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 第128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强强 种田 穿越重生

  赵嘉醒来时,没有什么人看守他,身边都是重伤呻吟的赵人,军医官忙碌地穿行其间,跟本没人注意一个重伤的代国王室。

  赵嘉狼狈地起身,右手失去知觉的他拖着右腿,宛如幽灵般游荡在秦军拿着棍棒与赵卒撬梁挖土的巨大废墟里,先前的地动,一根大梁压住了他的右边身子,他喉口尽是铁锈味道,眼里都是血色。

  他眸中失焦、形容狼狈,混沌麻木地看着这个昨日还与他军民誓师,众志一心的王城,今日已是另外的模样。

  就这么数刻之间,他的国家、臣民、士卒,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了。

  在王贲攻代之前,他就收拢周围代地子民入城,免受秦军骚扰,代城城小地少,街道狭窄,地动之时,臣民几乎无路可逃。

  他莫名地又游荡到那城门之处,那城墙已经是废墟一片,还有逃之不及的士卒被压在废墟之下,只露出没有瞑目的半边头颅。

  城边只有半墙连着半块城门挺立,恍惚之中,他又看到严江当年淡漠一笑,引来天罚之景。

  是了,天命在秦,非赵之罪也。

  “非嘉之罪!非赵之罪也!”他向天嘶吼着,引来周围士卒不解的眸光,又悲沧地大笑数声,一头撞向了剩下的半垣城墙。

  鲜血顺着城墙流下,被灰土玷污,一如他的命运般,不堪又渺小。

  四下沉寂数息,突然之间,四面尽是哭咽声声。

  有雨水缓缓落下,将烟尘与血水,尽数洗净了去。

  ……

  王贲收到消息时,叹息一声,让人厚葬了赵嘉,又组织代城子民从废墟中找出能用的木料与墙砖,搭棚救人熬面糊。

  这雨来得太不是时候,好在还是夏日,若是冬季,不知又要冻死多少老幼。

  他将所有军情写下,快马送去咸阳,然后以工代赈,重新修筑代城——这处城池是防备匈奴的重要关口,万万不能有失。

  夏日里匈奴游牧放羊,如今正是草木生长之季,尚且不会过来,若等到秋冬,就是大事了。

  -

  严江虽然很希望陛下去代地看看情况,但看着陛下戒惧的神色,只是摸摸鸟头,便将此事放下了,能做的他都已经做了,只希望剩下的人,都能好好的。

  见严江的没有让他飞上一千里的意思,陛下叼着他的衣角,示意它要出门,要阿江陪伴。

  走到即墨城外,严江又带着陛下逛了当年田单一顿骚操作的复国之路,从当年田单居住的院落,再到他被推举为即墨主官的府邸。

  想着赵嘉以后会如何。

  这位公子并没有愧对自己什么,最多只是因为李左车的事情质问了他一句。

  可是赵嘉的命运,几乎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死则囚,这是亡国之君古往今来无二的下场。

  “他生错了帝王家啊。”严江有些可惜地道。

  陛下很快想到了阿江说的是谁,然后将目标和一个喜欢弹琴的公子合上,确认对方肯定凉了后,冷淡地转了个头,伸翅膀戳了阿江水胸口,移开话题,傲骄地示意问前面那个台子是什么?

  严江飞快低头在鸟脸上亲了一口,笑道:“那是拜师台。”

  当年齐将田单被燕军围困在即墨时,他先用反间计除去围城的乐毅,这时燕国换上一位叫骑劫的关系户,这位大脑皱褶比水母都光滑的将军完全落进了田单的掌握。

  于是田单先是以让即墨的庶民们“食必祭其先祖於庭”,吃饭前先放在庭院里祭祀一下,让祖先们帮我们渡过难关。于是大量燕雀天天在城里飞来飞去,城外的燕国人不知其因,一时莫名,以为真的是上天显灵了。

  然后田单告诉城里庶民说:因为祖先保佑我们,所以会派个神人来当我老师。

  他说话的时候,身边一个小兵忍不住皮了一下:“我可以当你老师吗?”

