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翻云袖
玄解什么都没有说,他有些疲惫地把自己的脸埋在沧玉的胸口,指尖没过那些长毛,轻而易举地被天狐覆盖在身体下,宛如很多年前醒来的每个清晨,有些时候他会滚到沧玉的肚腹下去,警惕的天狐从来没有一次将他拨开过,那时候纵然还没有神智,可一直以来他都记得这种温暖而安心的感觉。
这样任性的要求并不因为别的,玄解想到了始青擦拭着沧玉脸颊的举动,他厌恶任何人与沧玉的触碰,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本能试图掌控他的理智,算不上生气,只是有些无力的厌烦,促使玄解想如同野兽一般在沧玉身上染上自己的气味。
玄解知道始青也是这样的,如果沧玉遇到的不是她而是那个紫衣人,那她现在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更不会说这么多的话。
这大概也是本能的一种体现,他们才见了不过两面,就知根知底地好像生活过了很多年一样,不管如何,都叫玄解觉得烦躁。
玄解勉强自己伸手去抱住天狐的腰,然而沧玉到底不是只寻常的狐狸,瘦瘦的腰身再是纤长也不是人手能抱住的尺寸,因此被异兽蹭得有些发痒,导致他的九条尾巴下意识飞舞在空中,颇有些见势不好就把玄解卷起来免费赠送在空中甩个大摆锤加免费蹦极的体验。
“你怎么了。”玄解反问道,声音有一点筋疲力尽后地嘶哑,大概是在不满他身上盖着的尾巴被子突然被抽离了开来,反客为主地夺过了话语权,语气近乎有点阴沉沉地不快,然而并不是生气,起码不是对着沧玉的,半晌后又妥协地解释道,“我想抱抱你。”
沧玉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应,然后又听玄解闷在他胸口说:“我想跟你做之前那样的事。”
这差点没让沧玉呛死,他立马就笑不出来了,虽然完全依从身体来讲,大家都是刚开过荤,先别管他是不是自此之后就丧失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资格,起码玄解作为一个处男表现得还不差,这让沧玉并不讨厌跟自家对象做那档子事,再说恋人之间一块儿睡觉是很正常的行为。
可这个场合真的有点不太对。
所以沧玉非常冷酷地说道:“那你想着吧。”
这让玄解很轻微地叹了口气,好像沧玉是什么不懂事的小毛头一样,天狐没办法,只能控制自己别笑出声来,他觉得这种情况实在有点搞笑,又有种令人无言以对的窘迫。玄解没有再说什么幺蛾子来刺激沧玉,他很安静地趴在天狐胸口上聆听心跳,不过没老实多久,又闷闷地说:“我想亲你一下。”
为了表示真诚,玄解还抬起了脸,他现在这张脸上到八十岁老奶奶下到三岁小姑娘基本上通杀,眉毛一挑就能叫二十多岁的小姑娘春心荡漾走不动路,尤其是故作纯真的时候,简直是人类杀手。沧玉的确不是小姑娘,不过鉴于他曾经是个凡人,还是无可避免地中了招,因此表现得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于是叹了口气答应了。
毕竟刚刚已经拒绝过玄解一次了,这事儿沧玉没法拒绝了。
他们俩亲得有点不像热恋,反倒有点像是两个孩子在玩闹,玄解还碰了碰沧玉的眼睛,人身的时候他终于能抱住天狐的腰了。
玄解非常真诚地想。
我想跟他睡觉,像在渔阳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看起来不太正经其实非常正经的玄解
第一百四十五章
琉璃宫什么都没有, 想干点事消磨时间都没办法, 始青从那一日开始就消失无踪, 不管怎么找都看不见人, 宫殿里空空荡荡的, 喊声能听见悠长的回响,仿佛准备着就这么把沧玉跟玄解关到生完二胎响应国家政策才罢休。
沧玉睡了几天蚌床实在腰酸背痛, 这地方差不多是给他们小两口塑造了一个非常完美的场所, 极度适合饱暖思淫欲,毕竟一天十二个时辰能见到的除了鱼就是彼此,运气好一点大概能见到水母, 还有哗啦啦的水, 就是两个没感情的人关久了都得搞起来,更别提他们俩了。
可惜得是玄解长期处于虚弱状态,而且琉璃宫比起床戏拍摄基地更适合拍摄恐怖片,有时候沧玉走在无尽的长廊里,望着宫殿里剔透的冰面上自己的倒影, 甚至会怀疑起自己到底是谁来。
在琉璃宫过了还不到半个月,沧玉就肉眼可见地萎靡不振了下去, 不知道的看见了,搞不好还以为当初被黑蛟跟心魔组合暴击的是他而不是玄解。
玄解没怎么问过沧玉的萎靡,可能是觉得天狐精神不好的原因跟自己如出一辙,都属于“欲求不满”,至于哪个欲根本不重要,反正不管是哪个, 他都没办法帮上忙,只好在休息时间里把沧玉当成玩具熊一样抱在怀里。有时候他身体里的伤太痛了,就会要沧玉变回原来的模样,把整个身体埋在天狐的长毛之中。
这是沧玉后来才慢慢琢磨出来的规律了。
如果当天晚上月亮够明亮——按照始青的说法,就是玄解的某位祖宗在月亮里头心情怪好的时候,那么天狐偶尔会带着点玩笑兴致地调侃下玄解像个还没断奶的孩子,更多时候他什么都不会说,只是觉得有点惆怅。
