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手帕望明月
“我跟你说,宋大夫真是神了!我那腰你知道,一受了累便直也直不起来,宋大夫几针下去便好了!”诊室外,一名有些年纪的大伯走出来,跟在门外排队的另外几个宋记工人说道。
“你这算什么?我小时候受风寒,没有及时医治落下了咳嗽的毛病,看过好些大夫也根治不了,宋大夫给我开了几贴药,立刻见了效,你还听见我咳过没?”
“还真没有,宋大夫果然厉害。”
“但宋大夫说,他这些只是皮毛,另一名尹大夫才厉害,是他师父呢!”
“我不信,我就认宋大夫,医术好不说,人也长得标志,不知道婚配了没,他只比我侄女略长几岁呢。”
“你别做梦了,人家宋大夫连孩子都有了,我上次去宋家送啤酒时还见过,可漂亮一小姑娘了。”
“听说是领养的。”
“确实是领养,但是东家说过,宋大夫婚配了的,只是他娘子在外地,还没过来。”一个管事模样的人道,“老板娘已经派人去找了。”
自从东郊那头开始叫宋阿南老板娘,宋记的其他工人也陆续学了舌,虽然他们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用一个貌似是女人的称呼称呼宋阿南,但叫着叫着也习惯了,并没人较真。
除了宋阿南。
宋菽和阿南在啤酒坊巡视,工人们整齐划一地喊:“东家好,老板娘好。”他耳朵里听着,后腰有些隐隐作痛。
巡完啤酒坊,宋菽又去了东郊的工地。
严卓刚才派了人来报告,他的设计图已经完成。
图刚开始画的时候,宋菽与他沟通过诸多设想,严卓替宋记做工程图已久,与宋菽很有默契,不用费太多口舌便明白了他的意图。
那设计图的草稿宋菽已经看过,比他的设想更细致周全几分,所以他还是很期待今天的定稿的。
宋菽一进工地上的凉棚,严卓就说起了设计图的事:“我在这里做了些调整,你看……”
他专注起来一直这样,以前拉着宋菽讨论数学题时,还被宋阿南赶走过好几次,如今做起工程设计来,更是心无旁骛。除了宋菽这个能给他出主意的,其他人一概无视。
宋阿南被晾在一旁,倒也没生气。
四处看了一圈,这快地上的工人都是北营来的,见了他很高兴,纷纷打招呼。
只是那声老板娘……算了,这至少算是他身份的一种证明,其他人想要还没有呢。宋阿南安慰自己。
宋记要在东郊做房产的事情,城里都已经传遍了,连周围一些县城和州城也有听说。一些跟宋菽有生意往来的商户,更是直接问上了门。
就连州牧林远,也颇感兴趣。
“你这工地开工后,四周都用幔子围了起来,其中究竟在建啥?”林州牧来宋宅喝茶时问道。
这话不少人问过宋菽,他都笑而不语,如今时候也差不多了,让林州牧事先知道一点不是坏事,便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稀奇的,不过是建了一些砖木结构的房子,有公寓,也有联排别墅。”
“砖木结构?公寓是什么?还有联排别墅?”林州牧听得云里雾里,这些名词都是他没有接触过的,乍一听到,任他博学强记也反应不过来。
宋菽给他又倒了些茶,解释了一番何为砖木结构。
林州牧仔细听着,他虽然不太懂建筑方面的事务,却也能听出这样的建筑比如今的更为简洁实用,建造起来更为便利,美观性也不差。
“……公寓便是一栋楼里能住好多户人家,每户人家均有独立的门户。”宋菽说,他手上没有钢筋,砖木结构的房子最多能建三层,一栋楼里能住的人有限,但相对于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等潞临直道修建好,临州城的人口一定会暴增。除了常住人口之外,也会有需要时常逗留的人,若是自己单独置备宅院,还需专门养人看顾打扫,但若是公寓,有统一的保安与保洁,就不必那么麻烦了。
