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里的皇子 第10章

作者:孺江/不虞 标签: 宫廷侯爵 不伦之恋 穿越重生

  少年挥洒着风流的笔墨,但笑不语。

  亭中与年纪相仿的伴读下着棋,对方的龙被自己一颗白子生生断了去路,眸里含笑,执秦勾着唇角,“杜若,看来父皇的宠爱可不是什么人都消受得起的。”

  杜若只看棋盘研究着大局走向,不时闭目沉思,良久,才缓缓说道,“自古帝王心思难辨莫测,一句话既可救人也可杀人。”

  执秦好奇地凑过去,在杜若耳边吐着温热的气息,“哦?那句话?”

  杜若垂眸半晌,“不知。”

  执秦像是失了兴趣,也不再深究这个话题,复又执起一子,将胜局定下。

  

  第17章

  

  门口绿芳和别处宫里的公公们在说着什么,闻涵在她身边接过高高的书册,听他们寒暄完,抱着那些书册走到执废书房。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息扑鼻而来,闻涵小心地用脚勾了门,将手中的事物放在案几旁边的地上,执废也不抬头,“又是哪位皇兄送来的?”

  闻涵嘿嘿一笑,“三殿下。”

  执废“啊”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却没再多说。

  闻涵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册,随手翻看了起来,“字还挺漂亮的,没想到三殿下也会送一份过来。”

  执废吹干手中宣纸上的墨迹,也拿起一本,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最没想到的是二皇兄也会帮我罚抄……”然后又淡淡地补充了句,“嗯……这都要怪那个父皇。”

  执废被罚抄《礼札》的事情在宫里传开了,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一开始的几天就连去太学院的途中也会被宫人们奚落,或是指指点点,但后来自从二皇子送来了几卷《礼札》后,继二皇子的是大皇子执仲,再是现在的三皇子执语,每个人都多多少少的在帮执废抄《礼札》。

  这天已经是三皇子第二次送书过来了,宫里的人听见了都很不可思议,对执废的嘲讽指点也日渐减少。

  “又没有时间限制,为什么要帮我呢……”

  一边写着,执废一边带着抱怨的腔调,闻涵则在一旁为他磨墨,“陛下去了万衡山这么久,后宫都听大皇子的,这只是表象。”

  少年背着阳光的身影覆盖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歪着脑袋在想什么的执废,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要不是那个父皇,唉……要是他早点定下太子的人选我就不用被连累罚抄了。”

  不过,这几天的罚抄倒是让执废除了太学院和校场以外没再去别的地方,后宫里争斗成什么样子也与他无关,让他得了不少清净。

  日薄西山,一天又快过去了。

  庄严的宫灯托起了一片明亮,长长的走廊似乎看不到尽头。

  “哎呀呀,又迷路了。”

  吁了一声,身体赖在粗粗的漆红柱子上,从腰上解下一只黄橙橙的葫芦,咕噜咕噜地往嘴里灌。

  躲在柱子后面的少年有些好奇地看着,乞丐一般破破烂烂的衣服,邋遢不堪的穿着,皮肤沾了不少泥灰,一头鸡窝般的头发,身上除了那只葫芦就再没什么了。

  “小娃娃,你看了老道这么久,还没算你钱呢?”斜眼过去瞄了瞄衣服普普通通的少年,老乞丐仰脖悠哉地喝着葫芦里的酒。

  执废看着那人古怪的行径,却从没在宫里见过那老乞丐。

  跟着绿芳去司内处取过冬的棉被,执废在外面等着,这次是自告奋勇的要为绿芳掌灯,闻涵和沐翱也说在屋子里抄了一天书出去走走也好,反正还有有绿芳跟着。

  等待的时间很无聊,执废就在长廊处边摩挲着质地光滑的阑干,便抚摩着上面镂空的纹路,花鸟虫鱼的图案相交辉映,但又有多少人是真正愿意停下来去欣赏它们的呢?

  然后,就看到了眼前百无聊赖地喝着酒的老乞丐,迷了路也一点不慌张,坐在阑干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两条腿,脚上的鞋子穿了几个洞,露出黑黑的脚趾,干瘦的手敲打在阑干的那些花纹上,嘴里哼着街坊乡里的淫词艳曲,依依呀呀的,好不惬意。

  到底是迷路了,还是来皇宫旅游的?

