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油煨猫
第40章 千斛明珠未觉多(十五)
“不,我不要。你自个留着罢。”陆清匪将那牌子丢进鹤倦归怀里,扭过头去。
【哎哎哎?这样的好东西,你干嘛不要。】梓仰偷偷传音给他。
【我想要的东西,自己骗来偷来的,便也算了。可是他若是这样给我,显得我成了什么?】陆清匪撇嘴。【我又不是自己出不去这秘境,也不是自己拿不到这符咒,做什么要他好心。】
【你喜欢上他了?】
陆清匪身子一抖,在它嫩生生的叶子上掐了一下。
【别乱说。】
梓仰把自己盘了起来,喏喏几声,不说话了。
【等今夜休息的时候,我趁他入睡不知,抢了他的腰带,捏碎那乾月符就走人。】他笃定道。
鹤倦归对他这样好,本来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他心里却有些不舒服,说是到底哪里不对他也不知道。只是不能再在他身边待下去了。
物盈则将衰,死地而必有生。之前在地底阵法内灵气的震荡,游窜无处,天时地利人和兼备,阴差阳错间空间扭曲,将他们二人传送到这乾月密境中。他们身处一处密林峡谷,峡谷狭长,岩壁高陡,草木葳蕤茂盛。二人在原地略做歇息修整。陆清匪也换了身衣服,衣服自然是鹤倦归给他的。他的储物法器也不知有多大,这些东西一应俱全。
“既然已经身处这秘境之中,清匪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鹤倦归问他。
陆清匪扯着他的衣袖心道。我要你法器里的珍珠舍利果,要你的人皮你的符咒,还要你的一颗真心。说出口来却是:“我没什么想要的。倦归你想要什么,我便要什么。”
鹤倦归透过树叶看了看悬在空中的一轮姣姣弯月。这月亮极亮,甚至可与外界的太阳相仿,只是光芒却是银白色的。秘境世界自然与外界时空不同,这乾月秘境中并无日出日落,只有一轮弯月在空中悬挂。
“那我们便朝着出口处走吧。”鹤倦归说道,“从我们进那柳家大门开始,这事就颇有些蹊跷,隐隐竟好似有什么人在背后针对,施些鬼蜮伎俩。如今我们虽然身处秘境,却也不能松懈,还是早早离开的好。”
陆清匪自然点头称是。
打定主意,他们向着西边行进了两个时辰,走出了峡谷,迎面是一条莽莽大河,波涛汹涌,难以横渡。又沿着河边向上走了一会,见一小山,不高不矮的横在中间,河水从这打了个转,向着一旁流去。他们两人便在这小山旁边寻一处空地,打算休息一晚。虽然这秘境中不分昼夜,修士也往往精力充沛,但是灵气却还是需要时间恢复。
陆清匪倚靠着树干,闭上眼假寐,心思却都在鹤倦归身上。
他打定主意今晚拿了东西就走,绝不能再呆下去了。原本明亮的月光渐渐暗淡下去,树林的阴影转了过来。
他偷偷睁开眼,将怀里的雪貂放下。
小家伙把自己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白团子,雪球一样随着呼吸均匀地一起一伏。
鹤倦归在他身后,也睡着了。银白的发逶迤而下,宛如一弯新雪。转眄流神的眸子已经合上,明蓝的长袍更衬得他腰如约素,那根白玉琵琶的腰带就在他腰间。这腰带就是他的储物法器,珍珠舍利果就在其中。
陆清匪站起身,慢慢靠过来。弯腰屏吸,手已经放在了那白玉腰带上,眼看就能扯下来。
他腰真细。
这关口,陆清匪却开始胡思乱想。
好像掐一掐就能断了一样。女子的腰也没有这么细的,他莫不是悄悄用素帛束了腰。
