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 第25章

作者:九州月下 标签: 强强 种田 穿越重生

  “寡人不知。”秦王低声答道,那语调飘忽,十分敷衍。

  严江左看右看,然后才发现身边人已经被遣散,只有秦王略不悦地还在他身边,神色宛如债主,好像在等他认错一样。

  见他如此,秦王皱眉道:“如此,传建宫梓人。”

  远处立刻有侍人应是,很快,便有十数名短葛匠人神色惶恐,一个个来到秦王面前,跪地行礼,颤抖不敢起身。

  严江正待开口,其中便有一名十来岁的年轻匠人猛然磕头如捣:“王上饶命,这宫室已是最快,上月天寒泥土难干,若是再快,宫室必有倾覆之危,真的不能再快了啊!”

  仿佛打开了求饶开关,卖惨大会即刻展开,数名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揭发了秦王的罪行,说这临江宫修的太急了,大兴土木征发民夫,日夜驱赶民夫兴修,砸伤多少累倒多少,还有泥土夯实、楼架垮塌,能一月多修起来,肯定会有缺陷,还请大王放过他们家中老小……

  秦王听得脸色发冷,终于皱眉道:“噤声。”

  严江心说果然是已经初有暴君之像了,便微笑扯了扯秦王衣袖:“王上何必动怒,梓人无知,扰了你我雅兴,便让他们退下。”

  秦王政认真看了一眼严卿,仿佛在确定对方会不会想背刺他一剑,数息过后,才挥手,让梓人退下,缓缓道:“我大秦律法严明,若摇役受伤,可减免口赋。”

  严江微笑道:“大王如此喜兴土木么?”

  是哦,以后还有长城直道驰道阿房宫骊山陵南征北战,这天下都要让你造作。

  秦王政思考一瞬,才谨慎道:“寡人非为享乐,需要之时,才会如此。”

  严江微微一笑:“大王高见。”

  于是气氛又冷了下来。

  严江与秦王四目相对,一温柔如水一冷凝如冰,那视线清澈明净,仿佛都能透过幽深瞳眸,窥探对方心底所想所思。

  远处的宫卫侍人们让自己僵硬地宛如一个石头,当然也很佩服严上卿能在王上气势下进退自如。

  许久,严江与秦王同时低下头,然后在下一个抬眼消点火气,宛若无事般继续把臂同游。

  终于,在逛完整个宫殿后,严江与他同临高台,凭栏望渭水滔滔。

  暖风送过,严江突然转头看他:“王上。”

  “何事?”秦王低声应他。

  “若你三十岁前不兴一宫,臣便亲手为您建一座天下无双之宫殿,”严江温柔的嗓音随风而来,“可好?”

  秦王微微眯起了眼睛,果断道:“善!”

  ……

  回宫之后,秦王愉悦地吩咐左右:“那些梓人有功,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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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江则对着自家鸟儿抱怨,说还是觉得哪里不对,然后抱怨自己早就不记得水泥配比了,只知道原料,以后有得忙了。

  然后又说秦王还是挺好说话的,就是心急了一点,但又耐得住性子,听得进沟通,那就还好。

  鸟儿愉悦地吞着肉,张了张翅膀,几乎想飞起来。

  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几日,秦王接见了燕国的太子丹,表示已经在考虑为燕出兵,只是征兵需时,你们燕国就先抗一下好了,过几日我们商量出章程了,再给回复。

  赵国都已经打到都亢,离国都只有一河了!

  太子苦苦哀求,想秦王早些出兵。

  燕太子丹无奈回国,走之前又来拜见了严江,想问可有解困之法,而且是一来就以太子之身叩首,希望他能帮助燕国渡过难关。

  严江看他面色憔悴,又想到以后他的事迹,心想真是天灭六国,同样是当了十年人质,秦怎么就那么有成算,这位脑子里就是浆糊呢?

  于他叹息道:“庞煖年事以高,半年内必然退兵,些许时日,燕国无碍。”

  太子丹大喜,留下重礼物,百般感谢,这才轻车简丛,快飞一般地从魏地经齐回国。

  严江看着留下的珠玉美器,有些好奇,将来自己能否亲眼见秦王绕柱,王负剑呢?

