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路苔生
“24,爸爸,认真一点儿。”墨北不得不提醒墨向阳。
“那24+100呢?”墨向阳还是很谨慎地提问。
“124,爸爸!”墨北快要不耐烦了。
“乖儿子,真聪明。”墨向阳习惯性地夸奖了一句,“6乘以8等于多少,你知道什么是乘法吗?”
“48。6除以8等于4分之3,也就是0.75。”墨北抢答了,墨向阳很吃惊,儿子居然还知道分数!
没耐心再等老爸继续出题,墨北接着说下去:“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勾股定理又称为商高定理,也叫做毕达哥拉斯定理,定义是在任何一个直角三角形中,两条直角边的长度的平方和等于斜边长度的平方……牛郎星属于天鹰座,织女星属于天琴座……”
墨北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克制住了没往外飙英语,但已经让墨向阳完全呆住了。
“爸爸,虽然我不能把所有小学要学到的课文都背给你听——事实上我的确也没背过,但是我会的知识,绝对、肯定是超过了学校要求达到的标准。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年龄的小孩就该和别人一样,就该坐在教室里背着手听老师讲1+1=2,那既是浪费时间,也是对我的折磨。想想看让你坐在那里是什么感觉?当然我不是不想学习,我需要的是适合我现在水平的教育,而不是重复学习这些最基础的知识。‘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其受之天也,贤于材人远矣。卒之为众人,则其受于人者不至也。’爸爸,有受之于天的才华的方仲永之所以会泯然众人,其实不就是因为教育不当吗?所以,请你慎重考虑一下,好吗?”
墨向阳突然打了个寒颤,喃喃道:“仲永之通悟,受之天也……”难道儿子突然表现得这样聪慧,也是“受之于天”?可是,以前从来没发现儿子这么天才啊,这才一个暑假,儿子就从淘气包变成了神童,这反差大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这还是自己儿子吗?恍惚间,墨向阳想起了那次墨北念《许茂和他的女儿们》给他和王大夫听的事……是了,从那时起,儿子就变了……
墨北伸手摸摸墨向阳的脸颊,冰凉的,看来他是把老爸给吓着了,不过让他高兴的是摸过去的时候墨向阳并没有躲闪。“项橐七岁为圣人师,甘罗十二岁被秦王封为上卿,曹冲五六岁时便可与成人比肩,骆宾王七岁能诗,夏完淳五岁知五经、七岁能诗文……爸爸,我没有他们那么厉害,但是,我比学前班的那些同学都要厉害一点儿,对不对?”
墨北举的那些例子让墨向阳觉得好受了点儿,不过他还是疑惑地问:“你怎么会这些的?”
墨北犹豫了一会儿,说:“爸爸,我不想骗你,所以我可以不说吗?”他没发现自己正紧张得微微颤抖。
“……”墨向阳抱紧了儿子,“乖儿子,爸爸爱你。”
墨北搂住墨向阳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颈窝里:“爸爸,我也爱你。”
原本墨北是想编个故事,比如暑假在姥姥家里有人教过他,但后来想想,这样的谎言终究会被拆穿。而且,当墨向阳用充满疑问的目光注视着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父亲镇静的外表下隐藏的恐惧,那一瞬间他非常愧疚——对不起爸爸,你那个天真无邪的乖儿子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想欺骗父亲,可又不能说实话,所以那几分钟里,他真的很害怕被父亲当成是怪物。甚至他有点后悔,忍耐一下又能怎样?伪装成一个正常的六岁小孩又能怎样?有计划地、一点一滴地让父亲发现自己的“非同寻常”又能怎样?现在他就好像是拿块砖头直接拍在墨向阳脑门上了,一点儿躲闪的空间都没留下。这要是拍得太用力,直接把人拍成脑震荡还算好的,万一成植物人了,他哭都没地儿哭去。
幸运的是,墨向阳的神经十分坚韧,他对儿子的爱让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墨北的“特殊”。当被紧紧拥抱住的时候,墨北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如此莽撞——他根本就是在暗暗预期着被厌恶、被抛弃、被改造,就像当年出柜后,母亲对他所做的。
这不是说他真的就期望被如此对待,而是因为悲观,不敢想像自己会得到温情。如果父亲也把他当成怪物,那么他就可以不必再有所期待,也就不会再在失去的时候绝望,他就可以武装自己,保护好那颗脆弱的心,然后,坚强地、孤独地、活下去。
可是,墨向阳给了他一个拥抱!
