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卿相 第91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穿越重生

  指节攥紧,发出“咔吧咔吧”轻响,杨暄认为,这次长安之行,必须要盯紧注意昌郡王!

  ……

  离请帖上的梅宴日期尚有十日,就算加上去往长安的路程时日,也绰绰有余,遂崔俣并不急。

  他先是找了崔迁崔盈,把家里的事理清交待好,又约了张松茶楼见面,把玉戒归还给他。

  “相逢是缘,你信我,我助你,便成友情,这东西太贵重,张兄——原谅我不敬,称你一声兄,这玉戒,我不能要。”

  张松却态度却非常坚决,就是不把戒指拿回来:“此事于你可能是举手之劳,于我却是天大恩义,别说我张家财产,我的命都可以予你。”

  崔俣不想给人感觉太过高傲:“也不是随手之劳那么简单……”

  张氏眉眼一凛:“那就更该予你!”

  崔俣蹙眉,又劝了几句,可好说歹说,张松就是不收。

  末了,他只得叹道:“也罢,东西不拿出来使用,它只是一个念想,友谊信物。此物——”他看了看玉戒,“我便暂时收着,把玩够了再还你。只是下次再还,你不可再拒。”

  “那下一次,必须得是十年后。”

  “我怕丢啊……五年,不能再长了。”

  “八年。”

  崔俣略有些无语,怎么说着说着就谈起生意了?

  这天,也是杨暄第一次见到张松。张松人品端正,对崔俣足够尊重,杨暄很满意,之后查了张松资料,发现他能力也不错,更为满意,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个名字。

  张松第一次见杨暄,震撼于杨暄小小年纪气势非凡,尊贵霸气似乎与生俱来,直觉定为人中龙凤,一边心叹崔俣的朋友就是不一样,一边调整神情,对杨暄也很尊重……

  玉戒不再相互推,崔俣便提起正事,问起余孝全余孝治。张松敛肃神情,详细讲说。他在信里说过一部分,可有些事太过机密,不好写出来,正好此次当面秘谈。

  也因此,崔俣的计划得以更精准。

  ……

  之后,崔俣杨暄又在义城逗留两日,把该安排的一一安排下去,才启程赶往长安。

  因不赶时间,走的是水路。

  这也是第一次,杨暄向崔俣展示自己的实力。

  五丈高船,角灯长桅,足以乘风破浪。左右前后皆有数艘轻舟,每条船上都有不少河帮汉子,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些汉子们衣着整齐,表情端肃,无论站姿,神情,还是排列方位,都有种特殊的精气神。

  积极的,向上的,充满活力的,一改往日暴戾冲动风格,他们就像正义之师,威武之军,脱胎换骨,做的活儿都与往常不一样,有特殊意义了一般。

  连对杨暄崔俣行礼,都整齐划一,训练有素。

  场面很大,人很多时,所有人同时,整整齐齐冲你行礼,这种场景是很震撼的,崔俣略顿了一下,叹为观止。

  “你很会调教人。”他诚心诚意的夸奖杨暄。

  杨暄一个抬手,所有人礼毕,回归待命状态:“那是,近墨者黑,也不看我同谁走的近。”

  “调侃我?”崔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杨暄拉他上船:“哪啊,这是夸奖你。”

  水路略慢,却比马稳多了,空间也大,该有的东西都有,哪怕不常用的,吩咐下去找一找,也马上有了。崔俣表示,这行路方式非常舒服,以后可多多体验。

  冬日河风略寒,因房间里炭盆很热,开了窗子,倒是正好。

  崔俣坐在窗边,捧着一盅茶赏往外看,船驶进主河道,水波粼粼,与天相接,时有飞鸟掠过蓝天,宽阔的河景,让人的心都跟着豁达宽广了。

  难得如此闲情,崔俣颇有兴致。

  杨暄去外面巡视一圈,回来看到崔俣表情,也挺高兴:“喜欢看?”

  崔俣点点头:“嗯,很不错。”

  “以后常带你来。”

  “这些人——”崔俣手指掠过外面汉子们,“安全么?”

  杨暄坐到崔俣对面,学着他的样子,也倒了一盅茶揍着:“不安全的,我不会送到你面前来。”

  崔俣眨眨眼:“还有很多?”

  杨暄点头:“非常多。”

  崔俣看着杨暄,眼神略复杂:“你还真是……长大了。”本事不错!

  杨暄入鬓剑眉扬起,眸底闪过亮光,略得意:“不能总让你专美于前么。”

  河风徐徐,雕到异兽的香炉轻雾袅袅,满室生香,安静无比。

  两人就这么静静赏景,谁也没说话,却也不觉得尴尬。

  “崔俣。”

  良久,杨暄突然发声。

  “嗯?”

  “你好久没教我东西了。”

  崔俣讶异:“你不是拜了王老山长?他的学识,你还嫌不够?”

  “老山长很好,可我还是喜欢你给我讲故事。”杨暄看着崔俣,眼睛亮亮的,“总觉得从嘴里说出来的事,能引导我更多。”

  崔俣:“是么……”

  “左右今日无事,你随便同我说一段吧。”

  崔俣想了想,笑了:“好啊。”他问杨暄,“你认为汉高祖刘邦,是怎样的帝王?”

