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帕望明月
宋菽闭上眼,在农家乐里翻找许久,他为客人们专门准备了药箱,还有听诊器等一些简单的诊疗设备。他学过一些基础医学知识和急救常识,平时也客串一把客栈医务室的医生。
刚才听李账房的描述,郭老大主要是着了凉,后来刘阿婆也有所补充,基本一致。宋菽拿出听诊器给他检查了一下,肺部没有杂音应该不是肺炎。
古代交通不便,有许多地方根本没有可靠的大夫,更没有全民医保,大多数人都看不起病。有时感冒咳嗽熬着熬着就成了肺炎,继而送掉性命。
当务之急,是把郭老大的烧压下来。宋菽找出一片退烧药。
宋阿南吃过药丸,但从没见过这样小巧的,那粒药丸雪白雪白的,像用最好的精白面粉所制,这样的东西真的能治病?
宋菽拿出一瓶矿泉水,将药片喂下,又从空间里拿了厚棉被给他盖上。
吃了药之后发发汗,应该就没事了。
因为有棉被在,宋菽和宋阿南都没有离开房间,也不让李账房他们进来,只有宋菽出去过一次,劝他们先去歇息。
刘阿婆年纪大了,不能硬撑,崔五娘本想等着,但她大半夜在山中来来回回也消耗了许多体力,最后被刘阿婆拉着睡觉去了。只有李账房,即使不能进去,也要在外面守着。
宋菽劝不动,只好提醒他加件衣服,可别也病倒了。
李账房坐在背风处,给自己生了一堆火,火焰明明暗暗,不知不觉就等来了日出。
太阳刚刚冒出一个尖,吱呀一声,木屋的门开了。
李账房一跃而起,冲过去,宋菽与阿南从里面出来。“怎么样了?”他急匆匆地问,都顾不得拍衣服上沾的野草。
“烧退了。”宋菽说。
李账房的一颗心落下。
郭老大虽然暂时安全,但这样的环境终究不适合病人休养,而且宋菽不是专业大夫,还是得请人给他看看。宋菽提出带他回相河村安顿。
李账房想点头,却又不敢。
刘阿婆倒挺赞成。
“这样行吗?村长会让他留下来吗?”崔五娘问。
宋菽也没绝对把握,但他记得村长曾跟他说过,尹节度使有新令,只要在义成七州安家,且不触犯法令者,都可获得当地客户,三年后转为主户。这就好像临时户口和永久户口一样。这条新令对义成全境都一视同仁。
“现在各地正是需要人力的时候,只要没犯过什么大错,想必不会有人追究。”宋菽对崔五娘说。
当时村长跟宋菽讲这个事,是为了宋阿南。宋阿南从外乡而来,虽然被宋寡妇捡了,但嘉朝的户口法很严格,他年纪太大一直难以真正落户。村长想卖宋菽人情,所以知道了这事后,立刻说与了宋菽听。
宋菽问过宋阿南的意思,他什么表示也没有,这事就暂时搁置了。
谁想,今天却派上了用场。
目前看来,不论村长还是傅家、杨公子,想要跟他搞好关系的意思都很明显,只要这些人能踏踏实实过日子,想必那不愿得罪人的县令也不敢为难。
日头渐渐大了,寨子里其他人也陆续出来,有男人也有妇人和孩子,他们的衣服上都打了一层又一层的补丁,还有几人连鞋都没有,几个孩子更是瘦得可怜。
有人问起宋菽他们的来历,听说他替郭老大退了烧,一个个排着队表示感谢,更有人包了馒头送来。
这可能是他们仅剩的口粮,宋菽当然不能收。李账房在一旁帮腔,说他是馒头的发明人,怎会缺这一点?送馒头的人这才放弃,但大家对宋菽也更为热情了。
“多亏了你那馒头啊,还有崔小娘子,我们才能日日卖馒头赚吃食,否则早就饿死了。”
“是啊是啊。”
“我们都是跟着郭老大的,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们全寨子的人。”
“没有郭老大,我们连这里也到不了。”
“我们虽然穷,但好歹有力气,以后有啥需要帮忙的跟咱讲,别客气。”有汉子爽快地拍着胸脯说,其他人也纷纷应和。
后来,刘阿婆说起宋菽想带郭老大回村安顿的事,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这会不会惊动官府?”
