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跳舞的萝卜
知道自家主子要常住,高全喜又让他们落脚这家,家主徐大,帮忙雇了做饭打扫的人,薪资丰厚,那徐大便将自家的老子娘和妻子,还有村里几个手脚利索的媳妇,都叫了来。
胤祉倒也没怪他叫的人多,毕竟对于老百姓来说,能有这样一个在农闲时赚钱的机会,无异于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胤祉也当日行一善,只是多花些钱罢了,这点小钱,他这个三阿哥倒还是不缺的。
主子是好主子,甚好伺候,下人也是手脚勤快的下人,又无外人打扰,胤祉过的甚是舒心。
这户人家并不大,胤祉占了主屋,高全喜和李德全在胤祉那屋里搭了地铺,免得胤祉叫人时叫不到人。旁边是家主老父老母的屋子,小些也旧些,就给了那陈伯。另一间是他家小娃子的,屋子也不大,大约能容下二三人的模样,便又租下旁边一家人家的屋子,给几个侍卫住了。
虽然居住环境差些,吃的再精心烹制也不过是粗茶淡饭,但是胤祉这个做主子的不计较,侍卫们也就没什么怨言。他们虽然也算是京官,但是有时会被康熙外派执行任务,在外面时,露宿街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都有,这样简陋的环境,倒是并不放在心上。
胤祉也不知是何故,在这处待了几日,看着身形倒是胖了些。弄得高全喜不止一次感叹,还是庄稼人的粮食养人,日后若是自家主子再瘦了,就再带到农户家住几日,又能养胖了。
胤祉正逗着徐大家的小娃娃玩耍,笑着也没理他。
胤祉觉得,大约是这处像极了自己从前没进城之前,农村家里的模样,所以心情才会特别的愉悦吧。吃穿用度虽然不如从前,到底心情还是很舒畅的。也不能同高全喜说这事,便只笑笑。
一日,胤祉闲来无事,便与那徐大说话。徐大略显拘谨,虽然这个贵人在自家住了一阵子了,而且看这就是个慈善的,不过到底小民心思,遇见大人物,总是有些不自在的,何况这大人物还老是笑呵呵的。
胤祉叫那徐大坐,徐大不敢,嗫嚅的看了眼高全喜。高全喜遂道:“主子叫你坐你就坐。”徐大这才敢坐下,不过也只是在椅子上搭了个边儿。
胤祉明白他的拘谨,也不难为他,而是笑着道:“我看你们这里民风淳朴,倒是摊着了个好官儿的。不知道,是哪个官员,管理你们这处呢?”
徐大不知道这个贵人是何意,他们是不被允许随意言论官家之事的,便也不敢说话。
高全喜道:“咱们是岸上来的,打算做些小买卖,所以想要打听一下此处的父母官,你但说无妨。”
徐大一听,知道这是想要打通官家的人脉,所以才有这一问,迟疑道:“贵客,咱这不准咱们说这个的,不过贵客在咱家这么些日子,咱就不瞒着您了。你们这些做买卖的,只需要打点好咱们施侯爷就成了,别的官员,只管地方吏治,其他是不管的。咱们这地方是施侯爷说了算的。”
胤祉奇道:“我听说,这施侯爷不是派来驻兵,顺便监理岛上事务的么。按说,他该没这个权利吧?”
那徐大小声道:“贵客,一看您就不是咱们这海边儿上的。咱也就实话跟您说了,咱们这岛上,其他都是小鬼,只有施侯爷,才是最大的阎王。咱也不怕跟您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如咱们施侯爷好使。”
胤祉倒是最大,有很多地方,因为村民愚昧,所以只认当地父母官,却并不认一国之主。不过这台湾,乃是康熙亲自下令收复,该是不会如此才是。“徐家大哥,您能给我讲讲这怎么回事么?”
徐大迟疑着有些不敢说,高全喜道:“你且实话实说,有什么事,还有咱们给你逗着呢。”
那徐大想了想,“贵客,咱知道你定是个有能耐的。这是打算常来岛上做买卖的?”