  这话一出,小兵就觉得慌了,转身就跑,被田单翻身逮住:“老师你去哪,老师你别跑!”

  小兵哆嗦着说:“我真的是嘴贱,您饶了我吧!”

  田单说:“你开什么玩笑,老师,快点来,大家都等你了!”

  于是登台拜师,并且所以做的事情都以“神师的名号”来做。

  田单先是给燕军谣传小道消息:“我们最怕别人割我们鼻子了,我们齐人最要面子了,割了鼻子我们就不敢打了。”

  燕将骑劫信以为真,真的把齐国俘虏们鼻子都割了,即墨守军一看,气得哇哇大叫。

  然后田单又传小道消息:“我们最看重祖坟墓,谁挖了我们祖坟,我们就不敢打了。”

  骑劫又当真了,于把城外的齐人祖坟挖了。

  即墨全城气DIE,叫着要和燕国同归于尽。

  田单又让人去对骑劫说,燕国晚上要投降,到时给你们开门,你们记得按时来啊!

  骑劫又信以为真,带兵在大门外守着了。

  然后就被田单用火牛阵一波带走了。

  这就是传奇的齐国复国之路,骑劫大败后,田单开始收复国土,不到两年,齐国就又是个大国了。

  “燕人占据齐地,以重税、以重役,民无食,役无止,所以齐人皆思故国,齐据燕时也是如此,皆为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严江逮着机会给鸟儿洗脑壳,看到没有,燕人对齐人不好,才被推翻的。

  陛下白了他一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然后飞上天空,目之所集之物飞快缩小,它居于云端,凝视着这片灯火阑珊的城池。

  这小小的即墨,当年抵抗了燕国五年不败,后来复国。

  复国与灭国,皆在天下反复上演,就算他灭去六国,也有无数人想寻回旧时风光。

  想要万世长久,不易矣。

  可是——

  它傲然落在阿江肩上,易行之事,如何能显他所长?

  只是才量落下,阿江就又叹息道:“若使六国各爱其人,则足以拒秦;使秦复爱六国之人,则递三世可至万世而为君。阿政,六国不哀而秦人哀之,但若秦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秦人而复哀秦人也。”

  这是他化用杜牧写的文章中的句子,但没关系,反正他就和阿政说说,没人知道。

  陛下当然点头,然后哄道问道,你哀之吗?

  严江点头:“当然可惜了。”

  陛下于是要求阿江把最后几句话多说几次。

  这是要思考吗?

  严江大喜,把“秦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秦人而复哀秦人也”反复说给猫头赢听。

  全然不知这鸟儿的重点在“秦人”而不在“哀之”。

  陛下就觉着,阿江自称秦人时,声音最好听,超下饭,能多吃一碗肉干。

第166章 上门

  严江在即墨观了人文史诗, 又溜达达向东,一个月中走完了整个胶东。

  这里胶东深入黄海, 紧临渤海,处于齐国的大后方,被开发的十分完善,这里矿产丰富,铁铁丝麻水平相当之高。

  严江在这里看到了高炉炼铁,要知道秦国的炉铁还是自己带去的, 而这里,居然已经有冶铁业。

  唯一让严江觉得可惜的是, 这里依然还在煮盐,这种耗费柴火的做法让盐价居高不下不说,周围滩涂的也被砍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庶民们更多是在滩涂中捡食“泥盐”。