又想,他既然会弹琴,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跳舞。
若是会跳,必然是腰肢怯怯,玉珰摇素。好看得很。
可惜我今晚就要与他分别,再好看也看不见了。他心里又浮现一点后悔来。
就在这时,却忽听一声凄厉叫声,这声音听起来非男非女,非人非兽。只是凄寒悲苦,令人毛骨悚然。
陆清匪一惊,手下一用力,将那腰带扯下一半。余下一截半绕在鹤倦归腰上,半垂在地上。他却没想到鹤倦归身上那件明蓝襦袍是冰蚕丝所织成,极其顺滑,被他这一扯竟然从鹤倦归的身上滑落下来,露出半个白玉般的肩头和一块宛如在发光的锁骨。
鹤倦归看起来便清瘦寒隽,腰细不胜舞。身上却不显得枯瘦,反而显出一种精巧细致的美来,好似这人身上每一处都是被细细雕琢而成,锁骨也生得恰到好处,细细的一根,下面带着浅浅的弯,里面盈着月光。增一分则油润,少一分则干柴。
他便如一块无暇美玉,是一件只可远观的工艺品,总让人担心若是用手碰了,或是靠的稍近了些,那人便会如新雪一般化作春水而去,不知所踪。可是他觉得这样,便越是惹得人心痒。引得人想要用舌轻轻地舔去他清冷的外皮,含化他的冰霜,引他癫狂,引他痴魔,让他深深地爱上自己,从极纯的白堕落成极暗的黑,从心魔不生到满心痴枉,执念入骨,求而不得。
天上纤尘不染的白鹤,也要落到地上来。
弯月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点滴残光。月光凝浩光,美人衣半敞。
美人的眼睫颤动一下,慢慢睁开来,和手上还握着半截腰带的陆清匪看了个正着。
陆清匪:……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想一想,谋财和谋色,哪个更好听一点?
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突然从树后面冒了出来,是个俊朗的青年和尚。他双手合十,大义凛然念了一句佛号。
“道友!虽说情潮欲海人之常情,但是也要看看场合!这秘境之中危机四伏,且不是行事的时机!这山上有一株千年的苍明木,如今生有苍明叶四片。只是有一只血嗜狼看守,我奈何不得它,二位道友不如和我一起除了那恶狼,苍明叶可以平分!”
陆清匪莫名其妙:“你是谁?我和我道友双修管你什么事?”
光头和尚抬头一看到陆清匪的脸,登时面色大变,身子抖得要站不住。
“你…你是谁?”
“我是陆清匪。”陆清匪道。
那和尚面色稍缓,愣了愣,“我怎么没听过这个名字。”
“我怎么知道?”陆清匪故作轻松地将手中的腰带放下。鹤倦归合拢衣衫站起身来,似乎并没有要马上询问他的意思。他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光头和尚却忽然大笑起来,一掌朝着陆清匪胸口拍过来。
“我不要你帮忙了!我要杀你!你这张脸可生得真让人讨厌!”
陆清匪一惊,没想到他会突然出招,仓促出掌和他对了一掌。觉出那人体内灵气阴寒刺骨,不像是佛门弟子,反倒是像是什么妖魔魑魅。陆清匪不知这灵气有什么古怪,不敢和他硬抗,闪身退开,躲到鹤倦归身后。
“我不和你打!”他喊道。
鹤倦归长琴已然在手,挥手轻抚,琴声铮铮如海潮,连绵不绝,迎面朝着那和尚对去。
那和尚道:“你也不和你打,你让我杀了你身后那人,我便走。”
陆清匪搂住鹤倦归的腰,大叫:“恩人救我!”