胤祉点头道:“正是。”
徐大叹口气道:“这样,那咱就跟您实说了,也好让您心里有个谱。咱这块儿,之前郑国公,就是郑氏占着时候,确实也没得着什么好日子。后来被施侯爷占了,咱们才算是得了些好日子的。侯爷到了岛上后,也没迁怪咱们,咱们也就都放心了。
侯爷下令,大加开垦土地。您也知道,咱们半辈子土里滚着的,让垦田,哪个有不乐意呢。高高兴兴的垦了田,结果却都归在了施侯爷的名下,咱们就是租了侯爷的田地种了粮食交租子的。
咱们这地啊,就叫‘施侯租田园’,教的租子,叫‘施侯大租’。咱们说的体己话,施侯爷后来连咱们这些无田无地的,也一并收了规礼。咱们这些农人啊渔民啊,本就是靠天吃饭的,哪一年年头差了,自家都吃不饱,哪有钱教租子啊。
哎,咱们村里有人去官府告了,不过被打了个半死扔回来了。后来变成官府代缴租子,咱们才知道,这官府啊,是他们施家开的。
所以啊,贵客,您要是想在咱们这安心做买卖,就要先打点好施家的人。”
胤祉听到此处,心内大为气愤。他原是极为佩服施琅此人的,这人甚至连郑氏族人都好生养着,必也是个爱民如子的。胤祉本也是农民,赶上了好时候,农民都有好日子了。可是现在听着徐大的话,却觉甚是刺耳,心内怒潮翻滚。
“徐大,你说的可是真的?”
徐大一见之前还好好说话的贵客发怒了,吓得从椅子上跌了下来,跪下道:“贵客别生气,咱这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咱们不会说话,贵客恕罪。”
高全喜知道胤祉是对施琅的所作所为生气,并不是针对徐大,忙过去扶起徐大道:“咱家主子不是怨你呢,是气这施侯苛待百姓,你别害怕。”
徐大哆嗦着坐在椅子上,偷眼看胤祉。胤祉也知自己之前有些吓人,换上笑容,道:“徐家大哥,实在抱歉,吓着您了。您说这施侯在这岛上所作所为,甚是令人气愤,为何却不见有人上岸告状呢?”
那徐大道:“贵客别误会,咱就是一时说顺了嘴。其实自施侯来了后,咱们的日子过得比之前好了不知道多少了。而且施侯也不随意征召民女,不瞒您说,咱们岛上女子比男子少了许多,之前郑氏经常征召民女,咱们都娶不上媳妇了。现在施侯在,倒是也有不少好处的。”
胤祉笑着点头,那徐大好奇问道:“敢问贵客,是从何处来的?可有意愿留岛上常住么?”
胤祉道:“我们是从京中一带过来的,大哥何来此一问呢?”
那徐大道:“客人不知道,咱们这里若是常住,是不能带内眷过来的。我看贵客的年纪,想来家中定是娇妻美妾成群,若是打算常住,恐家中之人担忧。”
“这是为何?”
“施侯治下,有一规定,赴台者不准携带家眷的。而且说是惠州潮州一带,海盗特别多,怕影响咱这儿的百姓安居乐业。”
胤祉点头道:“多谢徐大哥提醒,小全子,给大哥些银子作为答谢。”
高全喜掏出几锭碎银,那徐大搓着手道:“贵客就是问咱几句话,何来给这么多银子的,咱……咱……”
高全喜将银子塞到他手里,“主子给的你就收下便是,客气什么,咱家主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胤祉哈哈笑道:“就你这猴儿会说话,徐家大哥就安心收着吧,给你家娃娃做几件衣服也是好的。”
徐大嗫嚅道:“那……那也不用这么多。”说着,只从高全喜手中取了一块碎银,便道谢离开了。
胤祉叹道:“徐大是个朴实的,想来说的话,必也不是骗人的。高全喜,你找两个侍卫去附近的村子打探一下,看看徐大说的可是真的。”
高全喜迟疑道:“主子,咱们的侍卫都是万岁爷派了的,派他们去好么?”
胤祉道:“无妨,若是真有此事,那这施琅,确实是该有人治治了。咱们手中无兵无权的,只能指望着皇阿玛了。施琅虽是个于国有功之臣,若是因私废公,到底不足取,只期望皇阿玛能够不牵连其他人,施家的几个儿子,倒都是好的。”
高全喜点头称是,复又想起了一件事,笑道:“主子,那施世骅又追来了。咱们在这么僻静的地儿,没想到他都能追来,倒是够锲而不舍的了。”
胤祉扶额哀叹,“他还真不死心。无妨,这次咱们就等着他来,我倒是要看看,施琅因私废公,他们兄弟几人有没有参与。况且,他也该憋不住了,正好趁机将此事解决。”
高全喜笑着告退,找了两个机灵的侍卫,同他们说了这个情况,三人打扮成普通人的样子,便去邻村打探消息去了。
胤祉心内思潮翻涌,若是康熙会派人来查证此事,希望来人是胤禛。想到胤禛,胤祉不禁想到,自己被胤禛吸引,有一方面,大概也是因为他是众位阿哥中,唯一真心为国为民之人吧。
不知道胤禛在京中如何了,自己这边,关于施世骅之事,只字不敢同胤禛提起,就怕他一时冲动,直接请旨出京来。哎,也是时候解决施世骅之事了,老这么拖着,到底不是办法。
想到施世骅,胤祉又是一阵头疼,这个人,明明挺英明睿智的,为什么一碰到感情,就这般麻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