  可不能小看这种泥盐,这种混了沙子泥土的盐居然还是大宗货物, 基本庶民都吃它。

  至于说海盐有毒,泥盐太脏这种事, 对庶民来说,都是属于“矫情”的范围。

  这里沿海的民众基本都以煮盐卖盐为生,虽然有土地, 可土地多为田氏宗族所有,他只能将盐卖给齐国政府, 换为的钱向宗族买粮, 而宗族以此具敛财富。

  严江走这一路, 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姓田的真TM太多了。

  简直深入到齐国的乡里村里, 更不要说每县的豪强了。

  他路过海边的黄县时,一进兴起,看到一处海崖非常适合晒盐,就顺手教了那里的海民晒盐之法。

  原理超简单,在各个水池把海水晒浓后,用桶集中挑到一处水池里再晒,层级向上,就有盐自然析出,以及搅动盐水加快结晶,这些都是他在旅游时见过的。

  不怪他知道的多啊,实在是后世把这些“古法晒盐”、古法“制茶”、古法“XX”当成旅游宣传,不但观景可以看到,网上类似视频更是多得一塌糊涂,严江清楚地记得没穿时他喜欢看各种农村生活的小视频,虽然很多错漏百出,但生活嘛,不用那么认真。

  这种晒盐法能大大解约木柴,当地人非常感激,专门让人出海去钓打他喜欢的吃的海鱼,几乎把后世的几千上万一条的昂贵鱼种吃到烦不说,还跟着去捕捞了一波。

  猫头赢的伙食也得到补充,肉干鱼松尽有,非常满意。

  有了晒盐之法,海边一时大建盐田,原本无用的滩涂地都被开辟出来,这些庶民们不怕远不怕累,只怕拿不到盐。

  陛下已把齐为己有,每天陪着阿江视查也超用心,只是它肯定不会告诉阿江,自己想的不是这些人有辛苦,而是在想那些六国刑徒们又可以有新去处了……

  于是人们就看着那聪慧温柔的郎君抱着心爱的芦花鸡,坐阴海岩下的阴凉处,拿着插了麦杆的橘子,不时给鸡吸一两口,看着潮起潮落,观云卷云舒。

  陛下就很美滋滋,感觉难怪阿江要回到东方。

  想当年,他们一路回来的,大夏那地便不提,光是的天山之南那片大沙漠就让鸟头秃,成日都要戒备探路,寻找食水,如今却只需要与阿江同吃同处,就有天下名山可观,名景可看。

  甚美,甚美。

  如果阿江不指着烈日下盐田里的盐人说他们有多辛苦,就更舒适了。

  以及,这盐产量若增,等他拿下齐国,是否要考虑加些盐税呢?

  “陛下,待海盐通行天下,记得保持盐价,如此,才可让人口繁茂……”严江揉着鸟儿告诫,“缺盐使人乏力不振,伤及肾水,甚至损伤寿命,不可因小失大。”

  鸟儿认真地点头,再看盐田时,就很有遗憾。

  ……

  等到七月时,从黄县出海的海船回港,引来一片欢呼。

  齐国是最早走海上商贸的国度,黄县则是离朝鲜最近的港口,严江专门在这等了半月,终于见到了这出海大船。

  船有三帆,长有三十余米,上有两层,借风行船,严江带着猫头赢观看了这海船的上上下下,准备回头画细节图,给自己的《国家宝藏》系列藏品添砖加瓦。

  这次贸易收获不小,运过去的漆器、丝麻,都换回了大量的皮毛、毤服(皮衣),严江还画了一张小画,让船长有机会去帮他收购一点人参,还给了一把胡椒当定金。

  那位满脸皱纹的老船长当时就一口答应,说风季来了不出海,下次再去,定给你购来。

  严江也很满意,又和这位船长聊起了当今朝鲜的风土人情,问起他们是怎么画的海图。

  船长一脸茫然,什么海图,他们出海都是上辈带下代,全部凭经验啊。

  什么,真接向东南海而去极近,只要六百里可至?

  你闹呢,那茫茫大海,是他们这小船可去的?你这小子是没见过风浪吧?

  严江于是给他讲起远方有一大国,擅于出海远航,船每到一处,皆备小船四五,沿途用绳挂石,探测水深,以寻航道,然后记于纸笔之间,做家宝以传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