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公子今天不开车 第64章

作者:发呆的樱桃子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穿越重生

  或者说,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

  玉氏向来袒护自己人,上到玉中源,下到玉家各弟子,均是如此。但问题是,玉氏的弟子对自己毫无感情,甚至以前还将自己当作世仇之子对待,他们同玉邈没有血缘,也根本不可能毫无芥蒂地为自己这么一个众人口中所称的“妖邪”鞠躬尽瘁。

  思及此,江循浅笑,又喂了自己一口酒。

  乱雪巴巴儿地盯着江循看了半天,才发现哪里不对,伸手抓了抓江循的胸口衣服:“公子,新衣服。”

  江循身上没穿往日那件琉璃白的衣裳,一件普通的玄色衣裳,越发衬得他的醉眼里波光泛泛。

  他扯了扯松松垮垮的领口,笑道:“喝酒呢。玉九那身太不耐脏。”

  乱雪见江循几乎开到胸口的前襟,忍不住伸手想把它拢拢好,江循就这么笑眯眯地看着乱雪,突然开口道:“乱雪,我们玩个游戏吧?”

  乱雪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光在月光下有一种别样的柔和与温柔:“公子,想玩什么?”

  江循从怀里取出一条绦带,唇角轻挑:“捉迷藏。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那种,你来找我,只要找到我,就算我输。”

  乱雪还是个小孩儿心性,一听有游戏眼睛就止不住地放光:“那公子不许耍赖。”

  江循跪坐起身,双手持带,蒙上了乱雪的眼睛:“当然,老规矩了,谁都不准动用灵力,地点限定在放鹤阁里。来,我给你围上。”

  乱雪的双眼被蒙上的一瞬,有点奇怪地皱皱眉,抬起手拂过了江循的脸颊,江循往后躲了一下,声音里还带着笑:“干什么干什么,怪痒的。”

  听到了江循的笑音,乱雪才松了一口气,但他还是纳闷地提出了疑问:“公子,你很奇怪。我还以为,你有心事,很难过。”

  江循僵硬地努力把一个微笑夸大:“……我是挺难过的,多少天都看不到小秋了,你不难过啊?你……”

  一句话尚未说完,江循就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乱雪双膝跪地,双眼即使被蒙紧,也能想象到在那绦带后晃动着的澄净的光芒:“公子,不难过。公子,有乱雪。”

  江循愣了愣,旋即用力把乱雪扣入了怀里,勒得他肩膀的骨节一阵劈啪作响。

  江循眼中朦胧的酒意已经全数消失。

  ……抱歉,乱雪,我不能带你走。

  江循清楚,才能够晚春茶会那日开始,自己便成了众矢之的。

  秦家把秦牧之死算在了自己身上,不可能不找自己复仇,这些日子折腾下来,魔道也不可能不听到风声。

  江循太清楚,自己之于魔道,是怎样一块人人得而诛之的香饽饽。

  他再在玉家逗留,便是要拖着玉家和自己一起死。

  他若要离开玉家,一人在外,凭着身上的三片神魂,倒是可以自保,但是乱雪呢?

  乱雪灵力不足,跟着自己出去太危险,所以,待在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地方,对他最好。

  这辈子,江循一个重要的人都不想失去,他要终止这个轮回,只有尽快找到应宜声,自证身份。而且,吞天之象随时都会复活,在这当口,玉秦两家却为着自己争斗不休,如果自己这个病原体不尽早离开,那么,仙派分裂,诸家自危,哪还有心思抵御外敌?

  给玉邈的信,江循已经写好了,放在放鹤阁的书桌镇纸下压着,满满几十页的纸,内里写着他所知道的所有的真相,转世轮回,衔蝉奴,吞天之象,江循无法当面对玉邈说清,写成文字,倒还能清楚详细一些。

  松开乱雪,江循起身,面对着蒙眼的乱雪,一步步退开,直退到了放鹤阁门口,才把手拢在唇边,高声道:“数二十个数,乱雪,二十个。”

  乱雪就地趴下,用双手捂住眼睛:“公子,我找到你的话,你就输了。”

  江循靠着门边,酸涩的气息在他喉间弥漫,一时间他几乎口不能言,但他还是挤出了个漂亮的笑颜:“是啊,找到我,我就输了。”

  乱雪问:“输了,有惩罚吗?”

