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楼重霄
“我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以后,只要你点头,我就保护你。”天铭泱无视翎鸢的讥讽,很是直接:“所以,你的答案呢?我想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房间里忽而陷入短暂的静默,良久,翎鸢淡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虽说,七殿下你的确不是什么可靠的人,不过,我还是愿意相信你一次。”翎鸢微微扬起下巴,有些挑衅地看着天铭泱:“联手这件事,我同意了。”
“我是不是应该回应一句谢主隆恩呢?”有些好笑地看着对方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天铭泱调笑一句。
“那倒不必这么麻烦了。”
“呵……你这个人,还真是……”天铭泱垂眸失笑,继而起身,表情渐渐严肃下来:“既然联手,就彼此说清楚吧。你的目的是什么?睦南皇位么?”
那种东西……
翎鸢的视线忽而凛冽下来,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吧!”夺取皇位,和毁灭如今这个腐朽的王朝,实际上,倒也没多大差别!
“那么你呢?帮我夺取睦南皇位,相应的,你要什么?”转眼冷冷看着天铭泱,翎鸢反问。
我要什么啊……
天铭泱微微笑起来。我还当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只是想获得能够去夺取所爱,保护所爱的力量吧!
“我啊……怎么?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迷离的表情转瞬而逝,天铭泱忽而摆出一副嬉笑模样,再次走近翎鸢,微微俯身,手指轻轻抵住他的心口,微微钩唇:“我要的,全在这儿。”
真狡猾!
翎鸢身子一僵,继而狠狠瞪视着天铭泱。
这个人逼自己说出目的,却是丝毫不肯向自己透露任何他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要玩一场不公平游戏吗!
别开玩笑了!
“殿下,你该坦诚一点。”避开天铭泱灼灼的视线,翎鸢说的很冷。
“那么,小鸟儿你又对我坦诚了多少呢?”天铭泱冷笑起来:“不要把我当傻子啊,小鸟儿!我可不觉得,没有你的配合,二哥的人能那么容易从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弄出去!我更不认为,二哥那种精明人,会拖拖拉拉地不杀你,反倒是玩什么虐待游戏!我更不以为,到了二哥手里的东西,会这么容易让我找到,而且这么容易让我抢回来!”
心里微微一沉,翎鸢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变化:“看来,不是我相信了殿下,倒是殿下不相信我了!”
慢慢抬眼,翎鸢字字句句说得真切:“第一,的确是我配合来抓我的人离开的,因为,如果我反抗,当时可能就死了。第二,正因为我确信他们不会轻易杀我,我才会去。他们以为短刀在我手里,为了那东西的下落,务必留下活口。第三,的确是他们放我回来的,因为,他们想利用我监视你。”
“说要和我联手的人是你,如今我答应了,相不相信我,自然也是由你决定。想散伙,随时可以。”翎鸢说完,毫不避讳地直视天铭泱。
“你都这么说了,我若不选择信任,便是该杀了你吧!杀了你,我为了救你所做的一切,岂不成了笑话?”天铭泱审视着对面这个永远都冷着一张脸的男人,冷笑着感慨起来:“翎鸢,你真是一只聪明的小鸟儿,太聪明了!聪明到——什么时候是说谎,都让人看不出来了……”天铭泱说着,凑近翎鸢的耳边,低声耳语:“不过,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是!这世上,最麻烦的事情不是撒谎,而是圆谎,你也知道吧……”
说完,天铭泱猛地起身,启步朝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朗声道:“我这个人讨厌猜来猜去的,太麻烦了!所以,我相信你了!不过——若是有一天,让我发现你背叛了我,记得我以前说过什么吗?”
脚步微微一滞,天铭泱猛然回首:“我保证,到时候,你会求我快点杀了你!”微微一笑,天铭泱推门而出,慵懒的声音徐徐传来:“我这个人很简单,说信你,便不会有半点怀疑;但若有一天,我不信你了,解释什么的,也免了吧!所以——小鸟儿你最好小心点,千万别给误会出现的机会!”
当时的天铭泱,只是想稍微给翎鸢一些适当的警告,却不曾想,往往越是无心的话语,便越是有着一语中的的魔力。
多年之后,天铭泱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没有说出那样的丑话,或者,一切,都不会演变到如今这种没有退路的地步……
然而,生活,从来都没有什么如果。
*
在墨即的照料之下,翎鸢的伤恢复得很快,几日以后,便基本上行动如常了。但是因为墨即坚持,务必要等到翎鸢伤口完全痊愈,才可以用他的血解蛊毒,天铭泱只得毫不情愿地恢复了每日被墨即看诊的日子。
自然,对于那个不吃亏的家伙来说,诊金绝对不能怠慢。
“实际上,你是骗我种下蛊毒的吧!就为了这源源不断的财路?”这日,在楼外楼被墨即把脉检查的时候,天铭泱随口道。
“喂!明明是你,为了找到翎鸢,自愿跑到我这里来要种血莲蛊的!再说了,亲亲,你看我是那种人吗?”墨即立刻赔笑。
天铭泱抬了抬眼皮,递过去一个你就是那种人的眼神,然后懒懒道:“喂!我明天不过来了,睦南的使节要回去了,我那皇帝老子吩咐了,明天我得去送行。当然,主要是送我二哥和六哥。”
“嗯,随便你了。”墨即不甚介意地点点头,开始倒弄自己的草药,不时在宣纸上记两笔:“那这次,就把前几次欠的诊金结了吧!”
“……”天铭泱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只见墨即抬起头,怔怔看着自己的身后,然后道:“诶?翎鸢你怎么……”
“明日的送行,我也要去。”翎鸢淡淡看着屋里的两个人,甩下这么一句,转身就走。待到天铭泱回头的时候,便只看到一个桀骜不驯的背影,一闪而逝。
这家伙……用不用这么嚣张啊……
皱皱眉,天铭泱吐出一口闷气。
门外,翎鸢倚在不远处的墙壁之上,微微仰起头,瞳孔里折射出湛蓝的天空。
刚刚,他们可是说,那个人竟是为了救自己,自愿往身上种了蛊毒……
天铭泱,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37 心动(上)
送行的那日,北风猎猎,呼啸而过,好似豪迈的号角。
经历岁月锤炼的城楼,每一寸斑驳,都是这个王朝蓬勃生命的篆刻。而此时,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王者便站在那里,俯瞰整装待发的三军。
天字旗帜在狂风中飘扬作响,钢铁甲胄反射出日光炫目的金芒,三万精锐,浩浩汤汤,从城门外铺陈开来。朗日晴空下,是军人不朽的气魄与威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吟唱了无数次的战歌在心底咆哮,众将士仰望着那个高不可攀的王者——挺拔,高大,雍容,威武,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走上点将台,那鹰隼般的视线此刻正在自己身上垂顾,一身戎装,金盔战甲,闪耀着无可比拟的荣光……
那个昔日亲自挂帅,平定藩乱,踏平睦南,三分天下的皇子,那个曾经在朝堂之上翻云覆雨,推翻腐朽的皇子,那个几近被神化了的天泽王朝前朝第六皇子,如今已然成为天泽人人敬仰的至高无上的王,他的功绩,无从湮灭,他的锋芒,永不黯淡,他的地位,也势必无人可以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