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 第166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穿越重生

  “非是在下不愿相助,只是能力有限,至今只占凶吉一道有些心得,旁的却是……”崔俣眉目平直,“殿下若有了主意,说出来在下占一占,可知结果好是不好,殿下若没主意,在下却是无法指路的。”

  原是如此。

  平郡王眸色微敛,回想着手下打探到的崔俣消息,确然,崔俣能力很不错,能占得过去,占得未来已经或必将发生的事,借些提醒别人注意迎接或避开,他本人却是没给任何人出过主意的。

  是不懂?不够聪明?还是不愿意?

  不管是哪一个,即便崔俣一辈子禀持此本性,于他而言,仍然是有用的。

  能预知未来,便可应机择计,很多事便有了把握!

  平郡王眸底光芒闪烁,换了个问题:“那此次朝堂动向,父皇决断……”

  “殿下还是太高看在下了。”崔俣手中茶盏放到桌面,发出清脆响声,“世人命运不同,越是位高命贵者,推演越耗心血,朝事乃当世朝臣共天子一同推动决策,单一人尚且很难,何况多人?在下修行不够,能力远远未及。”

  平郡王恍然:“是我想岔了……”他轻叹口气,看向崔俣的目光略带歉意,“非是有意为难先生。”

  “也是在下无用,怪不得您。”崔俣微微拱手行了个礼。

  平郡王微笑摆手,示意这段就此过去,大家都不必再客气了。

  这一次,他很是安静,只捧杯喝茶,并不说话,一时间很有天家皇子气派,与之前判若两人。

  崔俣目光微闪,指尖滑过茶杯沿,声音略轻:“在下虽不懂朝事,史书却也翻过几本,天家子,看似尊贵无双,实则行路艰难……殿下一人行走确是辛苦,不似越王爷,有兄弟帮衬。”

  “是啊……”平郡王眸色微深,捏着茶盏的力气不小心增大,指尖泛着白,“我四弟昌郡王虽自小顽劣淘气,却很是得皇上宠爱,也知道爱惜哥哥。”

  拜此人所赐,他不知道多受了多少委屈!

  “朝臣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兄弟,若能也有人帮到殿下就好了……”崔俣语速极慢,似乎一字一句,带着某种特殊韵律,深深敲进人心底。

  静了一静,他才又清咳一声,自嘲解围:“在下真是昏了头,当今圣上子嗣不丰,这皇宫里,只有越昌及您三位皇子,到哪里寻另一个亲兄弟?”

  “是啊……”

  平郡王跟着浅叹。

  叹着叹着,他突然目光一亮,心底翻起诸多思索,怎么会没有亲兄弟?不是还有太子么!

  朝局至此,于他已很是不利,再这样发展下去,他也别有什么想头了,不多久就被越王弄死!若太子还了朝……他可拉拢,一同对抗越王!

  就算太子不愿意与他站在一起,帮不上忙,可也能搅浑水啊!越王要陷害他,他还可以拉太子背黑锅啊!就算越王放大招,他跑不了,至少也能拉太子一起承担!

  这念头一出,平郡王心里就在警示危险,想是想的好,万一引狼入室了呢?

  他眯眼看着崔俣:“先生是在提醒我……联合太子么?”

  崔俣十分惊讶,一直无甚过大表情的脸这一刻情绪十分明显,眼睛都睁圆了:“殿下怎会这般想?在下从未见过太子,不知太子为人,如何会有此建议?”

  平郡王冷静下来想一想,也是。崔俣只是因他诉说,叹他经历际遇,并没有提太子一个字,是他自己突发奇想,想到这个方向。

  崔俣未涉朝局,没有靠山势力,可再傻,也知道皇子们争权忌讳什么,怎么会献计给他联合太子?

  是他太敏感了……

  到底还是多疑,担心选错了路。

  太子野地里长大,无师无友,无人脉无经营,早错过了好好教养的年纪,哪怕回了宫,能做什么?难道还能耍得了自己?

  平郡王越想,念头越深,越觉此计相宜。

  崔俣却适时指尖轻敲桌面,提醒他:“若殿下坚定此想,在下劝您谨慎。”

  “哦?”平郡王抬眉,“先生可是有所感?”

  崔俣指尖掐了个诀,微微阖眸:“在下方才感知了下,殿下心内想法,于将来可行,于现下却是无益。请太子回宫这话,殿下万万不能劝皇上。”

  平郡王心下一跳。他方才的确想着,要不要找个方式劝父皇接太子回宫……原来不行么?

  还好崔俣提醒了他!

  平郡王起身朝崔俣肃穆拱手:“还要多谢先生提点,否则我必要酿成大错!”

  崔俣也起身回礼:“是殿下聪慧,在下实未帮得上什么。”

  平郡王对此夸奖就全盘接收了,他的确聪明,否则也想不到这么多!

  平郡王此次来找崔俣,是想促膝长谈一番的,可惜话没说几句,他的侍卫就过来了,凑到他耳边说了句话……他神情立刻就不对了,直直看着崔俣,目光里带着不善。

  崔俣不解,眉心蹙了起来:“殿下这是——”

  “越王来了……”平郡王声音很慢,透着冷漠,甚至还有一抹杀机,“你是他的人?”

  是否还报了信?否则怎么他刚来不久,越王就找过来了?

  虽则他此行光明正大,不怕人知道,可这么撞上越王,心里也是极不舒服的!

  崔俣心下一沉,他哪知道越王会这个时候来!若是之前,有人来木同定会通知他,可今日不同,平郡王来,杨暄的人不能动,他身边只木同一个,木同不可能放弃保护他出门四去打探……

  心内思绪急转,一瞬间仿佛无限长。崔俣知道这群皇子们的多疑忌讳,事既如此,他便也不大急解释,而是神色冷漠下来,声音变的疏离:“原来殿下是这般想在下的。”

  平郡王一怔,这是……生气了?

