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玄解看向了沧玉,脸上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那张邪气俊美的脸微微扭曲了些,脸部肌肉抽动着,看起来令人有几分心惊胆寒,他缓缓道:“沧玉,我看到了力量。”他眼中几乎要放出光芒来,声音之中满怀愉悦。
沧玉想:哦,我对象傻了。
天仙女固然担心玄解与沧玉的安危,只不过她方才刚见识过玄解的威力,不如沧玉这般胆大包天不确定任何情况就敢往里头冲,在外头呆了片刻,传音给沧玉,听他平安无事,这才驱动云团慢悠悠飞到玄解身侧。
“我倒是小看你了。”天仙女上下打量了一番玄解,与昔日所见不同,今日再看,不知道是方才海水枯干震撼住了心神,亦或者这异兽确实有所变化,她隐隐约约觉得心中生畏,分明前不久还能看出对方的修为,此刻竟如雾里看花,并不清晰。
然而天仙女隐隐约约能感觉到,玄解如今的修为一日千里,远胜他来渔阳时,才不过短短几日,竟有这样的造化,如果沧玉没有撒谎骗她,那么在玄解身上必然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该在渔阳成亲吗?”玄解看到天仙女在场,不由开口问道。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沧玉的脸微微一僵,手下顿时失了分寸,重重捏了下玄解的手,对方只是懵懂转过脸来看着他,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睡到现在才起,当然不可能明白。天仙女自然看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摇了摇头道:“不妨事,不知者无罪,既然你们平安无事,那我……我要回去渔阳处理些麻烦了,然后再去回禀天帝。”
“我们随你一道回去。”沧玉见玄解无事,心头大石顿时放下,渔阳被魇术化作姑胥,不知道如今情况怎样,既然是自家对象折腾出来的祸事,他当然不至于袖手旁观。
天仙女点了点头,并未与他们客气,却也没有说更多话,而是踏着云霞径直往渔阳去了。
沧玉紧随其后,面露犹豫之色,玄解还沉溺在方才的幻境之中,虽见他神色不佳,但到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此只是睁着眼睛静静观瞧,并不言语。待到快要抵达渔阳之时,他们三人已可见到渔阳恢复了往日的生机,那些姑胥的楼阁都恢复成了渔阳本土的房屋,人们来来往往,与往日并无不同,更没有中了魇术的茫然。
“杏姑娘。”沧玉犹豫再三,还是往前驶了一步,拦住了天仙女的去路。
天狐还未开口,天仙女便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了,她摇头道:“沧玉,非是我不愿意,而是你自己应当明白,此事纵然躲得过龙王,仍是躲不过天帝。我即便不说,天帝不过是迟些时候知晓,我除了多担知情不报之罪,帮不上任何忙。”
这些事沧玉怎会不知道,他正因明白,才吞吞吐吐难以说出口来,他可以为玄解去赌自己的命,可怎能要求天仙女做同样的事,更别提他们还刚刚祸害了人家的婚事。不管天仙女下凡是为了什么,她若有心与舒瑛成婚,想来在人间滞留百年并非难事,如今局势被玄解彻底改变,她恐怕待不了多久。
如今这个情况,厚颜求她,确实有几分恬不知耻。
离去时步履匆匆心慌慌,归来时心事重重意乱乱,天仙女怎会不知沧玉心中所思所想,然而她此刻姻缘已断,又何尝不黯然失色,哪里能管得这两名大妖的闲事。沧玉未料到一场大觉竟忽然化作噩梦,方才他目睹了一切过程,即便不知道海域中枉死多少生灵,可仅凭海水枯干这一点,就够龙王告御状了。
玄解无端惹下泼天祸事,若他真是烛照,说不准能请动烛照一族保他,然而那是否意味着他们之后就要各奔东西……
烛照太过神秘,沧玉根本拿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只觉得嘴里发苦,算起来玄解现在才二十来岁,哪怕他身形已经是个大人了,想法也与大人一模一样,可在人家家长眼里,他算不算误导幼崽。
若是猜测出错,玄解并不是什么烛照,而是寻常异兽,不知道天帝会怎么处置玄解。
天界有天界的律法,妖族有妖族的规矩,玄解现在算是跨界炸了人家家门口,还带做一顿海鲜盛宴,欺负到头上来了,很难说春歌能不能保下他,就算春歌想,天帝未必会给这个面子。
沧玉对妖族的事情不太熟,这事儿还得回去找春歌解决。
“你怎么了?”玄解问道。
沧玉抬头看他,本想抱怨一番,到最后仍是将话停在嘴边,微微笑了笑,伸手轻轻别过玄解垂在颊边的发:“没什么。”
罢了,黄泉碧落,大不了一起走。
第一百三十章
天仙女并未改换衣着, 那婚服在落入海底那一刻,月老的红线就随着一同落下水去了, 她不会再骗自己, 更别说去欺骗舒瑛了。
去时唯恐不够快, 回时却只怕自己不够慢, 然而千山万水能碍住凡人的脚步, 又怎能阻住高高在上的仙与妖。鉴于多少算半个帮凶,沧玉站在舒家门外很有几分不好意思,然而真正的主犯毫无半点羞赧, 甚至可以说是全无所觉, 极为自然地将沧玉拉入了舒家。
大厅就是礼堂, 众人不知道醒来多久了,此时已经走了一小半宾客,剩余的脸上并无任何异色,仍是欢喜地敬着舒瑛酒,屋子与去时并无差别, 到处张灯结彩,连火都不曾熄。天仙女顿了顿, 很快走入礼堂之中,她生得美貌无比, 叫众人不由眼睛一亮, 然而大婚之日来这等美貌女子,总难免叫人觉得来者不善。
宾客们只见她情意绵绵地看着舒瑛,心中皆打起了鼓。
杏姑娘鲜少出门, 更何况她原貌与凡人姿容多少有些差别,衣着又与大婚格格不入,众宾客只当新娘子去了婚房里等候,这儿又上门个新姑娘,一时看好戏与羡慕嫉妒的心思都占全了,眼睛滴溜溜在舒瑛脸上转过,再看杏姑娘,却见她凛冽美艳,不可冒犯,便都下意识低下头去,暗暗腹诽舒瑛不知道走了什么桃花运。
“你……”舒瑛脸上略见困惑,不知道是没有认出自己的新婚妻子来,还是不懂杏姑娘为何作此打扮,他沉吟了片刻,轻声道,“杏娘,你怎么了?”
