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灰 第50章

作者:余酲 标签: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HE 穿越重生

  他不能收他的东西,不能重走老路。

  谁知刚接过来,鼻子一痒,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易晖忙着在背包里翻纸巾,没注意周晋珩在干什么。等他擤完鼻涕,回过头就被软绒绒的羊毛围巾包住脖子和大半张脸。

  艰难地把鼻子从围巾里扒拉出来,易晖一抬眼,不期然对上周晋珩正在整理围巾的专注面孔。

  周晋珩比他高不少,这是他习惯的角度。然而今天不太一样,周晋珩刻意弯腰低头,让他能清楚地看到整张脸,线条锋利的下颌,弧度优美的唇,高挺的鼻梁,还有被浓密睫毛遮住大半的、流淌着温柔的眼睛。

  周晋珩的长相就盛气凌人,加上暴脾气,急性子,行事雷厉风行不拘小节,横竖跟温柔这个词都是不搭的。可当下易晖确认了无数遍,从眼神到动作,都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

  好像把通身可能令他害怕的特征都藏了起来,把刚学会的、还不太熟练的温柔一点一点积攒成堆,全部留给了他。

  摆弄半天,终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看着易晖小小的一张脸被裹在层叠缠绕的毛线里,只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周晋珩沉闷许久的心情明朗起来,觉得跟周骅荣那个老东西吵完架直接开车来这里,是今天最正确的决定。

  他想去拉易晖的手,即将触到时突然想起自己的承诺,又收了回来。

  “走吧,我们回家。”

  许是收得太急,又或者今夜的月光太暗,没注意到差点被他碰到的那只手也往前伸了伸。

  直到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易晖的心脏还在掷地有声地跳。

  不过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所以没什么可怕的。

  现在唯一亟待克服的困难是,等到了家,就要把着已经沾染体温的围巾摘下来。

  他说过不会收周晋珩的任何东西,就算不慎收了,也会重新捡起来,然后打包丢出去。

  易晖抬手摸了摸围巾,手指拂过厚实保暖的绒毛,在细密的织线上流连忘返。

  还没到家,他已经开始舍不得了。

第五十四章

  (上)

  沉寂许久的唐文熙再度出山那天,易晖刚把江一芒送上回家的飞机,听说他快到车站了,马不停蹄赶过去。

  到地方左张有望不见人,被一个灰头土脸的路人扑上来抱住的时候吓得差点跳起来,通过两只熟悉的杏眼认出是唐文熙,易晖更惊讶了:“你怎么晒成这样?”

  唐文熙狐疑地摸自己的脸:“有那么黑吗?哎呀没关系,你能认出我就好。”

  问他这些日子干什么去了,他说去山里采风了,易晖摸摸自己一个夏天没晒黑反而闷得更白的皮肤,假采风遇到真采风,心中不禁涌上一阵羞愧。

  两人找了家奶茶店坐下,唐文熙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我千里迢迢给你带回来的礼物。”

  易晖打开盒子,是一只蝴蝶标本。

  “紫闪蛱蝶,还蛮好看的吧?”唐文熙很是自豪,“我在山上抓的,连夜做成标本,就想着带回来给你看看。”

  易晖隔空摸了摸蝴蝶花纹繁复的翅膀,点头道:“好看的。”过一会儿抬起头问,“想着带回来给我看?我可没说要看蝴蝶。”

  “咱们俩谁跟谁啊,这话你听听就得了。”被易晖打量得发毛,唐文熙无奈之下只好招了,“是他说过看,答应过要捉一只送他,现在他不要了……你别嫌弃。”

  易晖哪会嫌弃,收下蝴蝶标本,回赠了一幅画。

  唐文熙看着画上托腮笑的自己,惊喜道:“这什么时候画的啊?”

  “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拍的,趁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画的。” 易晖道。

  唐文熙挠头:“对不住啊,不是故意不联系你,山上信号实在差,什么都发不出去。”

  易晖知道他是治疗情伤去了,自是不会生他的气,点了一桌子不同口味的奶茶:“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来,为我们圆满成功的采风活动干杯。”

  喝着喝着,真有点醉了。

  唐文熙从山上下来就直奔S市,这会儿奶茶也没办法让他打起精神。他把脑袋搁在易晖肩上,打了个饱嗝,说:“谁说走近大自然会让人心胸开阔的?放屁,我怎么越来越讨厌他了呢?”

  易晖顺势把头搁在他脑袋上:“别听他们胡说,感情这东西非爱即恨,什么‘分手了还能做朋友’,都是骗人的。”

  唐文熙嘿嘿地笑:“江同学,这是我认识你以来,你说的最像成年人的话。”

  易晖佯装愤怒道:“你笑我像小孩子?”