  “在下之言皆出肺腑,殿下信也罢,不信也罢,皆是殿下选择,”崔俣站起来,束手垂眸,“若殿下事了,在下便准备迎客了。”

  平郡王就心虚了。

  适才崔俣态度如何,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突然起意要联合太子,崔俣还提醒了危险……哪怕崔俣不愿归他招揽,起码是不愿得罪他的!

  现阶段,这些信息已经足够,崔俣必不是越王的人!

  至于以后……端看各人手段。

  他立刻朝揖手,表情歉然:“是我一时敏感,先生勿要动气。”

  崔俣安静良久,方才看向平郡王,深深一叹:“也罢。在下是修道之人,需得清心历练,着实对朝局无意,只听从天意心声,忠心我大安,一切以江山稳固为念。您来是如此,越王来,在下亦是如此,不会漏言,不会陷害,殿下尽可放心。”

  “这可真是……先生定要信我,我并无疑先生之心。”

  崔俣摆了摆手:“殿下无需多言。另,在下再次提醒您,到皇上面前,万勿提太子回宫之请,若皇上有问,只消虔诚真意回答,让皇上知晓这天下是他的,权威能量无可比拟,一切以他念为主,是左是右,是生是死,皆由得他……千万莫多起多余心思。”

  平郡王正色:“多谢提醒,我记下了。”

  崔俣浅浅颌首:“越王只怕转眼就到,殿下若不想碰到,还是早些离开罢。”

  这个倒是!平郡王看崔俣更加顺眼,这人不但相貌气质出众,心肠也很软。

  眼下不是交心好时机,他不再多做流连,匆匆和崔俣拱了拱手道别,也不让送,转身带着人出了房间,顺着院子后门,离开了……

  越王来的很快,也非常不讲理,门都没敲,直接推开,大步往里走——正好看到平郡王队伍里最后一名随从离开小院。

  他情绪十分不佳,眸底带着怒气,许也是怒气也激,他急着见崔俣,并未太注意这从后门离开的随从。毕竟这里是客栈,人来人往,伙计下人带客人,不清静也很正常。

  木同刚刚眼疾手快把房间收拾过,给崔俣重新上茶,越王的脚步声就近了。

  “主子。”木同低声唤了下崔俣,眼睛眨了眨,示意人来了。

  崔俣微笑摆手,示意他站到一旁。

  虽则今日很是意外,但已经搞定一个,这第二个,也必须搞定!

  ……

  “崔俣——崔俣可在!”

  随着洪亮略急促的声音,越王大步走了进来。

  崔俣整肃衣衫,微笑下跪行礼:“参见王爷——”

  越王适时把他扶住:“你我之间,何必如此多礼?又不是在人前!”

  不管声音还是表情,都透着浅浅责怪,显然,越王想塑造另一种模式的亲昵感。

  “在下惶恐。”崔俣头微微垂着,“君便是君,民便是民,礼不可废。王爷体恤,是王爷心慈,在下却不敢无礼。”

  对于百姓来说,皇上是天家,皇子们也是君,崔俣这话说的不错。

  可君之一字,对于越王这样的人有特殊意义……

  越王很高兴,拍了拍崔俣肩膀:“你啊,就是多礼。”

  崔俣看了眼搭在肩上的手,目光略冷。

  这话说的,好像多了解他似的。

  不过面上当然不能露,崔俣伸手指着座位方向:“王爷请——”

  越王笑着坐过去:“你也坐。”

  崔俣从茶具盘里拿出一个杯子,亲手执壶给越王倒了茶:“王爷怎知在下住这里?今日怎的有暇过来?”

  “父皇赏了你东西,本王又怎会不知你住处?至于今日过来——”越王笑容止住,眼睛眯起,方正的脸因这神色变化多了些威严不满,“还不是本王那二弟,简直欺人太甚!”

  崔俣眼梢微垂,敛起眸底情绪:“王爷说的是……平郡王?”

  “除了他还有谁!”越王怒干了一杯茶。

  崔俣又给他续上。

  越王自进房间开始,一直观察着崔俣表情,见他不骄不躁,不试图哄劝讨好,也不过于害怕惊惧,对其性情更加赞赏几分。

  房间是静的,人也是静的,房间是雅的,人也是雅的。

  环境总能影响人,这种气氛下,越王的火气渐渐收敛。

  也不用崔俣问,他自己就开了口:“今日本王前来,是想看看你,顺便同你诉诉苦……不知崔俣你是否欢迎?”

  他来不可能只是看望诉苦这么简单,崔俣心下明白,微笑道:“王爷光临寒舍,是在下荣幸。”

  “你可要好生开解开解本王啊。”越王话音很重,很有些语重心长。

  此话隐意十分明显:你可要好生给我出主意啊!

  崔俣拱手:“在下万不敢当。”

  越王也没想立刻就要他一个承诺,顾自开口:“朝局之事,你可了解?”

  崔俣垂眸:“倒要叫王爷失望,在下从未涉足关注,对此着实不甚了解。”

  “嗯,那本王就说与你听听。”越王颌首,“远的说起来没意思,只说近的。本王之烦恼气愤,皆由此来。”

  “是。”

  越王整理了整理思路,问崔俣:“日前刑部大堂开审的文城郡彭家,彭传义一案,你可听说过?”

  同平郡王一样的开场白……

  崔俣只好回一样的话:“此案街巷传的很广,在下岂能不知?”他顿了顿,“莫非殿下之忧,与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