惊诧了,也顾不得和四爷玩闹了,就那“江宁织造”几字引起了兴致,“那个,深得皇上宠信的曹寅?是江宁府的曹寅?”呃……四爷是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的?弘晖挫败了,好奇于“曹寅”此人之余,弘晖瞧着四爷,感叹雍正帝的手段强悍。
“你知道些什么?是童西元那边传来的?”四爷皱眉,先前虽然收缴了弘晖的泰和居,也让林师将童柏华控制起来,却并未真正十分重视江南的童家,然而,瞧弘晖对江宁曹寅的反应,四爷不得不重新审视江南童西元的影响,“不是让你专心功课吗?士农工商,这个你都该懂的?可,你心思总在旁门左道上,还能长进?”
四爷这话,是说得重了,然而,看到弘晖对曹寅的敏锐,四爷心中也沉了沉,江宁织造曹寅能算得上是康熙爷的逆鳞,虽然胤禛很不想承认,但是康熙爷对曹寅之母孙氏,几乎有着不比对皇太后更少的敬重,而曹寅也确实对康熙忠心耿耿,这些年,明为江宁织造,实则在两江地界,帮着康熙爷充当耳目,深得帝心。
弘晖,若是鲁莽将主意打到曹寅头上,怕是要吃亏。哪怕是胤禛自己,先前拿着曹寅跟康熙爷说事儿,那也是冒了险的,可四爷不愿儿子跟着参合。
可是,弘晖毕竟不是四爷肚子里那弯曲曲的小虫子,猜不到四爷十七八弯的心思,更不能看透四爷对他这个嫡长子的纯粹爱护,“儿子既然答应将江南童家交给阿玛您管着,儿子言出必行。”弘晖这话相当地铿锵有力,也是今日第一回,十成十的认真起严肃起来,“阿玛就这么不信儿子?”他以为刚才胤禛那些话,是在责备、是在猜忌、是在质疑。早有那“轻商”的顽固思想,让弘晖打心底里不爽。
马车停下,弘晖也不等四爷如何反应,就急急冲出马车跳了下来,脸上一副冰冷的神色,将四爷的面瘫脸学了个成,瞧得刑部往来的众人一致感叹,不愧是四爷的儿子!
胤禛被弘晖的话说得一愣,自然明白是儿子误解了,然而,按着四爷的性子,心里已经对这弘晖做出了“判刑”,今晚上回府,非得狠狠教训这小子一顿,让他好好长长记性,小小年纪,这么鲁莽妄为,完全沉不住气,还了得?居然敢给脸色看?反了!
这是刑部灾难的一天。
新来当差的雍王世子弘晖阿哥,虎父无犬子,冷着张冰块脸,然而,看问题、评案卷,说出来的话,完全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小阿哥,分明就是相当的犀利独到。然而,这位小爷如果能够缓一缓难看的脸色,就会更好了!
四爷脸色有些黑,刑部当差的都战战兢兢,深怕做错什么惹得四爷怒了。有几个聪明人,似乎看明白了几分,猜是四爷这怒气缘于弘晖阿哥,于是,几人不免对着弘晖露了几分不屑怠慢的表情,接着,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敢给弘晖脸色看的几个愚蠢的聪明人,全部被四爷寻了由头给狠狠训了……很多时候,聪明人也要糊涂些才好啊!
32、四爷喂顿悟过了头
弘晖第一天到刑部,一番表现其实令四爷很满意,然而,胤禛心里还记挂着一早弘晖提起“曹寅”的事儿,又想着这小子越发没规矩了,居然敢这么顶撞自己,胤禛稍稍有些憋火,已经盘算好了,等晚上回府要将儿子叫进书房训一训。
其实四爷怕是当局者迷,明明十分喜爱弘晖,明明已经为了这个儿子一再破例,甚至为了弘晖不惜在康熙爷面前“鲁莽”出招,虽然险胜,但此等行为,看在幕僚邬先生眼里,着实为着四爷焦虑一把,四爷心绪处事近来越发怪异,即便嫡长子弘晖阿哥确实聪颖出色,但邬思道始终并不认可,觉得,此般四爷为此乱了谋计,是败笔。
胤禛当然不是真的如邬思道所想的“为了嫡长子多番莽撞,失了往日隐忍蛰伏的心”,至少胤禛为了弘晖还没到这么“荒唐”行事的地步,然而,不可否认,胤禛确实因为弘晖,影响了整个夺嫡布局……而四爷至今仍是将此固执地认为,是局势所需,绝非邬思道所想,四爷更不会承认,自己已经变得很有一点感情用事了。
大概是性格所致,胤禛越发将弘晖看得重,就越有那么点掩耳盗铃的“下下策”招数对着儿子使出来,关心儿子的时候,总不是一句“晖儿,你要小心谨慎些,照顾保护好自己”的直白话,四爷的惯用招数,就是将一切情绪,要么掩藏在面瘫表情之下,要么夹带在或凌厉、或絮叨的训斥教导之中。
“弘晖呢?”到了打道回府的时候,胤禛却久不见儿子前来,只认为弘晖还在刑部哪处,随口问了一旁守卫在门口的侍卫林泽,“去叫他过来,回府。”
林泽跟着四爷主子也有些年头了,几乎是从四爷打宫里分府出来就一直跟着了,和父亲林师一明一暗地护着主子,“爷,刚才方侍郎在的时候,大阿哥来过,见您正在忙,就吩咐属下转告,说是前阵子在宫里,许久没见过佟师傅了,所以就先走一步去佟府。”
胤禛听了,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然而,林泽隐约觉得主子有些生气,而主子没说,林泽当然装作不知道,护着主子回雍王府。林泽再次响起父亲的话,越发觉得是那么回事,其实,四爷刚才那句“去叫他过来,回府”,应该是“让晖儿过来,一起回家”!林泽低头,不敢把心思显露,四爷可容不得他人揣测。
马车之中,胤禛原以为打定了主意要狠狠训一训这没规矩的小子,然而,渐渐平复心绪,胤禛只觉得很难找到一个令自己信服的理由,既然如此,凭着儿子一贯的聪明劲儿,四爷有些微微挫败,隐隐又有些恍然悟了,在自己看来,晖儿一直是个好的,从前哪怕对着儿子训话,怕也总是不痛不痒,根本就像是走走过场。
四爷,终于明白了?
四爷明白了,果然是自己懈怠了,若不是一直太过纵着弘晖,这几年也不会让这小子越发没规矩了,那些训话也总是温和劝诫的多,当真称得上教训的,四爷努力回忆了下,就是唯一一次让弘晖“罚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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