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常念君
危云白放下酒杯,那双眼睛跟着看了过来,黑沉幽深上盖着脆弱的温和,“你在诋毁单于。”
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如果被北戎人听见,我们都会被你牵连至死。”
侍卫直接慌了起来,“我没有!”
“我没有其他意思……”
人群骚动,放在地上的酒坛砸碎,迸的危云白湿了大半个衣服。
……
系统惊恐,“没事吧!”
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危云白低着头。
火光在他下半张脸上跳跃,阴影罩住眼睛。
薄唇苍白。
乌力措倏地放下酒杯,不顾身边围绕的手下美人,推开人群朝角落里走去,衣袍纷飞。
大昭人屏着呼吸,看着草原的王者蹲在危云白身旁。
“怎么样?”
危云白一身酒气,“让单于见笑了。”
今晚不管是谁,只要来到这儿,就不能在中途离开,发生什么事都不行。
先不说酒味,只衣服湿了这一点,在夜晚的草原中,就是备受煎熬。
乌力措下巴收紧,上唇紧绷,“谁干的。”
他一副随时要发动攻击的样子。
先前说话的侍卫已经瑟瑟发抖。
又一阵风吹来,乌力措站起挡在危元白身前,大风吹动他的发丝和衣袍,勉强挡下点风寒。
一群人古怪的看着他们。
等这阵风停下,乌力措匆匆留下一句话,“给本王等着。”大步流星的走了。
余下的人沉默,微妙的氛围涌动。
乌力措来的很快,手里还拿了一个纯白无杂毛的披肩,看着既保暖又漂亮,放在大昭轻轻松松能卷走一沓银票。
这个坎肩下一秒落在了危云白的身上。
危云白张口,婉拒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乌力措打断,“这是本王对大昭使者的一片爱护之心。”
一句话憋回去,危云白嘴角一扯,“单于宅心仁厚。”
乌力措还觉得不够,弯腰俯身,用说秘密的语气,“暖和吗?”他呼吸间的热气喷洒,危云白后仰,“暖和。”
乌力措满意,“这是本王特地拿火烤过的。”
危云白眉头一跳,“单于真是……细心。”
乌力措眼底含笑,语言放肆,“你披着这坎肩,坎肩反而被你衬的平平无奇了。”
危云白唇角拉直,冷下了脸。
一个男人被这么说,再怎么好的脾气都要生气。
连冷着脸的时候都好看的不得了。
阿碧着急的偷偷在危云白对面打了几个手势。
危云白垂下眼,睫毛一颤一颤,不想和乌力措说话。
乌力措余光瞥到阿碧的动作,他唇角一勾,耐心十足的等着危云白开口。
还是公主的事最重要,危云白说了出来,“单于,公主她——”
“和怡公主抱病,”乌力措手背在身后,“本王深感怜惜,就让她在帐内好好休息吧。”
听到这番话的人都是心中一惊。
什么意思?
乌力措要走了,他自然的把危云白身上的坎肩给他细致的披好,状似无意的说道:“坎肩在北戎族里,还有一个意思。”
危云白顿住。
乌力措压低声音,轻轻笑了两声,“披着坎肩的人,代表着可以嫁人了。”
第6章 草原王(6)
嫁你妈蛋。
危云白忍的手背暴起青筋,才没把身上的坎肩砸到他脸上。
乌力措潇洒离开,整夜没想起过和怡,大昭公主忐忑难眠一夜。
第二日梳妆时候,脸色憔悴的不像样。
和怡呆呆的看着铜镜,镜子里的女人死气沉沉,霎时间泪珠连成一片。
阿碧脑子里总是想起昨晚单于看着危云白的眼光。
那种肆无忌惮,看着所有物的眼光。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力平静下来,“公主,或许可以让云白想想办法,他……和单于,似乎关系不错。”
不管北戎王抱的是什么心思,总比什么心思都没有来得强。
他们的命,都握在了乌力措手里。
危云白来的很快,他也真情实意的给和怡提供了一条办法。
和怡震惊,“孩子?”
系统跟着震惊,“孩子?!”
“北戎人最重孩子,”危云白,“如果公主怀上了单于的孩子,那就什么都不需要担忧了。”
和怡公主的结局注定,这确实是一条生路。
就看她能做到什么地步,最好能让乌力措狠狠栽个跟头。
“可以嫁人了。”
嗤。
危云白把这句话记得清清楚楚,恶劣的等着好戏开场。
和怡公主恍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终于下定了决心,当晚沐浴之后换好衣服,带着幽香赶往乌力措的营帐。
远远有值夜的人看见了她,“大王,大昭公主过来了。”
乌力措正看着大昭的书籍,毫无兴趣,“不见。”
忍着羞耻鼓足勇气走到这里,一句“不见”简直让和怡无地自容。
“你就是大昭来的公主?”一道女声从身后响起,衣着艳丽的女人走近,姣好的容貌上高傲不屑,“亲自来找单于,大昭公主也不过如此。”
和怡羞愤,“你又是谁?!”我可是北戎的阏氏!
这句话在胸口兜兜转转,到底还是不敢说出来。
女人瞪了和怡几眼,绕过她跟守帐的人说话,声音缠缠绵绵,“单于可是在忙?”
守帐的人冷若冰霜,“赛娜尼格,大王说过你不能靠近这里。”
尼格是漠北民族对首领女儿的称呼,这也是个“公主”。
和怡脸色变来变去,赛娜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好嘛,我这就走,冷着脸干什么,帮我看着点单于,可别累坏了身体。”
一副女主人自居的态度,守帐的人面无表情,“赛娜尼格,最后一次,赶紧走吧。”
赛娜离开前故意撞了和怡一下,又嫉妒又轻蔑,“单于的阏氏怎么会轮到你?都是因为你是大昭公主!可你是大昭公主又怎样,不是和我一样连单于的营帐都进不去,哈哈哈哈。”
阿碧嘶了一声,“公主,疼!”
和怡放开抓着她的手,直到看不见赛娜的背影,才咬牙道:“走吧。”
帐内,乌力措心不在焉的看着书。
在他成为北戎的王之前,北戎人极少会说汉话,更何况是认字,乌力措也是如此,在他征服草原之后,三年时间,看书已经成为了习惯。
“来人。”
乌力措找了个描写情爱的诗集递给进来的人,“有没有不认识的字?”
士兵小心翻看,“大王,这句话都不认识。”
情似雨馀黏地絮,很好,找的好。
乌力措拿着书站起,健步如飞,“看好这里,任何人不能进。”
原本受宠若惊等着他解答的小士兵,“……是。”
系统突然出声,“天命之子来了。”
危云白正在泡茶,大昭带来的茶具和茶叶,蒸腾的雾气四散,系统一句话刚说完,他手中那盏漂亮的茶杯就碎成了一块一块。
徒手,捏碎了。
系统咽咽口水。
危云白把碎片拾到花瓶中,笑意加深,“哦,乌力措来了啊。”
一杯茶倒好,帐帘就被掀起,乌力措带进来了一阵风。
“单于规矩都不讲?”
难得,大昭人说话竟然这么夹枪带棒。
果然,还是那句“嫁人”的话惹怒了他。
乌力措克制住笑,把手里拿的书扔在他桌子上,背着手站在旁边,高深莫测的看着他。
危云白看了一眼,“单于是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