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密委托 第85章

作者:砯涯 标签: 都市情缘 前世今生 穿越重生

  “我看不出来。”

  “没关系y,你只是不了解技巧~”萧瑜别过头,站得离那群闲聊的学生远了一些,说:“不用去揣摩它和真迹的区别,那些善于临摹的家伙本来就能画出与原画一模一样的笔触,如果真的存在那种区别,世界上就不可能有鉴定师鉴定不出的真伪的仿品。”

  “不过也正是因为与原作完全一致,为了让自己不至于混淆,临摹者会留下某些记号,被做标记的地方一定是非常隐晦,甚至需要用特殊方法才能观察到,况且按照时间推算,《星空》被盗至少是三十多年前,那时候条件有限,标记手法比现在单一很多,而且非常粗糙。”

  经过这一番提示,逸凡混乱的大盗瞬时变得清晰了不少,他开始关注画作的边缘和四角,景物相对复杂的轮廓,就这么看了十几分钟,依然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时萧瑜终于排到检票口,跟那些夏令营学生一起进馆。

  “特殊方法一般有什么?”骆逸凡说。

  萧瑜道:“其实也没有多特殊,那些都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对盗贼来说检验方法必须没有破坏性且易于操作,博物馆会恒湿恒温隔绝自然光,以确保对画作的最低影响,所以我猜测那人很可能利用展室本身的照明。”

  “毕竟照明熄灭时现场没有其他参观者,而且那一瞬间非常短暂,不反复观察很难注意到画面上的细微变化。”

  “所以,我们现在需要一场间歇性的电力故障,鹿鹿?”

  “给我一分钟。”

  几乎是在他说完不久,整座艺术馆的照明系统啪的一声尽数熄灭,正在参观的游客发出一声惊呼,在黑暗中纷纷抬头看向顶灯。

  萧瑜加快脚步,趁机穿过人群,朝展室赶去。

  几秒后照明恢复,在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再度熄灭,然后就像故障一般开始闪烁不定。广播响起,称已经安排专人去查看电力系统,并安慰受惊游客稍安勿躁,减少走动以免损坏展品。

  明暗交替的光线中,《星空》奇妙的笔触显得更加匪夷所思,骆逸凡索性走到近前,沉静的眸光一寸一寸搜掠过整幅油画——终于,他在错落的村舍间发现了一处极不明显的印记。

  “deer,可以了。”

  “找到了?!”陆岑道。

  “是个名字。”

  萧瑜进入展室,快步走到逸凡身后,这时照明已经恢复,他气息微喘,轻声道:“什么名字?”

  “shaw。”

  “嗯?”萧瑜莫名其妙地看了对方一眼,“什么事?”

  骆逸凡转身与他对视,“那个名字是‘shaw’。”

  萧瑜怔住,犹疑着开口:“我的代号?”

  “不,”逸凡说:“我想是他的代号。”

  同一时间,酒店套房。

  茶几上的另外一台笔记本弹出提示框,陆岑关闭窗口,这才注意到代表追踪器的红色原点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此时,皇后区郊外。

  这是一片非常偏僻的区域,林木茂盛,私人所属,没有其他房屋和住户,静谧中那声由远及近的引擎声显得格外突兀。

  路虎熄火,在路边停稳,雷纳德下车,沿一条石板小路向树林深处走去。

  几分钟后,石板路尽头出现了一栋老式三层别墅,被院墙和铁艺大门围住,庭院内杂草丛生,已经看不出人工修葺的过道,茂密的爬山虎覆盖住别墅外墙,连窗口都被封得严严实实。

  他驻足盯着那栋毫无人气的建筑看了一会儿,将那枚追踪器顺手扔进大门边一只早已废弃的邮箱,然后上前,按响了被藤蔓植物覆盖住的门铃。

  

  第94章

  

  十八年前,纽约,皇后区郊外。

  这是一座干燥的城市,却在这个属于旱季的夏天意外地下了一场持续数天的雨。午后时分,天色阴郁得如同深夜,深灰色的积雨云层层叠叠压向地面,雪亮的蛇形电光蓦地闪过,将天幕割裂成万分诡谲的形状,几秒钟后,惊雷炸响。

  远处,石板小径的尽头走来一个人,来人撑了把黑伞,看不清面容。

  拐棍型的伞把处,男人修长的五指扣得很紧,指关节略微泛白,手背的经络和血管清晰可见,白皙的肌肤之下交错着淡青色的纹路,看上去会给人一种冰冷的质感,但无疑那是一双被精心保养的手,显得过分细腻和引人注目。

