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寂寞也要笑
他手中的幽黑长幡名唤“冥神幡”,本是十八重禁制灵宝,却被墨云书的乾坤玲珑塔一击打破,也亏得冥神幡结实,他才有机会施展血遁逃命。而今冥神幡虽然残破,却灵光凝华,他将冥神幡往面前精血上猛然一抹,用力一震,冥神幡黑光大盛,突然一柄苍白长幡从其上分化显出。
白幡上面符咒流转,符咒下有牛头、马面、人身,个个凶神恶煞,怀抱冥雷。
而冥神幡好似元气有伤,灵光微微有一丝黯淡。
“孽障尔敢!”
老妇牙尖嘴利,探出神识往瑶仙阵中一看,面色剧变。
不等她有所反应,刹那间,就听“轰轰轰……”连绵巨响,血色中带着黑烟的冥雷在瑶仙阵里轰炸,她手中的白云阵盘“咔嚓”一声裂开!瑶仙阵被她祭炼数十年,困敌无数,无可摧毁,此时竟一招被灭!
老妇倒吸一口凉气,又痛又怒,话也来不及多说,急忙把龙拐往地上一砸,借力飞身而逃。
她刚刚飞逃数丈,原本站立的地方就被一道血黑雷光劈开。
“老货!今日之耻,本座伤好之后,誓要百倍报回!”
刺耳的厉吼充斥着浓重的气喘虚弱之态,可见说话者在破阵时又伤得厉害。而没了瑶仙阵的抵挡,他一句低吼竟震得山石轰响,千丈内的风华岩石噼里啪啦碎裂成石屑,往山谷中翻滚如泥石流。
老妇脚踩祥云飞在天上,面色阴晴不定,也不接话。
她凝神戒备着,看着倏然飞逝转眼即没的青袍人影,沉默半晌才将裂痕密布的白云阵盘收起。又狠狠顿了顿龙拐,转身往相反的方向飞去:“需得将他形迹对墨天师详说……以免危害生灵……”
此处,等惨淡混乱的浓雾消散一空,才见尘土飞绕中,山谷间矮了半丈有余,巨坑参差,像是地狱渊口张开了獠牙。原本的乱石、树木、溪水、鸟兽,全都化作尘埃,一片阴风,阵阵刺骨。
……
老妇飞到另一处半山腰的静谧地方。
“姑祖母,姑祖母,您回来啦!我找到了弓宜表哥,请他带我在周围游景呢!”
新搭的草棚风清雅致,白纱遮面的高挑女子迎出来嬉笑。
草棚中站着年已二十,却仅仅炼气初阶修为的梁弓宜,不卑不亢,施礼问安:“前辈。”
老妇看他们一眼,神情缓和了些,先对那少女笑哼:“游景?是去哪里顽皮了吧?”又看梁弓宜,面容就冷淡许多,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缓缓道,“不用多礼。你父亲还好?当年你父也与你这般年龄,修为却比你高得多了。”
梁弓宜这才直起身来,颀挺而立,英气逼人,冷峻的面庞仿佛天生如此,眸底却十分宁澈:“劳前辈挂心,父亲自修为尽废之后,年年秋游冬钓,身体精神都还康健。晚辈资质不及父亲,父亲也似有苦衷,不曾把功法传下,只教授晚辈基本吐纳法门。”
老妇听了,深深看他一眼,点点头,对那少女道:“红霄,墨天师今日已到,你随我去拜见罢。”
齐红霄眼眸躲闪,一扯白纱,俏丽的面容带着撒娇的轻笑:“姑祖母,红霄想在这里等将军哥哥来。顺便呀,还能让将军哥哥指点一下弓宜表哥。”提起“将军哥哥”四字,她脸上浮起一丝羞涩,“也不知将军哥哥什么时候才到。”
老妇见她初动春心,脸上又多了笑意,拄着龙拐,由她扶着,雍容走进草棚下面静坐:“桓绍和你父皇一起,不日即来。也罢,我就等你父皇来了,再去和墨天师商议这古遗迹之事,免得你在外没了管教,又去别处胡闹。”
她们祖孙俩你一言我一语,把梁弓宜晾在一边。
梁弓宜似是毫不以为意,也不贸然提起先前齐红霄险些杀害两名墨府仆从之事。等她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出声请辞:“前辈恕罪,晚辈还需回家照顾父亲,家中俗世也放不开手,红霄表妹既已和前辈一起,晚辈就……”
齐红霄不等他说完就蹙起眉头:“弓宜表哥,我将军哥哥很快就要来了,他很厉害的,你再等等嘛!我先前不是告诉过你父亲了,要带你出来几天,请人指点你修行的。你父亲也答应了不是吗?”