  唐文熙在他肩窝里摇头:“不是,你给我的感觉就……就被保护得很好,单纯到有点天真的地步,从你的作品里就看得出来。”

  易晖似懂非懂:“这是在夸我吗?”

  “当然。”唐文熙眯起眼睛,“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经历这么多事还能保持热情,我就……就满脑子坏主意,就想让他也尝尝我受的罪。”

  “谁没这么想过呢,”易晖慢悠悠道,“可是让他尝了又怎么样?你不仅不会觉得痛快,还会更难过。”

  唐文熙支起脑袋,直勾勾看着易晖:“有情况。”

  易晖学他嘿嘿笑:“没有啊,就有感而发。”

  唐文熙眼珠一转,凑近了报出一个名:“哆啦哼哼?”

  三十公里外的市区里,正在公司旁听讨论会的周晋珩打了个喷嚏。

  会议结束,小林走过来:“需要感冒药吗,或者干脆去医院打一针?明天就要进组了,这个状态可不行。”

  周晋珩抽了张纸擦鼻子,顺便扭了扭手腕,烫伤后新长出来的皮肤泛红紧绷,不过并不明显,也不影响动作。

  他说:“放心,已经接下的工作我不会怠慢。”

  闲了几个月只跑了几个散活儿的周晋珩接了一部新电视剧,从投入资金到制作班底都是普通水平。若不是当初的罢演事件闹得太大,害他在圈里名声难听,也不至于跟之前的几部大制作失之交臂。

  公司为此很担心,好在周晋珩年纪轻轻就拿了影帝,再扶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回给安排的电视剧也听话接下了,合约期内他们还是很乐意继续捧他,将来就算翅膀硬了出去自己开工作室,也能惦记着前东家的好,给点帮衬。

  他们想到的这些周晋珩自然也能想到,不过他二话不说接下这部戏的主要原因是这戏在S市拍,偶尔几出外景也在周边城市,没他戏份的时候他随时可以回家。

  放下狠话要养易晖几辈子,没有工作是肯定不行,必须接点活儿过度的话,在周边地区拍摄的便是最佳选择。

  晚上公司在附近定了个包厢,要庆祝周晋珩东山再起,小林说这词用得不恰当,一直没下去过哪用得着再起,周晋珩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

  许久没参与应酬,众人逮住机会纷纷劝酒,周晋珩喝了两杯就说不能喝了。

  在座都是跟他合作三四年的人,都知道他曾经有过一段未公开的婚约。经纪人揶揄道:“怎么,家里又藏新人了?”

  本想说还是原来那个,想到易晖至今不愿承认身份,周晋珩干笑了下,说:“嗯,他不喜欢我喝酒,你们几个抽烟的也离我远点儿,别碰我一身烟味。”

  易晖对气味敏感,这些天他回家时但凡碰面,易晖动动鼻子就知道他有没有好好抹烫伤膏。有次他忘了,怕被责怪嘴硬说在车上抹过了,易晖抓起他的手,在伤口周围摸一圈,小脸登时挂下来:“骗人,明明没抹。”

  想到这是一种变相的关心,周晋珩就压不住上扬嘴角。

  “我看你是想整死公关部。”经纪人调侃完追问道,“那这回是继续隐着还是……”

  周晋珩刚进公司时规划的就是走实力派路线,谁知外形太招人圈了一堆女友粉,是以公司早有打算,没想让他一味瞒着。

  说到这里,周晋珩又笑不起来了。眼看跨入年末,离半年时限越来越近,虽说易晖表面上已经软化,可他还不确定易晖到底怎么想,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呢,还是……

  他也不敢问,想着能多拖一天就多努力一天,万一哪天运气好戳到易晖心窝子上,就能把人留下了呢?

  他不知道以前那个易晖是怎么喜欢上他的,不过就算知道了,在时过境迁的现在故技重施肯定没用。周晋珩暗自叹了口气,拿起手机给易晖发消息,说今晚要晚点回去,让他自己吃饭。

  最近偶尔会给易晖发短信,都是汇报一些他认为有必要的事,虽然从未得到过回复,但易晖至少没有反对,也没有拉黑他。

  所以这次周晋珩也没期待得到回复,半个小时后,他看到手机屏幕上出现的一个数字“3”时,愣了好一会儿,反复看几遍,才确定是易晖回复的短信。

  (中)