“能下山吗?我们能不能也一起去?”
害怕的与期待的一窝蜂涌了过来,这寨子里的人粗略算算有近三十人,不算太多,但要安顿起来也得费一番事。
崔五娘与他们细细解释了刚刚从宋菽那儿知晓的事,大伙听了,脸上的渴望更为强烈。他们都是本分的农民,若不是为战乱所迫,谁愿意过这寇匪的日子?若真能在这他乡落户,往后的日子,或许就能有些盼头了吧。
“郭老大!”人群的最后,忽然传出惊喜的大叫。
“郭老大醒了。”
“老大你终于醒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从中间散开,郭老大向宋菽走来,他病还没完全好脚步有些虚浮,但神情坚毅。他在宋菽面前站定,弯下腰,深深行了一礼。
“宋郎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本不该讨要更多,但还请恩公相助,让我这些兄弟姊妹能有安身立命之所,郭某这辈子都会记着您的情,刀山火海再所不辞。”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么么哒~
第16章 第十六桶金
若把寨子里所有人都带回去,声势太过浩大,最终决定先由郭老大和李账房随宋菽他们回去,等一切谈妥后再回来接剩下的人。
寨子里的人都对郭老大很是信服,他一开口,都纷纷说好。
宋菽带他们回去,先是安顿在了他预备做豆油坊的屋子里。托彭师傅做的楔式木榨也基本完成了。那里地方大,给郭老大和李账房一间,绰绰有余。
崔五娘拉着驴子去运馒头时,宋菽回了作坊一趟,给她添了两百个。
“这是我送他们的,是卖是吃都好。”宋菽说。
“谢谢。”
“路上小心。”宋菽拍拍崔五娘的肩,又赶回榨油坊。
安顿人的事必须跟村长商量,宋菽想了想,让六娘去村长家传话,晚上宋菽做东请他到宋家吃饭。
六娘去时,村长刚好在家。六娘平时活泼好动,村里鲜少有不认识她的,再者她是宋菽的妹妹,光这一点也够村长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了。
村长早就想与宋四郎有所交往,所以当初才把自家小郎君拽去学做馒头。如今馒头学成了,他们家也做起了馒头生意,可与宋菽的交往仍停留在他来讨要废弃屋子的阶段。村长也想与他多多接触,可是人家做生意的对象不是望海楼就是杨公子,哪一个都比他这穷村长要金贵,村长掂量掂量,也就放弃了。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己之前提起的户口之事,给了他一个转机。宋四郎居然要请他吃饭。
村长忙把老伴从河边叫回来,翻箱倒柜地找衣服。
他过年时裁了件新衣,还没穿几回呢,他准备穿上它去宋家赴宴。
下午,宋菽补完眠,带着宋阿南跑了趟悦行市。路上他三令五申宋阿南走慢些,他可不想再喘不上气,最后让人扛着走。
悦行市果然很热闹,各色摊贩围绕在名为悦行的庙前,庙里不时有香客进出。
宋菽买东西很爽快,买了羊肉、番茄、菠菜和一群小鸡仔,付完钱就让人交给宋阿南,自己边走边逛,好不悠闲。他们带着东西回去,有村民瞧见主动问他,可是要请村长吃饭?