  江循深呼吸一口:“输了的话,就罚公子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乱雪一听,兴奋地微微咬起了唇,摆正了姿势,很认真地一个个数起来:“一、二、三……”

  ……乱雪,再会。

  江循无声地踏出了院门,头也不回,很快,玄衣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不敢动用灵力,玉家现如今就像是一个敏感的大脑,被秦家的报复逼得草木皆兵,自己稍不注意就会惹来围攻。

  江循双脚踏风,身影在黑暗中飞速掠过,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绕过了重重围障,来到了玉家山门前。

  他就这样紧握着腰间的阴阳,望着被灵力闭锁住的正门门销,正准备折个路翻个墙什么的,一转身,就感应到一队轮勤的守卫正朝自己的方向而来。

  他只一个腾挪,便躲在了死角阴影处,然而现如今玉家着实是风声鹤唳,他本没有弄出什么动静来,却还是让两三个守卫察觉到了黑影掠过的瞬间那不正常的光影流动。

  “什么人?!”

  随着一声呼喝,这队守卫呈扇形朝江循的藏身处包抄而来。

  眼见避无可避,江循叹了一声,举起双手,从阴影间走出:“是我。”

  这帮玉家弟子沉默地望向江循那玄色的装束和腰间的阴阳,又齐刷刷地扫向他手里那空瘪的包袱皮,相视了然。

  没有人理会江循,在场的弟子就像是从未见过江循一般,重新结队,沉默地从江循身旁一个个走过。

  他们没必要去拦一个自愿要走的麻烦。

  江循尴尬地搔了搔自己的鬓角,随即自嘲地一笑,将包袱皮抛上那有灵力封印的围墙,轻而易举地翻了出去。

  玉氏所有结界的关窍,玉邈都告知了自己,所以他的逃离,完全是神不知鬼不觉。

  穿梭在夜间的听涛道上,江循身上一层层地浸染上了寒意,树梢将月光隔绝在外,林声拂动,松针碰撞,宛若鬼哭,惹人心悸。

  江循最怕行夜路,脚步越来越快,在层层阶梯上蹦跳而下。

  所以,当前方乍然出现一个黑影时,江循本就卡在喉咙眼里的心脏差点儿一下子呛到气管里。待他手脚冰凉地站定,辨明那的确是个人影之后,他背上的白毛汗蹭蹭往外冒,搂都搂不住。

  那身影一步步朝他逼近,江循此刻也无法回头,只好咬牙迎了上去。

  不管是敌是友,他都该有直面的勇气才是,否则总是提不起勇气来,离开玉家又有何助益。

  壮着胆子没走出两步开外,江循似有所感,果断放弃了提起勇气的尝试,卧槽一声掉头就跑。

  但江循还是慢了一线,他的后领被人一把拎紧,抓小猫儿似的给制住了。

  江循扑腾两下未果,就听到身后玉邈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怒意,刺激得他后背的毛都炸了起来:“江循!”

第79章 听涛道(三)

  ……这货不是去主持烟火会了吗?

  江循这一身离家出走的装备的确是太惹眼了点儿, 但这并不妨碍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九哥哥, 这夜色这么好, 你也出来散步啊。”

  玉邈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阴霾,手下加了几分力:“你穿成这样出来散步?”

  江循心虚地抽了抽鼻子:“……醒酒,头特别晕。”

  玉邈却绕过了一切插科打诨和顾左右而言他, 直接一刀戳进了江循心口:“江循,你信不过我才要走,是吗?”

  江循安静了下来。

  他面朝着玉氏, 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入鼻是掺杂着火药清香的甘甜山风, 潮润温软,滋润入心, 夜色间,东山带着一种别样的美人黛色, 雾霭缭绕,置身其中像是踏云行雾。

  江循望着如此美景, 挑了挑唇角:“东山挺美的,自从来了这里,我都没有好好逛一逛。”

  听着他似是遗憾的感叹, 玉邈的心微微放软了些, 手臂顺着江循腰线的弧度缓缓滑下,将人用力箍在怀里,声音压低,和着山间穿梭的林风,自带出一种和弦的美感:“等尘埃落定, 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江循的眼里泛着星河,他浅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尘埃落定’?玉九,你说的‘尘埃落定’,是秦家覆灭,还是东山尽毁?”