  男人很高,身材颀长而略微消瘦,风衣长长地下摆被雨水溅湿,他却显得并不在意,始终维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与眼下糟糕的天气格格不入。

  暴雨倾盆而下,夹杂着冰雹,把树木顶端的枝桠砸断了不少,稀稀落落地浸泡在石板路的积水里,浑身湿透的灰毛野兔躲在灌木下瑟瑟发抖,在又一声雷响后惊恐地四下逃窜。

  它慌不择路地跑到了男人脚下。

  那一刹那,几颗从天而降的水珠仿佛被什么凭空击碎,下一秒,嘈杂的雨声中蓦然响起一声极不明显的‘噗嗤’,可怜的灰兔子身形僵住,像是某物击中般软倒下去,只剩下生命力即将耗尽的剧烈喘息。

  没有血迹,没有明显外伤,兔子抽搐了一会儿便彻底安静下来。

  男人向后退开一步,弯下腰,洁白的食指和拇指在尸体湿漉漉的颈毛间轻轻捏住,抽出了那枚卡死动脉的陶瓷刀片,浓稠的血液顷刻失去束缚,非常刺眼地喷射出来。

  鞋底的积水被染得暗红,腥气浓烈,他把刀片擦拭干净,重新收回袖口,然后跨过死兔子,稳步朝石板路另一端的铁艺大门走去。

  院墙后的三层别墅被藤蔓植物覆盖得严严实实,看不见灯光,在阴雨天显得有几分阴森。男人在院门一侧停下脚步,拨开爬山虎,按下门铃。

  没过多久,别墅门开了。

  一个有些微胖的年轻女人朝外望了望,暴雨中的视野非常模糊,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来人是谁,女人严以掩饰那种惊喜与紧张交杂过后的情绪,赶紧取伞,提起裙角小跑着过来开门。

  “舒曼少爷,”女人拉开铁门,“您交待的已经办好了,先生在卧室午睡,我叫过,醒不了,药量应该足够了!”

  黑伞抬起,露出男人年轻而俊逸的脸,与那种清冷气质不同,康奈尔·舒曼浅棕色的眸光异常柔和,唇线略微扬起,形成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是一种非常容易使人产生亲切感的表情,是大盗永远不会失误的欺骗手段。

  那些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家伙,其本身也是骗局极为精巧的一环。

  “辛苦了,玛德琳。”舒曼欠了欠身,像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他甚至将那把黑伞朝女仆头顶挨过去了一些,即使对方本身也撑了伞。

  玛德琳简直受宠若惊,羞赧地脸颊泛红,“我带您进去。”

  说完,她侧身正要把路让出来,却听见舒曼道:“不用了,你现在就离开这里,我的人在外面,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舒曼抬手,将女人滑落在脸庞的一缕发轻轻别到耳后,“我已经为了做好了安排,以后要好好为我做事,知道么?”

  玛德琳只感到心脏砰砰直跳,乖巧地点了点头。

  “去吧。”

  “是,小少爷……您,务必小心啊。”

  待身后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舒曼取出手帕,仔细擦过为她别发的手指,这才举步走进了院子。

  别墅门没锁,门廊和客厅一片漆黑,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颜料气味,住人少再加上下雨的影响,里面感觉起来甚至有些阴冷。

  他收伞进门,在脚毯上擦干鞋底的水,脱下风衣,就像以往每次回来时一样,挂在了属于康奈尔·舒曼的那根挂钩上,只不过和现在的身高相比,挂钩高度变得矮了不少,舒曼不禁失神,下意识朝身边看去。

  ——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扇门,左胳膊打着石膏,脸上挂着淤青,身高还不到衣架一半,也够不到那根矮矮的挂钩,那个人就站在身后,帮他把脱下的小外套挂了上去……

  舒曼倏然回过神来,移开目光,他走出几步远离衣架,然后深深缓了口气。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漠,有坚定而明确的目标,不会有所谓的动容,那颗冰封的心更不会被任何情绪撼动——然而当再次进入这栋他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房子,存在过的气息似乎早已渗透了各个细节,那些过去烙印在记忆深处,并不是一次逃离就能彻底规避开的。

  富于感情的人类会对获得的东西念念不忘,感情越深就越会产生某种牢不可破的执念,他会觉得自己是特殊的、独一无二的,会变得吝惜而渴望占有,所以当结果低于预期,他的失望会让所有曾经美好的感情变为人生最拙劣的败笔。

  舒曼沿楼梯上到二楼,站在那扇无比熟悉的主卧门前,脑海中繁杂的思绪逐渐归于平静,他抬手正要敲门,却在指节撞上门板的一瞬间猛然察觉到另一侧的某种异样。

  这栋房子年代久远,隔音很差,他身为大盗五感原本就优于常人,却没听见卧室内有入睡后正常的呼吸声。

  难道……没人?!