老妇人拍拍她的手,转眼看梁弓宜,淡淡道:“你能遇到红霄,可见有些机缘。就在此候着吧。”顿了顿,又道,“咱们瑶国,古遗迹不止三五处,但这处古遗迹,怕是迄今所见之最。否则也不至于引得墨天师郑重其事,还引得颇有道行的邪魔宵小群伺窥探。等这古遗迹开启,我许你也进入其中,自寻缘法罢。”
梁弓宜心头一动,面庞清冷如昔,唯独眼眸一亮,躬身道:“多谢前辈提携。”
齐红霄捂嘴咯咯地笑:“姑祖母,你瞧他好不好玩,从来不笑。先前我不小心要杀两个冒充墨府护卫的人,他一张脸板得像冰块似的,就像将军哥哥今年给我做的冰灯笼。”
老妇人眉头一皱:“冒充墨府护卫的人?”
齐红霄点点头:“是啊。”眼珠子乱转着,添油加醋解说了一遍,“……就是这样,我不过看他们碍眼,喝令他们离开,又想讨过他们那块灵玉玩玩罢了,哼!结果他们当宝贝的灵玉玦,竟是少见的冰玉做成,连我一指都顶不住便碎化了。那可怪不得我,谁叫他们不给我看!”
老妇人哼了声,作势打她:“就知你会闯祸。”继而面容矜持清傲,“区区两个护卫,便是出手杀死又如何?即便他们当真是墨府之人又如何?难道墨天师还会怪罪咱们瑶国的小公主不成?何必多此一举,倒显得小家子气。”
齐红霄一听,撅起嘴来,一指梁弓宜,不悦道:“听听,我说吧,都是你自作主张!我堂堂公主之尊,要是杀两个人都需要顾忌这顾忌那,早就憋屈死啦!以后我都不找你玩了!哼!”
梁弓宜站姿挺拔,仍旧神色不改,粗布短打衣着将他精健的身体勾勒出冷峻的姿态。
……
再说那炸坏瑶仙阵,远遁而走的青袍男子。
他气血不稳,手持冥神幡飞遁时,险些口喷鲜血。他强撑着飞遁三百里,落入一片湖泊中,寻了水底安静处,继续炼法疗伤。两个时辰后,他勉强把伤势稳定下来。从储物囊中取出一枚青光蒙蒙的玉符。
玉符背面满是莹莹符箓文字,正面则玄之又玄地印刻着四个字,名曰:魔仙一叶。
——想不到,我冥函子手持冥神幡,连那乾坤玲珑塔一招都抵不住!墨云书化神圆满,果然并非等闲圆满境界的人物可比。而墨老怪的乾坤玲珑塔,也必定已被墨云书修复完全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挑衅墨云书!血蛤老魔实在阴险,竟然挑拨,险些勿我!
冥函子面色阴狠青白,杀机起起伏伏。
“待我从‘仁圣尊王’的洞府天地中寻到‘五色神网’,必先用你血蛤老魔的头颅魂魄活祭之!”
想了片刻,他在心里恨恨低语着,抬手收起冥神幡,将“魔仙一叶符”抖手抓碎。青光蓦然闪耀着从碎开化尽的魔仙一叶符中蔓延到他身上。不过转眼,再看他时,已不是先前模样。
只见他月白道袍、一尺长须、丰神俊朗,双眸含笑,好一个得道高人模样。只等时机一到,就以这个新身份进入被世人称呼为古遗迹的“仁圣尊王洞天”。
……
辽休国与瑶国之间,天上一朵庞大白云飞行神速。
“大师伯,墨云书不会独自开启古遗迹吧?这次的古遗迹当真这么重要?掌门师祖竟然令您亲自前来。”苏廷和一对孪生姐妹有说有笑,说笑间眼眸一闪,瞧向虎玄青,笑呵呵地随口问着。
虎玄青悠然倚着一张沉重木几,宽厚的脊背像放松的虎豹。他坐在白云边缘,左腿长伸,右腿屈起,左手拿着酒杯悠然品酒,右臂则随意搭在右膝头,有些醉意地沉声道:“那处古遗迹非同寻常,大有来历。墨云书要独自进去,只怕太难了些。”
提起墨云书,就不禁然想起墨府中那个翩然如玉、沉然似海、凛然如钢的少年。
他之前太忙,把只有一面神识之缘的墨恒忘到了脑后,现在想来,又生起结交之心。暗道:那少年不受墨云书宠爱,这次有没有机会过来?如果也来,便可一起品酒了,我的百草仙酿,也唯有数人可堪品尝,那少年或许能算其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