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周钓鱼
但是,那毕竟是已经遥远了的童年而已,现在的周家也已经不再有过去的欢笑声,死气沉沉的如同坟墓一般。
也许这是要怪那两个破坏了他们家庭的男人,也许是要怪那个曾经负责任的父亲的出轨,也许是要怪自己爹地的过分倔强……
总之,周启华一天天的沉默了下去。他沉默的看着一个男人领着另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儿耀武扬威的进驻周家;他沉默的看着自己的爹地被气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就像是电视剧里面那些被凶猛的一招武功打到在地的那些失败者一样;他沉默的看着曾经无比疼爱自己的父亲把那本来就有限的爱意分给了他应该叫做哥哥的男孩。
富足的生活根本给不了他快乐,剧变的家庭关系让他瞬间成熟,他不再淘气,曾经和他一起玩闹的爹地也不在了,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也许他只能冷眼的看着,沉默的看着那些人如同演戏一般的热闹过场。
而爱上傅笙只是一个瞬间而已。
那时候他已经暂时从周家搬了出来,住在大学提供的宿舍里面,虽然条件要比自己家里面差许多,但是若能不看到那些令他从心底里面就觉得厌恶的人和事,这点儿苦头又算得上是什么苦头呢?
虽然父亲一再强调周家还是属于他的,他那名义上的大哥不会分到周家的一分股份,但是周启华那时是完全不信的,他那个颇有手腕的后父会让他的儿子捞不到一分钱?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所以周启华根本不管他父亲的劝说,没有去学金融管理,而是学了他内心里面非常喜欢的生物制药工程。
课业是非常繁重的,周启华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像其他人一样讲浪漫谈恋爱,他将他全部的时间都用于在实验室里面做实验,那种刻苦的劲头让其他人都觉得他已经魔怔了。和他一起做实验的师兄实在是受不了他一天到晚泡在实验室的举动,干脆的把他轰出了实验室,“赶快给我找个男朋友回来!不找到喜欢的人不许进实验室的门!”师兄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周启华不由得苦笑起来,只好脱下最近不离身的实验服,到校园里面闲逛着。
也许和自己家里面的婚变有关系,周启华对于恋爱结婚这类的事情一点儿也不热衷,而且很有可能他的婚姻根本不由他做主,就算他不大可能被嫁出去,他也不想和一个根本不了解彼此的男人结婚。
校园里面尽是一对对的情侣,什么类型的都有,周启华像是看戏一样的看着他们之间的悲欢离合,边走边看,倒是找到了一份趣味似的。
他看得有趣,却是没有看着前方的路,直接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人。周启华连忙道歉,一扭头就望进了一双深深的眼眸当中——
傅笙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走路不看道的男人把走在他身边的恋人撞了一个趔趄,就算是道了歉还盯着他看个不停,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滋对撞了自己一下的男人并没有感到生气,但是看到自己的恋人那带着怒意的表情,连忙对那个男人笑了笑,“没关系……阿笙,我们走吧。”他也知道自己的恋人脾气不好,为了不把事情搞砸,他还是拉着傅笙往前走着,不再去纠缠刚才自己差点被撞的坐倒在地的事情。
周启华有些失神的看着那两个人拉着手从他的面前走过去,他看着那个有着一副幽深眼眸的男人带着温柔的表情询问着他身边的恋人,然后两个人结伴走着,慢慢的消失在这条路的拐角。
这个世界上果然是存在着一见钟情的,周启华从那一瞬间开始确认自己已经被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深深的吸引住了。
再以后,他开始做着一件并不算太光明正大的事情——那就是偷窥那个名为傅笙的男人的一举一动。
生物系的宿舍楼离傅笙所在的经管系的宿舍楼只有几十米之远,只要架上一个望远镜就能够很清楚的看清对面的人的一举一动。周启华万分庆幸自己为了住的舒服一些,申请了一间单人间,要不然他这种举动肯定会遭到别人的非议。
周启华不动声色的向别人打听到了傅笙的资料,包括他的家世,他的恋人,当然还有他所住的宿舍号。
望远镜里面所看到的傅笙更加真实,也完全不负众人给他的“冰美人”的称号,除了在面对他的恋人方滋的时候,傅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周启华几乎是迷恋上了这种偷窥的感觉,他因为傅笙嘴角的微微翘起而感到喜悦,他因为傅笙的眉头皱起而感到心情郁闷,他因为看到傅笙和方滋在那张并不宽敞的床上□而感到非常低落——他总是提醒着自己,他只能这么暗暗地喜欢着傅笙,因为他已经是别人的恋人。自己绝对不能做那个破坏他人感情的男人,他不能让自己家里面的悲剧再次在别人的身上上演。
这才是真正的魔怔了。傅笙的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东西在吸引着他,就算只是暗恋而已,周启华也觉得满足万分。
然而这样的平静日子没有过了多久,紧接着到来的就是大规模的金融危机。许多家族在这次全球的金融危机中荡然无存,跳楼的人如同下饺子一样,每天都能在电视网络上面看到某某集团的董事长因为破产而自杀。周家的情况虽然不算好,但是比起那些根基不深的中小家族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全须全尾,没有伤到什么了。
对傅笙的高度关注让他自然注意到了傅家因为金融危机的冲击而濒临破产的境遇,他也知道傅笙的恋人方滋的家族和傅家一样也在这次大规模的风暴中摇摇欲坠。那时候他并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只是回了家,和他那仿佛许久没有见面的父亲说了他想要资助傅家的想法。
周启华也从来没有觉得他的父亲已经衰老到如此的境地——他的头发中白色的占了大多数,皱纹丛生的样子让他几乎想不起来当年那个英俊潇洒的男人的风采了。
“周家虽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你要知道,资助别人的风险也是不小的……启华,你要是能在公司做事,不再去搞什么生物,我就同意给你一笔资金,让你去资助那个什么傅家……但是你也要想好,若是你回来了,拿走那笔钱,我也要和众人有个交代,那么你就再也不能走了。那个什么傅笙真的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的父亲把自己的条件说了出来,算是同意了他的想法。
