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崔晋从小,怕的人除了姐姐崔盈,就是祖母白氏,当然这些年因崔俣崔枢的相继出现,他怕的更多了,但祖母在他心里的地位还是无人能及,听得这话中浓浓不想说的语气,他便也缩了头,不敢问了。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崔征过府拜会嫡母。
白氏神情微顿,目光缓缓滑过崔俣,唇角复又扬起,语气比方才还有深意:“恐怕……不只是为了拜访我这个老东西吧。”
崔俣不用想也知道,这位大伯压在心里的,应该还是同陶家的亲事。
白氏理了理衣裳,站了起来:“俣儿放心,陶楚楚之事你小叔叔已说过,祖母不会看着你被欺负。来人,去唤崔枢和三老爷三太太张氏过来,陪我见客。”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搭了贴身大丫鬟的手往外走,走的慢条斯理,气势却是无双:“你们这些小家伙,一个都不准过去!”
崔俣与崔晋对视,片刻后,双双一笑。
崔晋跳过来,与崔俣咬耳朵:“我去偷听,稍后讲与你!”
崔俣微笑颌首。
小胖子一跑,正厅便无人了,崔俣回了自己小院。
没见到英亲王老爷子,王家这事,却不能不管。总要让老爷子看一看他的能力,王芨,也是保一下的……
崔俣让人去查了杨煦和王芨过往。
因有杨暄建下的消息网络,信传回来的很快,不多久,崔俣就拿到了想知道的东西。
杨煦与王芨,幼时算是认识,毕竟都是有名权贵世家的嫡系,哪个宴个碰个面,知道对方的存在,很正常。只是因门庭差别,杨煦又大部分时间跟着英亲王在沙场,二人并没太多来往。这段时间里,唯一值得注意的只有一点,王芨得天花被王铎放弃,弃于偏僻荒院自生自灭时,杨煦正好淘气,曾钻狗洞进去玩过。
只是长大后,杨煦对此好像没有记忆。
再遇王芨,杨煦时年已十六,二人于雨中相逢,缠绵细雨,让人心情很好的那种。王芨那时正好研出一味新药,心情十分好,便在雨中玩耍,还兴起吹了首笛曲……至此,方才算真正相识。
王芨医术精湛,志向便是悬壶济世,成年后不常在王家呆着,因一次治瘟疫,走近西边,遇到了点麻烦,得王煦相救,正逢西突厥攻势猛烈,他便留在军营帮忙,做了军医。
军营条件不好,药材常有缺失,但王芨医术精湛,年纪虽轻,经验却很丰富,常以简单便宜药材搭配,发挥数倍功效,很得军营汉子们推崇称道。
这段时间里,二人才算是相知相惜,情意渐浓……
一年半前,杨煦遇险,重伤陷于深山,身边只有王芨相伴。对手为找到杨煦,不惜放火烧山,王芨艰难找到药物,全部喂给杨煦吃下,还以瘦弱的,并不怎么强悍的身体,愣是一路背着杨煦,奔逃出火海……期间艰难,实难为外人道。
王芨的嗓子,便是此时烧伤的。
世家联姻规矩苛刻,二人都是男子,短暂的甜蜜相处后,很快迎来了暴风骤雨般的种种难题……
崔俣看完消息资料,略叹息,这二人的感情路,着实太苦了些。好在二人真心相惜,彼此相契,纵有千万难处,也未能使二人真的断情绝义分开。
王芨倔强矜傲,偶尔身上又带着世家公子特有的优雅谦逊,杨煦文武双全,有儒将之称,平时都在顺着王芨,包容王芨,可特殊时候,会犯熊,会霸道执拗,说一不二,谁都搞不了……
两个简直天造地设,再合适不过的一对。
杨煦与王芨,都是德行品性非常好的年轻人,朋友很多,得很多人拥挤爱戴,身上并无黑点。
最重要的是……
崔俣看着身世那一部分,清楚明白的写着,王芨的生母,姓谢,是长安谢家的嫡女,按辈份,谢闻谢丛得唤一声姑姑!
想了一会儿,崔俣主意就定了。
他铺纸于书案前,一气写了好几封信,给不同的人,安排不同的事……
于是这天下午,就在此事发发酵膨胀到最大,众人连连批判杨煦与王芨德行操守时,有人就见疑发问了,大家都在批评人,不如来讨论讨论,何为世家之风,世家之仪,世家之坚持?做为平民百姓,怎样的处世为人方法才是对的?