  这一字字,江循说得认真,尽管还是脱不了那有点儿玩味的腔调,但是那弦外之音,玉邈听得明明白白。

  他把江循拥得更紧了。

  两只萤火虫在二人身侧追逐,一闪一闪的流光在空气中留下虚茫的银线,如同追逐着难以实现的梦境,江循任凭玉邈把自己抱紧,自己也主动把脖颈后仰,偎在了玉邈的怀中。

  江循问:“今天八哥能下地了吗?”

  江循问:“那几个被销去金丹的弟子呢?”

  江循问:“他们能参加烟火大会吗?”

  他的手指随着一个个问题缓缓下移,覆盖在了玉邈的手指上:“玉九,别说这些和我都没关系。我走了,对你们好。”

  玉邈没有说话,只有呼吸声变得沉重起来,一声一声地碾在江循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他忍住喉头的酸涩,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些:“找着应宜声我就回来。你放心,现在没什么人能伤到我了。我……”

  江循话还没说完,玉邈就猛然收拢了手臂,勒得江循腰胯生痛,连气都喘不过,他却没有挣扎,把头往后一倒,枕靠在玉邈的肩膀上,迎合着他,要他把自己抱得更紧。

  玉邈贴在江循耳边,声音里含着江循以前从未听过的痛意,好似有什么难以承受的痛楚加诸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尾音都勾着深深浅浅的喘息和低吟:“……你全忘了,是不是?”

  江循忍痛露出了个笑容,他相信自己此时的笑容一定难看得不忍直视,同时也庆幸自己背对着玉邈,不必叫他看到自己这副窘相:“什么?”

  玉邈的手臂把江循的骨节箍出了声声喑哑的低鸣:“当初在朱墟里,你说你将来要做秦氏家主,玉秦两家从此永世修好。”

  江循的身体陡然一僵。

  他记得的,那个时候,玉邈说,他不想做玉氏家主,想要做游仙。

  但是,那时候的自己,在所有人的眼中,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秦氏的秦大公子,自己不可能随他去做游仙,而且,玉邈也是玉家这一辈中灵根最强悍之人,几乎是板上钉钉的未来玉氏家主,因此,江循并未把这件事往心里去,权当是玉邈的说笑。

  他从没有想过,玉邈是真的想当游仙。

  现如今,自己不可能再成为秦氏家主,去履行自己与他当年的承诺,但玉氏家主的责任却尽数加诸在他身上,层层叠叠的枷锁把他困守在了东山。

  他若是挂印随自己而去,弃整个东山于不顾,那是不忠不义。

  他若是一心维护自己,不顾父兄弟子,拉着整个东山与秦氏对立,那是不孝不仁。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后,江循咳嗽一声,想打个哈哈,好缓和下这叫人窒息的氛围:“当时和你作约的是秦牧。我是江循,当然做不得数。”

  没想到,玉邈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知道你是江循!自从知道后,我问过自己多少次,我当初为什么没有带你回家?在红枫村的时候我就该带你回来,现在你却让我放你走?你想都不要想。”

  这句话几乎是直直击打到了江循的心脏上,让他四肢放软,声音也低了下来:“那……你有什么办法吗?”

  这些日子,江循颠来倒去地想了许久,始终寻不到一个万全之策。秦氏咄咄逼人,玉邈能下狠心灭了一整个秦氏宗族,从根上斩绝麻烦?还是隐忍不发,一切以寻找到应宜声为先?

  前者,会把玉氏推至绝境,两个世家争斗,以至一家覆灭,那与魔道又有何区别?

  后者?太慢了,玉家受不起这样的损失,若是搭进几条玉家子弟的性命去,那算谁的?是江循的,还是玉邈这个家主的?

  他多希望玉邈能给他一个万全的答案。

  很快,他听到玉邈沉声道:“……封印你的灵力。”

  江循心口狠狠一缩,原本紧握住玉邈的手缓缓松开了。

  玉邈还未能察觉江循的变化。这一月以来,他一直在为此事奔忙,精神已经紧绷到有些失敏了。

  现如今秦氏对江循死缠烂打,一方面是因为他背负了杀秦牧的冤名,一方面是因为他那众目共睹的恐怖灵力让人忌惮。当年秦牧之死疑点重重,若是以此作为讨伐江循的理由恐难服众,因此秦氏所能打出的冠冕堂皇的旗号,就是剿灭妖邪,正本清源。

  所以,封印江循的力量,是釜底抽薪之策。这样一来,既能让秦氏没有充足的理由继续讨伐江循,也能使那些望风而动的魔道偃旗息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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