不过才两个时辰,这事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请村长也就算了,关键是宋四郎请吃饭。
谁都知道宋家伙食好,这一点在馒头作坊打工的几位最能说明,他们常常因为宋菽做新菜,而得以尝鲜。
此次请村长,宋四郎又打算做什么呢?平日里的扩音担当宋六娘,已经被她的小伙伴们团团围住了。
宋菽和完面,盖上一层纱布让它醒着,打算继续补个短觉。应该在休养的郭老大却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李账房。“我们来帮你干点活吧。”郭老大也听到了宋菽请村长吃饭的传言,心知是为了他们,便想着宋菽准备起来肯定辛苦,自己好歹帮点忙。
“你怎么不去躺着?”宋菽吃惊,他走前给郭老大请了大夫。
“无妨无妨,大夫说不碍事,休养几日便可。”郭老大挥挥手,撸起袖管准备干活。
宋菽当然不让病号动手,可郭老大执意如此,他说这点活不算什么,光让他躺着那才是受罪,李账房也劝不动,最后宋菽只好让他们看着收拾收拾院子。他实在是太困,交代完就回房补眠了。
半个时辰后再出来,整个院子好像闪闪发光一样,连胡乱堆着的柴都劈好了,整整齐齐码放在墙边。走进灶间,他放着醒的面团没人动,六娘正指挥着郭老大清理草木灰。
“这些草木灰做馒头的时候都能用,得清理干净,你若要吃馒头也可拿你家的草木灰来换。”宋六娘滔滔不绝,给这个大块头外乡人讲着他们村里的特产——馒头。
宋六娘把他指挥得团团转,郭老大居然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忙前忙后。
若他夭折的女儿还在,大概也这般大了。
宋菽无奈,让郭老大歇歇,他毕竟还是病人。
郭老大却不肯,跟着六娘又去喂鸡了。他那憨憨的样子,与早上初见时判若两人,就像一只听话的大狗熊。
宋菽掀开纱布,拎起面团,在台面上撒上干面粉。
开农家乐的时候,宋菽常要给客人准备宵夜,农村里没有外卖平台,什么都得自己来。有时候客人说自煮小火锅和方便面吃腻了,他便给人拉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久而久之,拉面这门手艺也越发纯熟。
他将面团搓成长条,左手捏住一头,右手捏住另一头用力一拉,再折回左手处,右手捏住折叠处又是一拉再折回,如此循环数遍,最后拉住两边,用力往桌上一甩,一捆面就拉完了。
宋菽开农家乐时,每天店里都熬着汤,有时是鸡骨有时是猪骨,偶尔也用牛骨,可现在家中没有,只好选择更加简单的做法。
村长到宋菽家时,已经炊烟袅袅,小孙子拉着他的手,一脸好奇得往屋里瞧。
村长一边推门,一边还教育着小孙子:“一会儿要叫人,吃东西不准用手,要用筷子,不能抢,给你什么就吃什么。”
本来村长没打算带他来,可小孙子平时听多了宋六娘的话,对宋家的吃食早已垂涎三尺,此次听到阿翁要来这里,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抱着他的小腿不肯放,说什么也要来蹭几口。
村长没办法,只好厚着脸皮带他过来。
“阿小也来啦。”三娘正在院子里晾衣服,见了祖孙二人笑颜逐开,“四郎在灶间呢,村长先到屋里坐会儿。”
“哎。”村长答,拉着小孙子进正屋。
小孙子却不肯,问三娘:“三阿姐,六娘说有鸡,我能看看吗?”
村长家就这一个小孙子,也不论排行,大家都唤他阿小。也许是独生子女太寂寞的缘故,他特别喜欢与村里比他大的孩子玩,与宋家几个也混得极熟,尤其是六娘。
他比六娘还小四岁,却并不喊阿姐。
“叫六阿姐。”村长提醒他。三娘摆摆手,说他与六娘玩得最好,小孩子爱怎么叫都行。又指指鸡笼的方向,让他去东屋后头找六娘。
阿小乖巧道谢,欢天喜地地跑了。
这时,宋菽从灶间出来,端了一大盆刚刚烤好的羊肉串,羊肉油滋滋的,还撒了孜然。肉香味飘了满院。
“村长来了,差不多能吃了,先尝尝羊肉串?”宋菽递出一串。
村长早听人说了这东西,可一直不得机会品尝,听说长安的贵人们也爱把肉烤着吃,但他们这种小地方却没有这样奢侈的。
“阿姐也来一串?”宋菽怕村长一个人吃不好意思,又问三娘。
见三娘也拿了吃,村长便也不推辞了,从宋菽手里接过,那浓郁的肉香勾得他馋虫都要爬出来了。不过吃肉前,他还有事要说。
“杨公子说那床甚好,你不去看看吗?”
今天杨公子本该一早走的,但不知为何,偏偏坐在他院子里晒太阳。杨公子住他家,出手阔绰,村长到不嫌,还乐意他住久一点,可杨公子的样子似乎不大高兴。
宋菽忙了一天一夜,真是完全忘了这茬。不过杨剑的品味不差,他说好那必然是好的,不去看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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