表达欲望谁都有,人们最喜欢评论,大家纷纷表达意见。
有说安守本份的,比如杨煦王芨这事就不该这么干,便是有情,也该跟长辈们通气,而不是私下里来往,为了掩藏奸情还要杀人。
有人说话虽如此,但人心隔肚皮,防人之心不可无,杨煦和王芨若知道防备,就会足够小心不被发现,那王节若是有防备,也不会因此而死。
更多的人,则是称道王家操守,尤其王铎老爷子,大气啊!为了杜绝这样恶心的事,竟然敢铁面无知识,放言杀孙子啊!
很快,类似夸耀之言大噪,王铎名字仿佛金字招牌,迅速在洛阳大街小巷子火了起来,这是个令人敬仰,一丝儿缺点都没有的人!当为世家之首,百姓们追随之人,所有人都该同他学,他就是个圣人,连皇上都应该向他请教!
……
王铎听到这声音满面红光,心内很是得意,他这王家,就该得这样名声,该带领世家往前!
他还招手叫儿子过来:“将之前咱们家的事传扬出去,让所有人知道,我王家没有二嫁之女,没有品德败坏之辈,但有,我绝不轻饶!”
他儿子有些忐忑:“父亲,咱们是不是忧着点,外面都在传,皇上都应该躬身向你请教……”
“这话难道不对?”王铎冷嗤一声,“皇上压我王家多年,也该清醒清醒了!”
“要不要同叔叔说一声?”
“王复?问他做甚?早就分家了,已是两家人,咱家的事,他管不着!”
王家这一出头表现,气氛就更热烈了。
无它,自打王铎这个嫡长子懂事,以承宗之人培养起,王家不仅没有二嫁女,所有女子都很气节!有未嫁夫亡守了望门寡了;有无子,为夫勤恳操持亲手抚养大所有孩子的;有被外男不小心摸了下手就自尽守节的……特别特别多!
一时间,王家声誉无两。
……
杨暄正在审邱无为时,甲寅送来新消息。
他走出刑房,将手上血水洗去,换了身衣服,问:“何事?”
“殿下,崔爷那边动了,咱们要帮忙吗?”
杨暄唇角带着笑:“暂时不用。”
那兔子聪明着呢,心里算计可多,用得着他的时候,自会言语。
拇指滑过衣领,杨暄盯着那根手指发怔。
那夜,便是用这只手指让崔俣……
想想那兔子软如一汪春水,眼梢微红,眸泛春情,微微启唇似朝他索吻的画面,他就忍不住心头一阵火热,不由自主想未来那一朝时,会是怎样销魂蚀骨的滋味……
“我写封信,你叫人给他送去。”
杨暄没忍住,又写了一封情书,用词相当肉麻,开头就是卿卿心肝儿……甲寅都没眼看,快速避开了。
一封信写了足足五页,前面四页都在倾诉思念之情,又是撒娇又是委屈,逼着崔俣答应见面后给他点福利,因为他实在太乖,一直在忙正事呢!
第五页,才告诉崔俣,这次王芨杨煦的爆出来,有他父皇插手的痕迹,他父皇很希望看到英亲王和王铎干架,还想坑他,同他私下说话,鼓励他说,他现在是宗正寺卿,这样的事是职责范围内,完全可以管,随便他怎么折腾怎么玩,父皇都不生气!
杨暄抱怨:当我傻呢!我才不掉这个坑,要掉也得找着好时机!
末了还卖乖:我乖吧,你看我这么乖,是不是得给奖励呀?我不挑,卿卿的那里给我亲一亲就行!
写完,他把信交给甲寅去送,转身又回了刑房。
进了刑房的太子,全然没半点方才的傻笑模样,剑眉戾戾,寒眸森森,唇角一扬,似地狱恶鬼。
“邱无为,这事你不愿招,没关系,咱们来聊聊别的,放松一下。”他蹲在浑身上下没一处好皮,牙齿都被拔掉几颗的邱无为身前,“听说前些日子,你把孤想拉拢的长安半仙崔俣给掳了,河帮里还卖出消息,说你好像知道这位半仙年轻时的事……孤也很好奇啊。”
大脚‘不经意’踩上邱无为的伤处,还碾了碾,杨暄一边唇角扬起,笑容要多邪有多邪:“孤耐心不是很好,你最好珍惜点时间。”
……
崔俣看完信,脸红了小半天,这熊太子,都跟谁学的诨话,他这张现代老脸皮都招架不住了!