父亲的胸怀是那么宽厚结实,充满了安全感,墨北贪恋着这份温暖。不知不觉,他就在父亲的怀抱里睡着了。
其实,自从重生后,墨北就没有睡得像今天这样安稳过——当然,在重生之前,由于抑郁症等原因的影响,他的睡眠障碍也已经持续多年了。所以,当墨北从一个无梦的酣睡中醒来的时候,他觉得既惊讶又留恋,闭着眼睛放松身体一动都不想动。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隔壁传来孙丽华尖锐的声音:“不行!谁家孩子不上学,就他那么特殊?别人得怎么看?还不得以为小北得了啥病。”
墨向阳的声音低得听不清,但能感觉得到他是在安抚激动的孙丽华,很快孙丽华的声音也低了下去。
墨北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他睡得太沉了,墨向阳把他从医院挪动回家,这么长的距离他居然都没有醒过。墨北伸了个懒觉,这样酣沉无梦的睡眠可真舒服啊,好想再接着睡下去。
至于父母的争吵,他根本不担心,记忆中孙丽华虽然脾气不好又很固执,但只要是墨向阳坚持的事,最终都还是会听墨向阳的。墨向阳很少跟孙丽华大声争执,他总是和声细语的就把孙丽华给说服了。
墨北摸摸肚子,嗯,不饿不渴,也不想上厕所,于是他翻了个身,真的又睡了过去。
第8章 教育问题
对于墨北的教育问题让墨向阳可是足足发愁了好几天。
墨北现在的情况,让他去念小学,的确是浪费时间;让他直接跳级去读初中吧,他年纪又实在太小。就算智商不比十几岁的孩子差,可心理成熟度却是需要岁月来打磨的,况且人们往往会有一种排他的心理,尤其是对那些“与众不同”的人,真把个小天才扔到十几岁的孩子中间去,有很大机率是会被孤立的,这完全不利于孩子的健康成长。
可若是让墨北在家自学,墨向阳又怕他学歪了,到时候真来个“伤仲永”就头疼了。
请人在家教导吧,一来找不到合适的老师,二来墨向阳也不想让外人知道儿子是神童,免得给家人的生活带来压力。
如果是自己来教墨北,又不知道可以教些什么……难道他要教这么小的孩子怎么拿手术刀吗?
墨向阳真心觉得,给神童当父亲实在是个催人早衰的工作。
最后墨向阳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墨北跳级去读三年级,跟墨洁同班,这样也好让墨洁照顾一下弟弟。
也不知道墨向阳是怎么跟学校协调的,反正小县城里大家都抬头不见低头见,重人情好说话,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起初几天墨北还乖乖地跟着墨洁去上学——说起来,墨洁对于弟弟突然成了自己的同班同学,心情颇有点复杂。
同学们都对墨北感到好奇,一下课就围过来问东问西,上课的时候老师也爱叫墨北起来回答问题,有几次墨洁去办公室送作业,还听到老师们议论:“你说墨家咋教育的孩子,这姐姐学习就挺好的,弟弟才这么小就跳级了,真是让人羡慕。”
不过没过多久,墨北就开始三天打渔两天晒网了,拿着墨向阳伪造的病历忽悠老师,上学的天数被他压缩到不能再压缩的地步,最后几乎是只在有考试的日子才会去上学。以致于每当墨北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所有学生都会下意识地狂翻课本和笔记。
不上学的时候,墨北要么一个人在家(向墨向阳极力争取来的),要么就是在卫屿轩家。
原本墨向阳不想让儿子和卫屿轩见面,孙丽华的那番话虽然偏激,但确实是目前社会的实情。就算他不怕卫屿轩对儿子怎样,也得替卫屿轩考虑一下——总会有些小人乱嚼舌头,万一把卫屿轩说成不仅是同性恋还是个恋童癖,那可就太对不起人家了。
可是墨北却郑重其事地对父亲说:“书上说受人点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如果不是卫叔叔,我要么病死,要么永远也回不了家,这样的恩德,我亲自去向他说声谢谢也是应当应份的。妈妈不想让我去,无非是觉得有些传言会影响到我们家。可是,爸爸,因为顾惜自己的名声,就把别人对我们的恩德给抹杀掉了,这种行为难道不会太卑鄙了吗?如果人人都这样做,那还有谁敢去帮助别人呢?设身处地想想,如果是你帮了人,而对方不仅不能心存感激,甚至还要把和你有接触当成是污点,这种感觉你受得了吗?”
这话说得墨向阳脸上发烧。
墨向阳到底还是抽了个空,买了礼物带着墨北去卫屿轩家里,也没瞒着孙丽华,就是夫妻俩难得地吵了一架——是真的争吵,不是以往那种孙丽华单方面地发脾气。这事让孙丽华很恼火、很伤心,也很震惊,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平日温和的丈夫也是会发火的,这多少有点吓着了她。
卫屿轩家也是平房,红砖墙簇新簇新的,卫屿轩开门见是墨家父子很是惊讶,忙请二人进去。两条威武沉稳的狼犬见来了人也不扑咬也不吠叫,就蹲在那里认认真真地盯着看,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卫屿轩笑着对墨北说:“别怕,大王和闹闹可懂事了,不随便咬人。”
墨北停下脚步,歪着头看着它们,问:“哪个是大王?哪个是闹闹?”
卫屿轩:“大王出列。”
身形较大的那只十分稳重地走过来,在墨北面前站住,墨北伸出小手,大王伸舌头舔了舔他。卫屿轩笑道:“大王很喜欢小孩儿。”
没有卫屿轩的命令,闹闹不敢过来,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发出呜呜的央求声。卫屿轩刚说:“闹闹过来。”闹闹便嗖地一下扑了过来,把墨向阳吓了一跳,害怕它会把墨北给扑倒,没想到闹闹到了墨北跟前却来了个急刹车,绕着他又蹦又跳地示好。
卫屿轩很高兴:“闹闹也很喜欢你呢。”
墨北礼貌地说:“谢谢,我也喜欢你们。我叫墨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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