跟自己养大的孩子在一起偶尔就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想法,沧玉无法避免地回想在玄解更小的时候有没有像现在这样,然而记忆空白干净,异兽打小就是个酷哥儿,一直活到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疼。
说玄解招人疼会显得有点好笑,尤其是他长了这么一张脸的时候。沧玉抱着玄解,恍惚间觉得自己抱着的是个还没彻底长开的少年,这让他突然有了点罪恶感。
不是因为他跟玄解睡了觉,而是沧玉其实有点厌倦这样枯燥乏味又无聊的生活,可当他每次看到玄解的脸时,这种罪恶感又会疯狂上涌。人性的恶劣跟矛盾点就在于此,在这之前,沧玉信誓旦旦地认为上天下地都能随玄解去,要是与北海有关的判决下来,他们俩就一起承担。
可现在才跟着玄解过了几天无聊的日子,沧玉就有点吃不消了,一时半会他还没办法消除这种郁闷感。
就好像在医院里吃病人餐,伙食再差也得咽下去,总不见得为了好吃的把命都不要了,所以沧玉再无聊也只能憋着。
人可太现实了,可以刀山油锅一起走,但是不能陪你一起吃医院餐,再来毕竟玄解有大半时间在养伤,再这么待下去沧玉搞不好都要学会如何跟鱼说话了。
为了避免自己真的走上渣男之路,沧玉决定找点事给自己干干,任何法术再灵妙都没办法无中生有,说科学一些,大家都是遵循能量守恒定律,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米没粮神仙也变不出烧鸡,否则青丘那些日子沧玉也不至于苦巴巴啃果子了。
琉璃宫四处全是风雪跟水,做点冰雕倒是可以,想要隔空变出红木躺椅或者是好吃的食物,那无异于痴人做梦。
沧玉没有办法,只好欺负水里的鱼玩,偶尔坐在冰面上泡脚——人家养生泡热水,他只能泡冷水,还不能用法术,这水面太大了,他要是想让整个水沸腾起来,姑且不说能力做不做得到,琉璃宫先得变成一口滚沸的锅,这水就直接成鱼汤了。
当然最主要原因是,沧玉的确没这个本事。
今日一如既往,琉璃宫名副其实,除了琉璃般的冰墙什么都没有,蚌床勉强算是一个,然而睡得还不算舒服,沧玉集了团风雪准备捏个小小的玄解原身,不是那团火焰,也不是人形的模样,是最初相遇时的那个小怪物,在梦境里的巨兽。
偶尔会有鱼群来啄吻沧玉的脚,他轻轻一踢水,就把鱼群吓散了,那团雪在手里被随意塑形,慢慢有了大致的轮廓。
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不在沉默之中爆发,就在沉默之中变态,沧玉哪个都不想选,决定自己给自己找点乐子,他准备好把一整个下午都耗在“手办”上了。
沧玉的时间规律在这近乎封闭的琉璃宫之中出乎意料地好琢磨。
玄解并不是十二个时辰都在睡,他经常会不定时地清醒过来,就如同始青唯一一次来看他时那样,只取决于他到底想不想醒过来,或者说想不想做别的事。始青与浮黎没将这点小伤看得太重,几千年的休养对烛照而言不过是弹指一瞬间,可却远远超过了玄解所认知的人生了。
除非是真的无法忍耐,玄解才会与沧玉短暂地分享这种痛苦,然而更多时候,他并不愿意将这脆弱的一面完全展现给天狐看。
他到底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沧玉并不会单独守着玄解,最开始那几天他确实是这么做的,直到他无聊到快要学着去数玄解的头发为止,谁都撑不住二十四个小时只能看着一个人,比坐牢都辛苦。那之后天狐就经常到琉璃宫外走走,偶尔会谈谈游鱼或是不走运的冰层,此处寂静无声,乏善可陈,纵然沧玉再怎么妙语连珠,也没办法空口生出花来,因此有时候倒是会怀念青丘。
不过沧玉怕玄解多想,连青丘也并不愿意多说,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沧玉都不会回到琉璃宫里,自然不会确认玄解究竟还在不在蚌床上。
孩子与大人的区别就在于此。
烛照之间有奇妙的联系与感应,沧玉找不到始青,却不意味着玄解找不到始青。对方待在宫殿最深处的所在里,这座宫殿与外面的并无任何不同,甚至更像是一座牢笼,天下之大,她无处不可去,不过是心甘情愿为情画地为牢,将自己永生永世困于此处。
这才是烛照真正的宿命,玄解同样逃不开,倒不如说,他就是为了这样的宿命来寻找始青的。
“我想离开这里。”玄解仍在咳嗽,他的伤太重了,心魔那一击促使他快速地蜕变,新生的□□还未来得及适应就被黑蛟逼到了极限,有些话从没有出口过,比如痛是有多痛,他会笨拙地告诉沧玉那些普通而平淡的字眼,哪怕毫无意义。
就如同血与肉在粉碎之中重生,不断往复循环着这一过程,就如同伤口被撕裂开后再度愈合,没有谁会比玄解更熟悉这种感觉了,当他还小的时候,与妖兽搏斗时,他黑漆漆的甲片上经常会留下反复的伤口,然而火焰消除了鲜血的气息与味道,那些痛不欲生的伤势会飞快地愈合,赤水水曾惊讶过他的身体,近乎敬畏而复杂地评价玄解宛如精密的杀戮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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