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姑苏无用
“嗯。”杨光笑的愉悦,“我不担心。”
他们都在适应,也必须适应。
39、<动荡的三年>
除了当年杨光在杨砚的葬礼上把小孩接回来的那次,这是这么多年里,杨光第一次回来杨家。
不似当年的匆匆忙忙,这一次,他静静的伫立着,看着这座在自己曾经年幼的记忆里繁华过的院落。
老头不在了,杨砚不在了,现在,连杨叔也不在了……那个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慈祥的老者,固执的守了这座宅子一辈子。
物是人非这四个字,总是能给人一种很苍凉悲寂的感觉。
即使杨光并不是一个会有感伤这种情绪的人,但是当记忆里存在着的那些人都一个一个的消失,在同样的地点,只有你一个人面对着一座被遗弃在岁月中沧桑了的院落时,仍是多多少少的有些被影响了。
“帮主……”看着他显的有些冷峻的侧脸,犹豫了半晌后,荀成还是出声打破了那让人感觉难受的低沉氛围。从属下手里接过那些白菊,他走近,对杨光道:“既然来都来了,还是上去看看吧,也这么多年了……”
杨光家里的事,零零碎碎的他也知道一些,在他看来杨光这么多年不回来这里,也没有去扫过一次墓,是因为心结难解。也是,那些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他身上,难保他不会比杨光更偏激。
然而人死百怨消,虽说这句话对活人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是冰冷的墓碑下埋葬着的那具枯骨,你又要怎么去跟他结算他曾经做过些什么。
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白菊,杨光挑了挑眉,对于他的多事行为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什么谴责的话来。其实他今天只是心血来潮过来看看,并没有去拜祭的打算。不是不敢,只是觉得或许他们并不想见他。
不过荀成的一句话,还是让他改变了主意。
荀成说:“就算是为了言少,帮主也该去看看他们的。”
杨光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
看看就看看吧,偶尔给他们找点不愉快,杨光也乐意为之。
杨家的陵园离的并不远,因为有派人照料着,所以这里并不显的荒凉,几座墓碑前甚至还燃着没有烧完的香,袅袅的烟雾恍惚了墓碑上那些发黄的容颜。
脸上的表情平静到近乎冷漠,杨光眼神无波的掠过那些墓碑上的字和照片,看着荀成把一束束白菊挨个的摆放上去。
说起来,杨光好像都不太记得这些人长什么样了,明明是亲人,看着那些照片,却只觉得满目的陌生。
旧的记忆总是会被新的记忆代替,提前离去的人早晚有一天会被忘记的彻底,这就是时间的规则!
摆放完白菊,荀成朝杨光鼓励似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人撤到了不远处,留给杨光独处的空间。
对于他体贴的举动,杨光只是略带了些不满的撇了撇嘴。
难道荀成觉得,他会跟那些拜祭扫墓的人一样,对着一个冰冷的墓碑自言自语?
有什么用呢?死了的人不会给你任何的回应,哪怕就算是他们正跟自己当初一样,以一个灵魂漂浮着的姿态,目睹了他所有的言行。但是他们即使不满,即使愤怒的责备,活着的人也感受不到分毫。
死了就是死了,一座墓碑,一具枯骨,这是所有人最后的结局,而死人是帮不了活人的。
有风吹来,冰冷刺骨,摆放着的白菊被吹的有些凌乱不堪,到最后甚至都被尽数吹落到地上,就像是墓碑的主人拒绝接受他的祭拜一样。
杨光拢了拢衣襟,看着自己脚边那残败了一地的花辩,无端端的便笑了起来。
杨光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相反,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挺大度的人。
杨家的家产他不争,当年杨砚因为他的性取向大骂他**,把他赶出家门,他也没有怨恨,甚至还为了能让他的儿子好好的活下去,绞尽脑汁的想办法去对抗命运……
有些嘲讽的扯了扯唇角,越想杨光越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圣母了。
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从来都不是,看他曾经的那些所做所为就知道了,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斩草除根的事他可没少干。眼泪也好,哀求也好,从来都阻止不了他的决定。
只有那个孩子,偏偏总能轻易的刺中他的软胁。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你……
站在杨砚的墓碑前,杨光沉默了良久,还是伸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谁也想不到那个总是少了一些表情的人,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明明杨光并没有要求过。
对于杨光的惊讶,邵峰并没有解释,他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亲眼看到的总比口头描述的更加真实。
照片里的孩子相较于半年之前清减了一些,还好瘦的不是很厉害,这也让杨光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其实跟这张照片一起送到杨光手上的,还有小孩的信。杨光说过,小孩只能写信,那孩子一向听话,这一次自然也是如此。
二叔,我不害怕,别担心……
寥寥的几个字,写在一张空白的信纸上,杨光甚至能想像到那孩子提笔写下这几个字时,脸上会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那种像极了那孩子平时说话的语气,少了几分稚嫩的笔迹,也让杨光想起了那张被他刻意的遗忘在了某本书里的贺卡。
我不担心……
噙着笑,眼神相比之前也柔软了一些,杨光睨了一眼墓碑上杨砚那张严肃的脸,弯下腰捡了一支白菊花,把照片压在了花枝下。
他长大了,他很好……
做为他的二叔,我会做到我能做的一切,而你,杨砚,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做为一个失职的父亲,你也该保佑你的孩子……
让他平安健康的长大,让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帮主……”这么快?
“以后别干这种蠢事。”越过他,杨光淡淡道:“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知道荀成是好意,但是,却多余。他都不愿说给活人听的话,又怎么会愿意告诉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