  太子丹的事情并没有多大影响,严江很快被另外一件事占据了心思。

  他先前在陇西种的冬小麦,收获了。

  虽然有部分因为肥水不对而绝收,但还是有一大部分迎来了丰收。

第41章 教育

  陈梦随着船队自渭水而下, 又忍不住去舱里看了看那收获的麦粒。

  麦粒饱满刺手, 已被晒得半干,严江一共带了三十多斤麦种, 其中有一半被他用来种了冬小麦,剩下的种成春小麦, 冬小麦在去岁十月播种, 今岁五月收割, 越过冬的麦苗长得比春小麦要好得多,有善种麦的田吏专程看了,称按春播的长势,收成是不如冬种的。

  更重要的是, 田吏说, 种冬麦可以让出夏秋之地种苜蓿,如今的苜蓿是牛马极爱吃的牧草,平日庶民们也爱割些煮了吃, 按严先生的说法, 苜蓿不耗地力,正好可以用来补充休眠的田地,让农户养些牛羊, 也能卖些肉蛋,多点曾益。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产量,在用了草木灰和堆肥之后,冬麦比他们种的春麦多了一倍,这种份量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若能广种此麦,分少饿死多少人啊。

  郡守李大人还送来了一大批兵器,说是花了半年时间研究褪火温度,打造出来最好的武器,如今的碓里有重兵看守,外人想进去根本不可能,哪怕是窥伺一下,都有可能被拖入大牢审讯。

  而在纸大卖后,郡守找来了上千名隶臣妾,每天熬浆抄纸,原本小小的碓里如今扩大了十倍不止,河边的芦苇早被扫荡一空,不得不从周围农户的手中收购,一名隶臣妾心灵手巧,将浆磨得极细后重新调浆,同是一锅浆,能抄出的纸比旁人要多上两倍,虽薄却更美,郡守给他记了大功,直接脱了罪籍,成为了纸坊的管事之一。

  这事刺激了其它的隶臣妾,最近很多人都折腾着想调更好浆,只是大多耽误了功夫,反而被罚。

  陈梦回想着这些事情,又珍而重之地拿出严先生先前给她的纸册,上边将这大半年种田的记录细细写下,堆肥兑水用一肥三水最为合适,抽穗时需要添加肥水,用草木灰打底肥比堆肥更好,整地……

  顺水行船,很快便到了咸阳,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见不是严先生,居然是王上!

  “为何一穗只有二十七粒?”秦王政身着常服见得这小姑娘,拿出一根包在丝帛里的麦穗对比了一下,略有不悦,然后又从新穗上掐了一粒,细细尝之,表示也没有仙穗的清凉与提神。

  “人间无灵气,能有此成色产量已是上佳,若想更好,需得代代挑选,让麦种适合大秦之运,方可恢复旧貌。”严江面不改色地道。

  秦王就知道他有一堆各种理由,但也不在此事上纠缠,只淡然对陈梦道:“既如此,你便留下,于咸阳耕种罢。”

  陈梦磕头称诺,小心退下。

  “严卿带麦归来,真的大功于国,要寡人如何赏赐呢?”秦王托着下巴,斜看一边的严卿。

  “理所当为之事,”严江思考了一下,微笑道,“不如求一道大王手喻,可通行秦地无阻,如何?”

  秦王政笑容渐渐消失,空气又安静下来。

  严江也没为难大王,而是愉悦一笑,起身告辞,没再理会陷入深思的秦王。

  想套路我,哪那么容易!

  严江去找了陈梦,翻看了这大半的种植记录,将她好好勉励表扬了一番,少女喜不自胜,然后询问可否当严先生的门客。

  这就是有投奔之意了,严江没有直接答应,他也不知道自己以后可能会搞出什么骚操作来,只是让她先在旅舍待着,有事再来找他。

  陈梦谢过,突然脸颊微红,给严江递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

  严江这才反应过来,在少女悲伤的目光里委婉拒绝了。

  等到晚上,陛下醒过来时,严江一边喂鸟一边给陛下小声比比了这事,陛下皱眉释放起了杀气——若能以女子将仆人留于秦,它应是很高兴的,但为何它现在就感觉不到一点高兴,甚至有些想挂那女子上城墙呢?

  然后它又听严江叹息了一声:“可惜我不好女色,还是莫要耽搁人家小姑娘。这七国儿郎大多早婚,太小的我又下不去手,怎一个惨字得了。”

  陛下愣了一下,然后毛骨悚然,看他的目光充满了卧槽,整个鸟毛都炸开了。

  “天生如此为之奈何,所以且独自单着,”严江遗憾地撸着炸毛鸟儿,“陛下啊,我这辈子只能你陪着我了。”

  陛下被安抚到了,微微翘了下尾巴,但随即余光又瞟到角落里的大老虎,于是挥翅膀一指!