是后者。
这一句简单问候,却叫天仙女险些流下泪来,她方才还欢欢喜喜要与这凡人度过一生,而今一切都已成空,她往常思虑生老病死的那些麻烦哪个都不曾经历,缘分就已到了尽头,如何不叫她伤心痛苦。
“舒瑛。”天仙女道,“我来,是为与你说一件事。”
她轻轻踏出一步,满堂宾客欢笑都静止了下来,连小娃娃喝水泼在空中的水滴都凝固住了,舒瑛瞧了瞧四周,心中好似明白了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明白,他只是痴痴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下意识要阻止对方般上前几步,试图牵住天仙女的手。
“你当初救我一命,这交拜之礼行过,本应陪你一生一世,成就良缘一番。”天仙女心痛难忍,面上分毫不露,语气淡淡,瞧不出半分喜怒哀乐,真成了那无情无爱的泥塑雕像,“然而天庭有令,我不得不回,这良缘既作废。我便许你与舒大娘二人百年安康,无忧无虑,你可愿意?”
舒瑛的手僵在了原地,只差半分他就可牵起天仙女的手,然而就这半分,将他们阻隔开了天涯海角。书生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脸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一时间五味陈杂,很快他的目光掠过爱妻后落在了沧玉与玄解身上,哑然道:“莫非二位救我,前来寻访,其实都是因为……因为杏娘?”
其实只是巧合,然而此刻解释并无任何必要。
沧玉支支吾吾说不出口,他是有情之人,难免觉得天仙女说得过于无情,然而此事因他与玄解而起,他再说什么都像风凉话,又帮不上任何忙,最终只是叹气道:“舒兄,此事确是我等不对,你但凡有任何要求,都可提出。”
听着便像是默认了。
舒瑛不由得回想往日桩桩件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出来,又好似许多事一清二楚,一时间恍恍惚惚,还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他身形一晃,几乎要软到在地,勉强凭着傲骨支撑住自己,看着眼前面色冷淡的三人,既觉得自己滑稽可笑,又觉得此事荒唐无聊。
“我并无任何要求。”舒瑛喃喃道,他的目光在一仙二妖之中辗转片刻,忽生凄楚之意来,干干苦笑了两声,讽刺道,“是舒某痴心妄想,不配与天仙作伴,随手助人不求回报,仙子倒是知恩图报——”
天仙女再无二话,转身欲走,却听舒瑛撞翻几个板凳冲上前来,高声悲鸣道:“杏娘!杏娘——你……你当真只为报答恩情?你当真对我半点情意都无,我不信!我要听你说。”
“你既不信,我又何必多言。”天仙女忍住眼泪,语调强作平静,“若能叫你高兴,你大可觉得我对你爱深意浓。”
舒瑛听闻此言,顿失了身上力气,失魂落魄地靠住边上的桌子:“我不明白,为何偏是此日。”他哀痛至极,忍不住发出声冷笑来,“是因我凡夫俗子,蒙得仙子青眼,生了这点趣味来故意捉弄我?”
“你说啊——!”书生厉声道。
天仙女沉默片刻,淡淡道:“你既觉得是,那便是。”她说来斩钉截铁,无半分余地,声音冷淡如冰。
舒瑛半晌无话,他惨白着脸,直勾勾盯着天仙女的背影,怒急攻心,一时间心血上涌,喉咙顿感腥甜,口中便溢出鲜血来。这书生性情刚毅倔强,一身傲骨,虽不知道妻子缘何忽然变作如此无情无义,但知她不是凡人,终究与他这凡人有别,加上又是大婚之日出了此事,竟是半点声音都不出,不愿叫天仙女看轻自己,更不愿意以这点可怜模样挽留。
“舒瑛!”沧玉吓了一跳,似风一阵飘进屋中,伸手扶住了那书生。
鲜血一滴滴落在婚服里,舒瑛拂开沧玉的手,面色寒凉如水,不为所动:“不必担心,寒舍简陋,怕是慢待三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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