  天色已暗,城郊的青黛山附近,厢式货车堵在路口,一条堆了许多废弃家具的狭窄巷道里,易晖和唐文熙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背靠背坐在地上。

  面前一共有三个壮汉,一个在巷口修车,另外两个一人持刀一人拿棍,坐在小马扎上借着外头的路灯光盯着他俩。

  易晖的脑袋还有点晕,只记得他和唐文熙从奶茶店出来,拐个弯准备去乘公交,猝不及防被从身后袭击,醒来就在这儿了。

  唐文熙比他醒得早,偷摸挣扎半天也没能把易晖腕上的绳子解开,只好放弃,把他握在手心的手机抽了出来,悄悄藏在屁股底下。

  刚藏好,手机就震了一下,怕声音传出去,唐文熙没话找话:“抽烟吗二位大哥?”

  两人中瘦一点的那个把手电打到他身上:“我警告你别耍滑头,本来要抓的也不是你,少说两句还能留你个活口。”

  易晖心中一凛,刚才他就在猜这伙人是冲他来的,果然不错,唐文熙只是倒霉被顺道一起抓来。

  他用尚且能活动的几根手指去戳唐文熙的胳膊,让他少说两句。不知他是没接受到讯号还是理解错了,还说个不停:“我身上带着一包好烟呢,二位大哥不想抽,能帮我点一根不?第一次碰到打劫的,都快吓尿了。”

  叉着腿坐在那儿的胖子嗤嗤笑了起来,转动刀柄,流过刀锋的光刺得人眼痛:“打劫?你就这么看不起哥几个?”

  周遭光线昏暗,这两人又背光坐着,易晖看不清他们长什么样,心中越发觉得事情不妙,歹徒若是蒙面还好,不做伪装就让人觉得他们根本不怕,因为没打算留活口。

  不过这几人看着也不像穷凶极恶的亡命匪徒,至少经验不怎么丰富,出来绑人车还能坏在半道上,他一个傻子都知道要速战速决,越拖留下的痕迹就越多,成功的概率也越低。

  易晖强作镇定:“那你们把我们弄来干什么?”

  那胖子说:“受人之托,给你点教训。”

  易晖还没来得及问,唐文熙抢在前头扬声道:“那你们肯定是弄错了,我这朋友最是善良和气,从没有得罪过人。”

  瘦子从口袋里掏出照片比对了下:“分明就是你,叫江一晖对吧?”

  易晖一愣,随后想了想,心里便有数了:“托你们整我的是个画画的,对吗?”

  胖子但笑不语,无异于默认。

  唐文熙也想起来了:“是去年碰瓷你抄袭的那个?靠,太下作了吧,你都好心放过他了,他居然倒打一耙?”

  易晖只觉得心凉。那件事当时全由周晋珩处理,除了那些评论,他没有受到其他任何伤害,这会儿才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心险恶。

  那边车还没修好,胖子便有空跟他们废话两句:“你自己得罪谁自己不清楚?”说着扬下巴冲瘦子道,“不止一个吧?”

  瘦子歪着嘴笑:“本来只说给点教训,临了又来个人,说要加码,我们一寻思,跑一趟拿两份工资,何乐而不为呢。”

  易晖稀里糊涂没听懂,唐文熙又“靠”了一声,用肩膀碰他:“你还得罪谁了?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

  易晖平时很宅,人际关系简单到认识的人两只手就数得过来,顺着这点线索稍一思考,不由得倒抽一口气,难道是方……

  “大哥,您看都到这儿了,就把这俩人的名字告诉我们呗,我们死也好做个明白鬼。”唐文熙道。

  瘦子拿着棍子在掌心里敲:“干咱们这行也有规矩,再说你又不是……”

  话说一半,巷口传来声音:“你们快来个人看看,这引擎是不是也坏了?”

  胖子站起来,拎着刀骂骂咧咧地走过去:“要你有什么用,一个破车修半天都没好,幸好这地儿偏僻没人,不然老子刚出来就要被你们俩再坑进去。”

  “嘿,老大。”胖子走远了,唐文熙冲坐在原地的瘦子道,“老大您真不抽烟吗?我这口袋里藏着包进口烟呢,跟您打个商量,您抽了这烟就把我随便丢哪儿呗,本来也不关我啥事啊对不对?”

  那瘦子一直受制于人,这会儿被喊老大,禁不住摇头摆尾洋洋得意,扭头瞅那边趴在车头不知在摆弄什么的两个傻 逼,寻思着横竖也不会有人知道。

  唐文熙趁这段空隙扭头跟易晖耳语:“待会儿他过来我站起来把他往墙边撞,你就趁机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