  骗子,说好的只要我陪你,它还在这呢,你就开始瞎扯了!

  严江摸了一把陛下:“你和花花怎么会一样呢,我说不要它就不要了,它是萤火你是明月,萤火之光岂能与皓月争辉~”

  花花打了个哈欠,不想理会这两个。

  陛下被这句话顺到了毛,不再纠结,继续享受投喂。

  严江见主子被哄好,愉悦地勾起唇角,对一只毛茸茸忠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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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来的日子里,严江便一头扎入讲学和农作物种植记录的整理中,还要抽空指导张苍,忙了快半个月才停下来。

  夏日也开始炎热起来,秦王的宫室中有冰盆,严江也收到了赐冰,但分量不多,根本支持不了多久,于是他做了一个手摇小风扇,再弄一点硝石做冰,镇些水果,拿稻米打浆,做点家乡凉糕,瞬间把炎炎夏日变成可爱起来。

  秦王偶尔会来蹭吃,小风扇也不难,宫有的是能工巧匠做出一个更精致巨大的青铜扇,有侍者为秦王日夜摇吹,然后秦王理所当然地受寒生病,头痛了好几天。

  于是便有后宫夫人如流水一般前来探望,但大多连君颜都没见到,严江莫名想起阿房宫赋的那句后宫“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

  历史记载里,秦王因母亲之事似乎对女性有了偏见,偌大后宫无一人有记载,收六国王室女子充入后宫,但大多都是摆设,把嫪毐的数千门客流放到巴蜀,后来把给巴寡妇清的怀清台也是建在巴蜀,满满都是对母亲不贞的嘲讽。

  “请问是严上卿吗?”严江正倚门远望,突然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问。

  他低下头,便看到一个五六岁,白白嫩嫩,严肃可爱的小团子,正努力抬头看他,努力摆出认真的模样,竟然有点奶凶奶凶的。

  “吾是,公子有何见教?”严江不太喜欢小孩,但是对听话认真的孩子,世界上本就没多少人能抵抗。

  那小孩子看着他,神色间有困惑:“做事仁德相忍为先,你推‘理’之说而不顾人伦德行,是为邪说,你为什么要蛊惑父王呢?”

  严江缓缓蹲下身,与小孩对视,认真道:“那孔子也说,做人该威武不屈,你怎么不去问问你父王呢为何让我蛊惑呢?”

  “威武不屈是孟子说的,”小孩子先傲娇地纠正了一句,然后有点为难道:“师长说了,不能问父王……”

  “不怕,你就说是严卿让你问的。”严江老脸微红,揉了一把孩子头发,嗯,软软的好舒服。

  “那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小孩子似乎不那么好骗,依然看着他。

  “嗯,这个问题很复杂,我们去屋里,坐下说。”

  虽然不知道哪个儒家大佬拿孩子当枪使,但哄小孩嘛,他可是家学渊源了。

  进屋之后,他先是端出一小碗凉糕,然后拿出纸笔,文图并茂地给他讲了一个小马过河的故事,告诉他不能听别人的话,得自己分析,水深水浅得自己趟过去才知道。

  小孩子听大儒讲经向来枯燥无趣,哪经得住这般诱惑,立刻就沉迷了连环画,又听着《狐狸和乌鸦》,对狐狸用想听歌声骗走乌鸦肉感觉气愤。

  ……

  连张苍都好奇地放下笔,挤过来听故事,有不安的宫人几次请公子回宫,都被小孩一个眼神拒绝了,漂亮的大眼睛粘在严江画的各种动物上,根本撕不下来。

  一直到晚上,不安的宫人说夫人就要找来了,孩子带这才不舍地离开,同时,鸟陛下也醒了。

  “所以知道了么,好与坏,都是自己才能体会的事情,”严江温和地告诉那孩子,“你的父亲雄才大略,天下无双,自是能分清好坏,为你解惑的。这本画呢,就送给你了。”

  小孩子欣喜地接过画册,眼里满满的崇拜,点点头,谢了严卿,乖巧地被带走了,而陛下则愉悦地踱步过来,赶走张苍,微微抬起脖子,一脸高傲地听仆人讲了事情经过。

  随着严江讲述,陛下神情得意消失,陷入肃杀。

  “……所以我觉得,秦王在其它事情上都比祖辈厉害,偏偏在教儿子这事上,比六国的所有昏君加起来都还差。”严江啧啧了两声,“这果然上天是公平的。”

  猫头鹰整个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