  “脸皮够厚,心够狠。项羽要杀他爹,他说要分一杯羹;楚兵追击,危难之时,他推亲生儿女下车;得势后杀韩信,彭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人品不好,翻脸不认人,天纲五伦,礼义廉耻,他全部不在乎……”杨暄声音微沉,“可他却开创西汉,做了皇帝,白手起家,值得尊敬。”

  崔俣点头:“可见做帝王,讲究的不是良心,而是手段。”

  “虽然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的,帝王无情,足够心黑手狠,方能掌握一切。”杨暄叹了口气,“项羽若有他那般厚脸皮,败一败没什么,不觉得丢人,楚汉之争许不是这结局;韩信跨下之辱都受得,若心够狠,许不是那般结局。”

  崔俣指尖抚着茶杯沿,目光微垂:“你也知道,帝王都够狡猾,手段够多,自制戏份够足,可你是不是忘了,帝王们并不是时时刻刻站于顶端,他们亦有受险的时候……这种时候,他们怎么做的?比如成皋之时——”

  杨暄立刻接道:“他被困,知道不敌,任对方百人一队轮番不断谩骂诈狗,也未出声,躲过此劫。”

  “所以你看,人不仅脸皮够厚,还很能屈能伸,知避锋芒,以待后起。”

  杨暄看着崔俣,所以——呢?

  崔俣说到这里,算是完了,又提起另一人:“他老婆吕后,也是个厉害的。时年匈奴势大,其单于写信给她,调戏她说你丈夫死了,空闺一定寂寞,正好我威武雄壮,麾下精兵无数能护你,孤男寡女正好两厢快活……”

  杨暄熟读史书,这段故事当然也知道:“吕后回信并不硬气,说接信很荣幸,本该亲往侍奉,可惜自己太老,年华不在,齿摇发落,便送了美女礼物若干,送于匈奴。”

  “却也护了汉室安平,未起战乱。”

  崔俣缓缓放下茶杯,静静看着杨暄:“上善若水,至柔,则至坚。水能成为任何形状,你放在缸里,它就是一缸水,你在渠里,它就是一条溪,好似最没脾气,最柔软,可它能做到许多坚硬兵器都做不到的事。水滴可石穿,水浪可覆舟,水洪水啸——看到的人,都会没命。”

  杨暄终是懂了:“所以……你还是在责我,冲动是错。”

  “一件事的解决办法有很多,你的选择很多,为什么要选最不利的那个呢?”崔俣微笑,“忍一忍并不是什么大事,待它日你凌驾时,岂不更爽快?”

  杨暄看着崔俣,久久,方才叹气:“好吧,我说不过你,今次在此应你,若有下一次,我必不会那般冲动。”

  崔俣抬手,揉了揉杨暄的头:“这就对了么……汉高祖能忍,吕后一介女子也能忍,怎么你就不行?”

  杨暄没躲开崔俣的手,突然想起一事,眯着眼睛问:“若我今日还是不听,你当如何?”

  “没关系啊,我这里有厚黑九忍经,还有厚黑九柔招,都可讲与你听一听么。”崔俣笑眯眯。

  杨暄倒抽一口气:“竟然有这么多!”他该庆幸服软的早么!

  “你瞧不起忍经柔招么?”崔俣离他很近,呼吸都落到他脸上,暖暖的,轻轻的,“那你可小心了,这些招术,最是不经意,也最不好挡。”

  杨暄觉得浑身痒痒的,身体略往后倾了倾:“你要劝我忍,为何不提勾践卧薪尝胆,韩信跨下之辱?”

  “原来你喜欢这个?”崔俣考虑了老虎,“也行,下次就用这个。”

  杨暄:……“我下次不会再冲动了!”

  “人类很擅反口,并给自己找理由,有些事,说了不算,做到了才算。”崔俣拍了拍杨暄的脸,眸底映着杨暄倒影,“少年,我看好你哟。”

  杨暄耳根有些红:“你,你注意点,别跟人动手动脚的!”

  “哦?害羞了?”崔俣饶有兴致的看着杨暄,“你这样的熊孩子,竟也会害羞?”

  杨暄不知是该为第一句恼怒还是第二句,气的抓住崔俣的手,啃了一下。

  像小老虎咬人那样,用了点力,却不会让人疼,让人受伤,不像撒气,更像恼羞成怒的撒娇。

  崔俣笑了,笑的特别大声:“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杨暄:……

  不知不觉的,天色黑了下来,杨暄与崔俣谈兴颇浓,也都不累,吃吃喝喝的,就这么对坐了一天。

  夜里河面是什么景致的,饶是月景很美,赏一会儿也就腻了,可河道经过之处,并非都是险滩,有小小村庄,也有大一点的城镇。冬月离年节已是不远,大城镇里早早挂上红灯笼,夜市支起来,看起来颇为热闹,极有烟火气。但凡灯火,晚上集多了,都是美的。

  杨暄指向窗外:“你看,夜景挺美!”

  崔俣往外看了一会儿,笑了:“的确很美,别有一番意趣。”

  “要停下来玩一会儿么?”

  崔俣想了想:“看看就行,出去……恐会冷。”

  杨暄给了一个‘你好懒’的眼神。

  崔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可以享受时,我更愿意好好享受。”

  ……

  船队在第二日中午,到了与渭水相接的长安段。这里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杨暄和崔俣换了小船,才靠到长安码头。

  谢家得了信,谢丛亲自带人来接,看到崔俣杨暄下船,就让管家前去,把崔俣引了过来。

  “崔六!”谢丛表情非常激动,几乎快端不住世家公子架子,看到杨暄也很惊喜,“沙三!你去哪了,好久没你消息,也见不着,王老爷子都快跳脚骂了!”

  崔俣看了眼杨暄,挑眉:出去办事这么久,竟没同老爷子说么?

  杨暄立刻正色道:“我虽在外有事,两三日必要将写好的功课给老爷子看的,他还生气?”

  “那有什么用,他没亲自教你,没看到你的人啊!”

  杨暄败了:“回头我去看他。”

  “不如现在就去看看?”崔俣提议,“记得千万小心。我在谢府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