  玛德琳失手了——这是他最直接的反应,但旋即也就镇定下来,她不过是个女仆,又怎么可能玩得过老师?

  舒曼推门进去,卧室果然是空的,没有开灯,空气有些潮湿,走廊稀薄的光线从门口照射进去,他注意到床垫上还保留着被人躺过的痕迹,而那扇唯一的窗虚掩着一道缝隙。

  他走到床边,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只药瓶,是镇痛剂,像这样的瓶子还有七八个,盗贼身体素质通常不错,只不过前半生几乎是处在透支消耗状态,一旦度过巅峰期,当初受伤留下的后遗症会体现的异常明显。

  承认那人老了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即便作为对手,他也更愿意相信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偷,那样才更符合一个被当做信仰的存在。

  舒曼放下药瓶,转身离开卧房。

  主卧窗户正对着后花园,这世界上没有因为疏漏而忘记关窗的盗贼,那是一个信号,他忽然十分好奇,那个看透他的野心却又暗示他到后院去的家伙究竟想做些什么?

  外面雨势有所减小,后院栽种的白玫瑰被冰雹砸得七零八落,吸饱水分的空气香气馥郁,舒曼撑伞刚刚走出别墅拐角,就看见那个人也撑了把黑伞,静静站在磅礴的大雨中。

  他并不算高,长外套穿在他身上衬得身形非常单薄,男人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看上去这种不健康已经持续了很久,舒曼心里略微惊讶,离开不到一年,他从来没听说过他病得这么重,以至于整个人都瘦得有些脱型。

  这片后院种满玫瑰,没有留路,目之所及尽是盛放的雪白花朵,犹如一座肃静而庄重的陵园。

  舒曼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他走到那人身后停下,静了很久才轻轻开口,唤了一声,“老师。”

  “我还以为再也听不到这个称呼,现在终于是没什么遗憾了。”男人转过身,幽暗的黑眼睛笑得弯起来,一如从前的每一次对视那样。

  二十年过去了,岁月几乎没在他身上留下多少刻意的痕迹,男人眸底的笑意加深,莞尔道:“你不是来杀我的么?康奈尔,大盗永远不能动摇已经做出的决定,老师教给你的,怎么都忘了?”

  舒曼一时间只觉得哑然。

  “你不是恨我没有选你当继承人么?”

  “不是!”

  男人脸上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

  “我只是不能理解您为什么不按照盗贼的规矩决定继承人?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和雷纳德公平竞争的机会?为什么……还没看过我的能力……就选择……放弃我?老师,我和他明明都是您的学生……”

  “盗贼的规矩是什么?”

  “传承唯一。”

  “意味着什么?”

  “雷纳德和我只能活一个。”

  “是呀,因为从古至今盗贼都是缺乏信任的家伙,他们认为情同手足的同门反而是最了解自身弱点的人,是更有可能成为未来对手的人,而且因为熟悉会更加棘手,为此才有了传承唯一的规矩。”

  男人轻声道:“不过我认为那很痛苦,康奈尔,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些原本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人临死前看我的眼神。”

  “老师,”舒曼说:“我只想知道为什么您选定的继承人不是我?我明明——”

  “比雷纳德更加优秀?”

  舒曼怔住,男人了然地笑了笑,“我有两个学生,我认为他们都有资格进入大盗的世界,但我察觉到了其中一人的不同,他太残忍,太适应这个世界的法则,他信奉所谓的‘传承唯一’,也想从我这里拿走全部我能寄予的技巧,所以我只能选择保护他们之中相对的弱者——”

  “这就是答案,你满意了?”

  “所以您就放弃我?就因为我比雷纳德更像盗贼?”舒曼垂在身侧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握紧成拳,微微战栗着,“既然这样您当初又为什么要救我,只有一个学生不是更好么?”

  “你以为我真的没犹豫过?”

  “如果当初放任你不管,现在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舒曼只觉得自己胸腔里那个部位狠狠颤了一下,“老师……”

  “不过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敢利用玛德琳对我下手,看来留着你终归有一天会对雷纳德不利。”

  “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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