理解了公寓,宋菽又给林州牧讲了联排别墅,这与现在一间间宅院的模式还算接近,就好像几间紧紧挨着的宅院一样,林州牧很快懂了。
“这样的房子真是闻所未闻。”林州牧喝了口茶,若是按宋菽的说法,他的每栋房子里,都能容纳下比传统房屋更多的人。
如果临州城以后大量建造这样的房屋,就算州城内外的人口再翻上几倍,也是不怕。
人一多,城里便会更加热闹,商户会多,税收会多,他的政绩也将节节攀升。无论将来是嘉王朝中兴,还是新朝建立,这都是可以争取高官厚禄的资本。
林远:“你果然才思敏捷,这样结构的房屋,林某人是万万想不到的。”
宋菽:“大人谬赞,我只是提了一个设想,我姐夫严卓也还做了诸多改进,若不是他,这公寓和联排别墅,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
沧州严家也是颇有影响力的名门,林远知道,严卓在读书人的圈子里也颇有才名。
只是林远这才知道,原来严卓还是他宋家的姑爷,他们不仅与节度使尹家交好,还与严家有姻亲,听说宋四郎跟恒州的谢家和沈家也联系颇多。
他宋家不是名门,却与诸多名门交好,也算是打进了除关中贵族外最高端的圈子了。
林远打定主意,他一定要牢牢抱住宋四郎这棵大树,好让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再一次在改朝换代的风波中,安全度过。
宋菽与林远这一通口舌果然没有白费,不出三日,临州城里有点名望的人,都已经打听出了宋记东郊工地里的名堂。
另外一些消息灵通的外地商户,也闻风而来。
眼看潞临直道就要建成,临州本就地处交通要道,这下又要连通海港,海贸一旦起来,那体量如海水一般,不可斗量。
“梁兄,没想到你也来了。”
“呵呵,刘掌柜,好久不见。”
临州城大大小小的客栈逐渐住满了人,潞临直道开通在即,凡是有心在海贸中分一杯羹的内商,都往临州聚拢了过来。
这些年朝廷式微,地方官有谨守职责的,但更多的只顾中饱私囊。
许多临海的贸易港也因为重重苛捐杂税,而一年不如一年。潞州港是其中难得一处没有苛捐杂税的存在,只是碍于此前商路不通,贸易量才一直上不去。
等着潞临直道一通,只要潞临两州依然保持此前那样,无苛捐杂税,那么潞州港的未来可期,临州城也未来可期。
“梁兄以后得在临州城常来常往,可也要去瞧瞧东郊的宋记公寓?”
“刘掌柜说的可是宋菽宋四郎所建的那……那什么砖木房?”
“是砖木结构的房屋,我听说啊……”
城里的商贾们讨论之时,东郊工地外的帐幔也已悄悄揭幕。
不过短短几月,这里已经大变了样。
联排别墅和公寓的雏形已经勾勒出来,中间还点缀了几处园林,以及一些做其他功用的房屋。
临街的一栋三层公寓已经彻底完工,最开头的那一间上写着,样板房。
“小兄弟,这是完工了?”卖菜的老汉挑着担子路过,这房屋的样式比他们村里的考究许多,却不及城里那些宅院复杂,看上去还很坚固。
“没有呢,里面的都还在建,不过东家说了,客人们若是想买可以先付定金。这一栋公寓已经好了,你看开头那间就是样板房,隔壁的房间里还有整个小区的模型。”一位宋记的员工说道,他倒也不嫌弃询问的只是一名庄稼汉,和气地介绍道。
“这看起来可真好。”老汉道,“我儿子和媳妇在城里做小生意,攒了钱想买房,我看来也别寻摸城里的了,不如买在东郊。”
“果然姜是老的辣,老伯的眼光真好。咱们这个小区和别的屋舍不同,不但统一配备护院,早晚还有班车。若是要去城里,咱们的班车可免费接送呢!”那宋记的员工说道。
“这么好?还免费呢!”老伯惊喜道,“我这就回去跟我儿子说!”
“东郊花园?”老伯走后,又有几个认识字的汉子停留,“兄弟,这里就是宋掌柜造的房子?”