周启华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对傅笙的爱意占了上风,他同意了父亲的条件,为周家工作,然后继承他的遗产。
“父亲……我有一个疑问。”周启华到最后也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你当初就真的打算把周家的一切都留给我,那么为什么还要将那两个人带回到周家?让他们来到周家还什么都不留给他们,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周父怅然的叹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因为我爱他啊……和羽铭结婚,只是因为父亲的命令,我早就爱上了清文,他也为我去做了手术,但是这些都不能改变我父亲的心意,我必须要按照他所希望的路去走,包括舍弃掉我所爱的人和他给我生的儿子……但是我也爱你,启华,虽然我对你的爹地没有感情,但是我爱你。我已经对不起羽铭和清文了,我不能再对不起我的儿子……至于景之,我只能给他钱和房产,但是周家的股份我是一分也不能给他的,不是我不爱他,是因为我真的不能再一错再错下去了。我伤害了你们所有人,报应也快要到了,我已经梦到过羽铭很多次了,他在梦里面问我为什么要和他结婚,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还要和他生下你……”
周启华习惯性的沉默着,他看着他的父亲从对他倾诉到自言自语,再到完全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人不被伤害,伤害别人的人也未必不是受害者。
而在他彷徨着怎样找到一个理由将资金投给傅家的时候,一个他没有想到过的人突然找上门来——他那个名义上的大哥,和他有着一半血缘关系的周景之叩上了他的门。
“我知道你喜欢傅笙,而且你想帮助傅家却找不到理由,是吗?”周景之的容貌并不出众,但是他比周启华的性格要开朗得多,朋友也是比周启华多得多,所以周启华不知道周景之说出这样一段话来是什么意思。而且,他喜欢傅笙的这件事他只和父亲说过,周景之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吗?因为我和你一样,疯狂的暗恋上了一个男人……他的名字,叫方滋。”周景之对他苦笑了一下,“怎么,觉得我和你一样不可思议?”
周启华突然明白了周景之的意图,他皱起了眉头,想也不想的摇了摇头,“我不会同意的。”
“周启华,你是真的傻了还是怎样?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难道你想白白把他放过吗?你要傅笙,我要方滋,这是天造地设的美事,你为什么要拒绝?”周景之恼怒的拍着桌子,大声质问着周启华。
“你太自私了,大哥。他们是多么相爱,想来我也不用多说,难道你真的忍心把他们就这么分开?”周启华反问道。他的心里面隐隐浮动着一种想要把一切都吼出来的欲望:你们父子当初破坏我的家庭,难道现在你还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吗?这难道真是遗传不成?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周景之,再次摇了摇头,“我奉劝你不要那么做,这笔钱我总是会通过别的渠道给他们傅家的,趁火打劫的事情……我不会做的。”
周景之冷哼一声,“没有你我也只是少了一份助力而已,但是这件事情终究是要成了的,方滋我是一定要得到的,至于傅笙……那就看你自己的了。做君子是要付出代价的,周启华,我不觉得你有那个定力。”
当时周启华并没有把周景之的话放在心上,而没有过了多久,他就听到了周家大少爷和方家的二子订婚的消息。他这个时候才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可逆转……
番外卷 湮没之声 番外 再回不去
傅笙从来没有想到他也有躺上手术台等待接受人体改造手术的一天。曾经他焦急的站在手术室的外面等着,而里面接受手术的则是他深爱的恋人。
一种浓重的讽刺感袭击了傅笙,他不由自主的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而如今,手术室的外面又有谁在等待着呢?恐怕是他那个害怕自己逃走的亲生父亲吧……
这种手术并不是像政府的宣传广告中形容的那么的温和无害,每年都有至少几百个人上了手术台就再也没有下来,就算是手术成功,在未来生育的时候也会有大小不一的并发症出现,这使得生育率一直保持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上。
傅笙陪方滋来做过这个手术,手术算是十分成功,不过恢复却是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各种昂贵的药物也不花钱似的用,总算是没出什么问题——傅笙的心里面是一阵不可言喻的酸楚,也许是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部分,也许是对方滋不可割舍的感情……
这个手术对男性的生殖功能有所影响,大部分做完这个手术的男人都不能给别的男人孩子了,也就是从今往后他只能负责做一个生育工具,就算他和方滋重新复合,他们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负责手术的医生再次询问傅笙是否是主动自愿要求做这个手术,傅笙冷冷的笑了,接过医生递过来的纸笔,签上自己的名字——那是一张相当于生死状的合同,若不是因为负责手术的医生个人的操作问题而引起的重大伤害和死亡,医院拒不负全责。
傅笙脱掉了穿在身上的薄薄一层的无菌衣,□着身体躺上了那张手术台,他最后一次抬起头来看着头顶那闪耀着并不刺眼的灯光的无影灯,手术台上面固定人体的绳索在医生的操纵下缠绕在他的身体之上,手术台上配备的麻醉针在手腕和脊椎处同时注入麻醉剂,渐渐地傅笙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脱离了身体,那巨大的手术臂挡在了他的眼前,黑暗逐渐的笼罩在他的眼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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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被撕裂了般的痛苦席卷了全身,傅笙喑哑的呻吟了一声,费力的睁开了眼睛,呼吸机滴滴答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着,他下意识的想要抬起手来,却发现他的手上正扎着针头,他一动边让挂在床头的吊瓶猛烈的晃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