鹤倦归并不与那人说话,只是手中琴音不断,攻势凛冽。
那和尚虽然修为雄厚,不知为何却始终不敢上前来与他们二人对战,只左右腾挪躲避那琴音攻击。
“哼,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若是非要护他,便来一起尝尝这燎原火的滋味,在地狱里做一对亡命鸳鸯罢!”光头和尚手中显出一柄金色禅杖来,宝光四溢,绝非凡品,他将那禅杖对着地面重重一击。
登时听得一声巨响,地面上显出一个巨大的窟窿来,地崩山裂,尘土飞扬。
陆清匪心里尚在疑惑,原来这人使得不是什么燎原火,而是裂地术?便觉身下一陷,自个也从那窟窿中掉了下去。他一开始觉浑身火热,好似身边有无数火焰灼烧。片刻之后便觉有一只手揽住自己的腰,将他护进怀中,将火焰挡在外面。
他知道是鹤倦归,提着的心便放下来。
二人随着那堆土石坠落,原来这地底下竟然别有洞天,里面是个巨大的洞窟。怨不得被那和尚用禅杖一敲便裂开了。
陆清匪咳嗽几声,伸手撑住鹤倦归的肩头,从漫天烟尘里抬起头来,便见眼前出现了一群人。
这两帮人相对而站,都是怒目圆睁,剑拔弩张,好似马上就要打起来一般。而他们从上面掉落,正凑巧落在这群人中间,鹤倦归方才腰带被扯开,后来衣衫又被那燎原火烧灼,此时二人具是衣衫不整,引人误解。只听左边那群人里面有人大叫。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在这秘境之中,你二人竟然行此苟且不堪之事!真是给我们修真界丢脸。”
忽然间烟尘又起,从上面掉下一个人,上衣褴褛,支着一个光溜溜的脑袋,撑着禅杖站起身来。
那人大惊,“原来还有个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啾咪~我是说隔日更,不是日更啊~毕竟考研狗需要保命(bu
第41章 千斛明珠未觉多(十六)
陆清匪被看得脸红,转头就在鹤倦归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怎么,你们羡慕我有道侣,你们没有?”
鹤倦归无奈一笑,取出衣服盖在陆清匪身上。右边那群人里走出一个黑衣女子,束带挽发,凌眉凤眼,眉眼间竟然和鹤倦归有三分相似。
鹤倦归望向她,眼神深深,罢了垂下眼。“师姐。”
女子怒道:“喊什么师姐,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你不喊他父亲也就罢了,连我这个姐姐也不认了吗?”
鹤倦归嘴唇嗫嚅一下,叹了口气,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左边那群人中也走出一个枯瘦男子,高眉圆眼,下巴留须。刚才开口说话的也正是他。
“哼,我道是哪家的小辈如此不知礼节,原来是明乌山的人,这就怪不得了。”
他言语讥讽,满是不屑一顾之意。
“是与不是,论不到你们紫薇阁来管教。”黑衣女子手中匕首握紧,看也没看他。
陆清匪从鹤倦归的怀里跳下来,欲要起身,便觉手下好像握住了什么坚硬之物。他顺手一拔,登时一道凛凛剑气铺面而来。
锐不可当,寒气逼人。
“好剑!”他称赞一声,转而望向周围众人。
“这是谁的剑?”
耳侧忽然风声乍起,一面铁骨扇迎面而来,冲他握剑的右手而去。
陆清匪身子往后一仰,但是一柄匕首来势更快,如闪亮流星一般直直打在那铁扇上。
黑衣女子紧跟在那匕首之后,此时已经护在陆、鹤二人身前。匕首在空中一转,灵气涌动,击向来人脖颈。
“薛无衣,你做人怎可这般阴险无耻!我们刚刚已经商议好,若是谁拔出了这仙剑,那这剑就归谁所有。怎么,如今便不做数了吗?”
薛无衣连忙收扇后撤,却还是来不及,下颚被她的匕首上裹挟的灵气划了一道伤口,汩汩地流出血来。他捂住下巴。“你们明乌山的人卑鄙狡诈,这剑,我们紫薇阁尚且一人未试,便被你们拔了去。你们定然是安排好了的!”
黑衣女子低喝一声,身后一群人登时都怒目圆睁跳上前来,护在陆清匪身后。
陆清匪握着剑一脸懵逼。
他真的,只是顺手扶了扶啊!怎么就感觉自己搞了个大新闻?
紫薇阁一方见到已然无利可图,这才慢慢退去。
黑衣女子放松下来,手上匕首在空中打了个转,上下打量了陆清匪几眼。
“我之前与你说过我师出明乌山,这是我的同门师姐鹤厌初。”鹤倦归向着陆清匪介绍道。
“所以,你就是我弟弟的道侣了?”
鹤倦归揉了揉额头。“并不是……”
“姐姐好。”陆清匪寻思了一下,窥着鹤厌初的神色喊道。
鹤厌初爽快地应了一声,将手上的匕首丢过去。
“见面礼。”
陆清匪差点被这还沾着血的见面礼戳到,好在那匕首未带灵气。他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握着剑,很是茫然地看着这姐弟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