又有客人来,伙计立刻迎了上去,一番介绍。
宋记东郊花园开售的消息,渐渐传了开来,本地想买房的人,外地来寻商机的人,都陆续聚了过来,一连十来天,东郊的售楼处都人声鼎沸。
普通百姓买房多要考虑再三,才捧着钱来订下一套。若只有他们,宋菽的房子可慢慢卖个三五月不成问题。
而那些商户却不给这个机会。
潞临直道开通在即,城里或外地做生意的商户,多看好临州城的未来。而当他们亲自来看了宋菽的房子,便知其质量好,结构简洁便利,一挥手便是几套。甚至有做客栈营生的客商,直接圈下两栋公寓,作为之后开客栈之地了。
短短十二天,除了个别几套宋菽私留的联排别墅,剩余的楼盘一售而空。宋菽要了每户一成定金,一口气收来不少钱。
为了支持他修路,临州、潞州、里州三地的流刑和其他重刑犯,全都被送去里拉山开采烧制水泥用的石灰石。而工程队有了阿南亲兵的帮忙,需要的雇工也少了很多。
再加上卖房的定金,原本步步吃紧的资金链,终于得到了缓解,宋菽也终于松了口气。
“宋四郎,你私留的那几套房,可卖不?”不知怎得,一些商户没两天就打听出,宋菽手上还有房,一个个又打起了它们的主意。
有跟宋菽交情好的商户,更是直接问上了门。
“吴掌柜,这几套我不卖。”宋菽遇上这样的,都是客客气气地直接拒绝。
“你可是要留着自家住?”前来求购的吴掌柜问,他与宋记一向有生意往来,但他不是临州本地的商户,得到消息过来时,已经有些晚了,一套也没捞着。
“非也。”宋菽笑,“我家人并不常住临州城,若是真要住这砖木结构的房子,自己买块地再建便是。”
吴掌柜颇为赞同地点头。
宋家确实不适合住在那里,谁都知道那房子是宋记造的,若是东家就住里面,没准谁家漏个水都能找宋家门上去,麻烦得很。
但如果他们自己不住,这房子又是给谁的?
他曾听说宋菽与尹节度使家关系匪浅,难道是给他们留的?可这里离义成何止千里之遥,就算留了,人家也未必能住。
况且,这小小民居,给尹大将军住……吴掌柜失笑,也太不成体统了。
宋菽:“您若真想知道,我透露一二也无妨。”
“哦?”吴掌柜来了兴致,他知道这几套房子早被许多人盯上,但谁都没弄明白宋菽留着是做什么的,他今天若是能知道,也算是内部消息,这在商场上,便可能是个小小优势。
宋菽:“那几套别墅独立成排,我打算改造一番,做个图书馆加学堂。”
“这……可是积德积福的事啊。”吴掌柜愣了片刻,感叹道。
江淮这里官学匮乏,只有少数州县设有官学。其他地方的孩子若想读书,要不找门路进世家大族的族学,要不去乡间秀才办的私塾。
那些世家的族学多是请了有些能耐的夫子,确实能学到东西,只不过一般人进不去。
而那乡间的私塾就不好说了,有认真教书育人的,也有随便教教混口饭吃的,良莠不齐。
吴掌柜:“你这学堂,可对外招收学生?”
他们这些商人虽然有钱,但家中子弟要读书还是一大难题,找个夫子教他们识字不难,却难以找到真正有才学的。
“当然。”宋菽道,“东郊花园的住户优先,也向州城与城郊招收学生,另外我也考虑设置奖学金,用于资助资质出众但家里贫困的学生。”
听到第一句时,吴掌柜心里有些慌,他可没买到东郊的房子,说到后头,他安了心。
不过略一思索,却还是忧虑:“临州城富庶,城里城外有钱却没处读书的孩子不会少,你这学堂才这么点大,如何装得下这么多人?”
宋菽:“这就看谁能通过我的考试了。”
教育资源放哪里都是珍贵的,有人读得到,有人读不到再正常不过,他只能让更多人有机会读书,却无法保证让人人都能读书。
吴掌柜:“你看这样如何,你既要设立奖金给贫困子弟,不若我出一笔钱给你做那奖金,你给我家孩子留两个免试的名额?”
他家的孩子大字都还不识一个,若要搞什么考试,通过几率不大,他又没买上东郊的房,还是先弄两个名额保险。
宋菽:“没问题。”
吴掌柜心中一喜,他本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宋菽这样好说话。
“除学费外,你再捐二十万钱给我这学堂,我就留两个名额给吴家子弟。”宋菽道,“不瞒您说,这学堂中的夫子人选已有了眉目,一名原是恒州谢家族学里的夫子,也算当世的大儒,我费了好一番口舌才请到,另一名原是严家的,他的得意门生也会一同前来。”
吴掌柜半晌说不出话。
这宋四郎,可真是……太会做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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