不过太康帝这么尽力量搭架子……他得好好排好这部戏,方不负皇恩啊。
他招来人问了问,发现火已经烧的很旺了,便开启了第二步。
王家,尤其王铎名声推到风口浪尖后,突然间,气氛就变了。
因为王铎过于出色,就有人开始总结点评,世家那些事儿。世家不只一个王家啊,谢,郑,崔,温,李,枝叶繁茂的,哪会一点事没有?
有王铎这家比着,别家姑娘啊,家人品行啊,就低级多了。
有名声不佳的,有退过亲的,退亲了还自己挑人家的,嫁了人不安分的,七出的,无子的,还有合离二嫁的!
族里人男人们呢,也多放浪形骸,衣服不好好穿好就往外走,春秋也敢袒胸露乳的,断袖好男风算个毛线,人家俩世家贵公子都敢互相狎玩,玩完了还做好朋友的!
谁家都比不上王家!
这话一出,算是犯了众怒了。
众世家开始纵纵站出来表态。
这是要压制女人,把女人往火坑里推啊!
世道如此,大家都在好好教养儿女,要求女孩子谨言慎行,可精心呵护培养,难道也是错?世家培养出的才女女英雄,历史上还少了?你瞧不起女子,把那些史籍记载都撕了啊,在这大放什么厥词!
家中得个男儿,自该好好养,得个女儿,也不能放弃了,有话说贤妻夫祸少,好妻福三代,一个姑娘养好了,将来到夫家可是能旺三代的!教个不认字,规规矩矩跟木头似的姑娘出来,听话是听话了,子女后代怎么教养?
再有那边关,常遭战乱,一仗不知道死多少军士,多少女人变成了寡妇,若都听你的,所有女人不能二嫁,人口怎么发展?兵丁征完了,国家等着被灭么!
再讲深点,你就不是你娘生的?你就没有姐妹,没有女儿么?如此低视女子,你家女人过的幸福么,良心可过的去?
你王家愿意这样,是你的自由,可你不能绑架别人也这样啊,这都什么年代了,是太平天下啊,历史滚滚车轮在往前走啊!
再说,断袖怎么了,哪朝哪代没出过断袖,往前数不到三十年,还此为雅呢,你不断袖就是没品位,不跟潮流,或者长的太丑,别人不稀罕你!
你王铎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爹就断过袖,你敢不承认!
男人又没有三书六礼成亲的规矩,人家俩看对眼,愿意一块过,又没祸害哪个姑娘哪个人家,就是上床了又怎么样?你回去跟你老婆不上床啊!还说人家床上浪,你上床不浪啊!没想过玩花样啊!上床没反应的,那是不行,活儿不好,对方不知心底怎么骂你娘呢!
这头一起,舆论立刻转移攻击点,喝茶磕瓜子,看热闹不嫌事大。
王铎……王铎气的脸都绿了。
明明之前还一边倒,怎么转瞬间,事情就朝这个方向来了!
他还不能反应太大,跟一般百姓,或者当官的,他都能态度超然,说什么是什么,可这一次,他好像太过高调,犯了众怒,所有世家都在指着鼻子骂,若是处理不好,别说现在这个打头世家的位置,那几家要联合起来,他这槛估计过不了了!
大家都是世家,一代代传下来,谁不知道谁?你知道我是哪个牌面的人,我还知道你裤子底下到底是黄泥还是屎呢!要比吗?要撕破脸搞吗!
王铎正考虑着,谢家上门了。
谢延老爷子带着弟弟谢嘉,孙子谢闻谢丛一块来了,张口就说要把王芨带走。
“他虽是你孙子,也是我外孙,身上流着谢家的血!我谢家人,不能被这么欺负!”
谢延老头是个老狐狸,同英亲王一样,他会闹腾,最擅长搞事,可英亲王有一点比不上他,他两岁认字,三岁背书练字,六十年来不间段,文采可是顶呱呱的,说起歪理,损起人来那都不带脏字的,王铎根本抗不住!
王铎向谢嘉求助,谢嘉性格板正,太康帝有时候还头疼呢,他能说的通?找谢闻谢丛啊,两兄弟一耸肩,委屈的不行,那态度:我们能怎么办呢?有这样的亲爷爷,我们也很绝望啊。求您给想个办法,好好平了这事,劝劝我家老爷子,老爷子近年身体不好,要是被气出个三长两短就这么过去了,我们……我们就只好问你要个说法了。
于是,王铎沉默了。
他这一怂,崔俣就更满意了。
很好,第二阶段目标完成,开启第三步!
王铎怂了两天,正好遇到世家郑家办宴,大半省得贵圈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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