  执废走过去,不客气地坐在了老乞丐的旁边,也跟着他的频率晃着小腿,夜风吹来,丝丝的凉意抚在脸上,碎发随着风一扬一扬的,安静的长廊里只有一老一小两个人。

  “老人家,你迷路了?要不要我帮你带路?”执废问他。

  老乞丐慢悠悠地嘬着葫芦,咕噜噜吞了几口酒,浓浓的酒气喷在执废的小脸上,“哈哈!我来看小五的,可是到处都找不到小五,唉……”

  “小五?小五是谁?”

  老乞丐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执废,手里的葫芦晃了一下,“你居然不知道小五!”

  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知道小五是谁啊,执废白了一眼,鸡同鸭讲的,说也说不清,从阑干上跳下去,正要走,被老乞丐揪住领子提了起来,“哟哟,脾气还不小!跟小五一模一样,我喜欢!”

  然后凑近执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匣子出来,“你见到小五就把这个给他吧——”

  重重叠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执废看着手上的匣子,又抬头望了望老乞丐一瞬间飞走的地方,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梦,纳闷起来。

  “这边搜过了,那边搜过没有?”“该死的!不要让他去后宫扰了娘娘们……”“唉,死老头子跑的还真快!”“……”

  有人从执废这边跑过,问他有没有见到一个邋邋遢遢武功高强的老头子。

  执废想了想,随手指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一直有点好奇,匣子里到底有些什么呢,小五又是谁呢?

  绿芳抱着两床棉被,走路显得有些困难,被子都高出了她的头,执废帮着拿了一床,虽然手臂还不够长,但还能勉强抱着,绿芳有点埋怨地看着他,“小主子刚才去哪里了,宫里危险不要乱跑呀,听说刚才还有刺客闯进来了。”

  那样悠哉悠哉的刺客吗,执废浅浅地笑着,然后摇了摇头。

  绿芳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今年拿到的棉被比去年的好一些,但还是不够一家分的,能照顾到母妃和执废已经很不错了。

  “绿芳,”执废停下来问她,“你知道宫里有个叫小五的人吗?”

  绿芳转了转眼珠子,皱了皱眉头,“没印象啊,我进宫这么多年也没听过一个叫小五的,小吴子倒是知道。”

  执废顺着绿芳的话笑了起来,“是啊,我记得经常出宫采办妆红物什的那个公公就叫小吴子。”

  绿芳的脸刷地红了,“殿下说什么呢……”

  将脸埋进被子里,绿芳难得的害羞了起来。

  “没有哪个侍卫是叫小五的,”沐翱疑惑地看着执废,挠挠头,“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啊,”执废抱歉地笑笑,“没什么……”

  怀里的那方小匣子,紫檀木上精致的雕刻堪比阑干上的那些繁复镂雕,一枝盛放的桃花,虽然没有着色,却看得出来艳丽非常。

  执废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收入里衣,然后撑着脑袋想着明天太学院不上课可以干些什么。

  抄书已经抄得很累了,现在看着笔墨纸砚就有点晕,母妃说这是厌学的表现。

  自从常夫子问了执废家国的问题之后,再也没有对执废提问过,一切还是和平常一般无二。

  皇城内外上上下下收拾了一番,金碧辉煌的宫殿,屋角微翘的房檐,屋脊上各方灵兽的石像,小到一块地板砖,全都被重新洗刷过,为的就是在重阳节这天迎接陛下祭天归来。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礼札》还有十七卷没抄完,这其中几位皇兄们也功不可没,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慷慨地伸出援手。

  皇子们列队在城门两旁早早等着,先行军已经接近皇城了。

  随着帝王的车辇靠近,百姓们也开始翘首而待,都没见过传说中的帝王长什么样子,虽然同处皇城,但皇帝几乎是不出皇宫的,不少百姓们虽然跪下低着头,却仍用眼角余光瞄着城门口。

  执废跟着别的皇子们一同跪下,石路硬硬的,冰凉的,膝盖触及地面的感觉异常熟悉。

  皇辇来到城门口,稍作停下,几位皇子得了传唤,跟在马车后面又缓缓步行至宫门口,有先行军开路,这段路走得还算顺利。

  天气正好,秋高气爽,蓝蓝的天空点缀了斑斑驳驳的云朵,天空蓝得不像真的,那种纯粹的蓝色,果然只有抬头所见的景色才有吧。

  “在想什么,执废?”旁边有人推了推自己。

  执废朝那边看了过去,“三……三哥……”

  差点就忘记了这人不喜欢自己叫他三皇兄,执废带着一点歉意看着他,“三哥刚才对执废说什么?”

  执语儒雅地笑着,“七弟眼里映着天空的感觉,嗯……很美。”

  执废眨了眨眼,不明所以。

  皇帝传唤了执废。

  老公公带着他穿过相似的长廊和楼宇,然后来到一个收拾简洁却又幽雅的宫殿,这里执废从没来过,匾额上什么也没写,前院不仅有紫藤花架还有一个石桌几张石椅,石桌上雕刻了方方正正的棋盘,下棋倒是很方便。

  后院是精致的假山还有缓缓淌清流的小河,几条锦鲤欢畅地游着,偶尔能看到一两根水草在漂浮。小河上架了一座小小的木桥,踩在木质的小桥上,发出细小的吱呀吱呀声,像是年代久远的曲子。

  过了桥,来到一个亭子里。

  “还满意?”皇帝问。

  “嗯……很漂亮。”执废看着他,那人眼里微微的笑意,坐在亭子里,周围的景色都成了他的布景,一把白玉柄的扇子吊了一个红玉的吊坠,随着男人的动作摇啊摇的。

  皇帝满意地笑了起来,“小七喜欢,就搬过来吧,名字你定。”

  执废却摇了摇头,“儿臣和母妃住驰骤宫就好。”

  “皇帝的赏赐,能容你拒绝?”眼里闪过一丝霸气,空气里也渐渐变得压迫起来。

  执废还要说什么,皇帝先哈哈笑了起来,从桌上的茶点里拈起一块四方的糖果,“赏你宅子,本就不是一件小事,你拒绝了也好。但,糖,你要吃。”

  “为什么?”执废不解地看着他。

  殷无遥笑得狡黠,“是小七自己向父皇讨的,虽是在你神志不清的时候,但可不许赖。”

  神志不清时所作的事也能算吗,执废头疼地看着那块糖,不清不愿地接过,放进嘴里,入口即化,味道很好,有淡淡的松叶清香。

  “留下吃饭吧。”殷无遥又说。

  疑惑地看向他,白玉扇子敲了敲桌沿,回想起什么似的,穿着玄色龙袍的男子眯起眼睛,“所谓家,就是围在一起吃饭,对吧?”

  眼里浓浓的笑意,就像捉弄得逞了一样,带着点孩子气。

  

  第18章

  

  一顿饭吃得浑浑噩噩,最后被公公七拐八拐地带回冷宫,直到见到了母妃绿芳她们,执废才有一点真实的感觉。

  被沐翱拉着问有没有哪里被为难了,陛下会不会话里有话,详尽到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几乎都要追究,生怕执废没有注意到帝王隐含的情绪。

  执废想了想,也并没有什么,饭桌上的两人几乎都没有说过什么话,基本上是皇帝问一句,执废答一句,问的问题无非功课啦,生活啦,喜欢吃什么啦,宫里发生的事情倒是一件都问。

  包括萧妃的那件事。

  执废想,既然连皇子们在太学里上课的一言一行都会进入帝王的耳中,那么像上次那样的闹剧肯定也瞒不过,不问自己,大概也是没什么好问的缘故吧,都被罚抄《礼札》了。

  想到还没抄完的那部分,执废搓了搓手,在掌心缓缓吐了一口气,入秋时节的晚上比较凉,掌心还能维持一点温度,但手指却会冻得冰凉,到了冬天恐怕这种情况会更严重的吧。

  但愿在下雪之前可以抄完,毕竟就算有皇子们的帮助,剩下的那些工程量还是不小的。

  闻涵也常常帮他抄书到深夜,沐翱小时候习过字,偶尔也会帮着写,不过他写字的速度远没有他挥剑的速度快。

  从怀里摸出那个小匣子,放到灯前,小眼瞪着匣子上面的花纹,边托着脑袋,执废叹了叹气。

  然后想起白天里的恭迎队伍,各个正在成长的皇子,皇辇,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