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切云剑正气得飘着剑身比划着该如何抹这个孤魂野鬼的脖子,乍一听到这句“废剑”,被吓得剑柄上的剑穗直接竖了起来。
切云尖声道:“爹!”
易雪逢被它吵得差点一脚踹过去:“我没你这个不孝子了——去护法!”
切云整个剑都有点飘,还想本能地往易雪逢身上蹭。
但是灵体感觉到易雪逢身上那股即将冲顶的灵力,忙用剑尖点着地,一颠一颠地跑去了门口护法,剑柄上的剑穗还在摇摆个不停。
易雪逢察觉到切云剑散发出一股灵力笼罩住整个房间后,才不着痕迹松了一口气。
切云剑本是他年少在归鸿山的本命法器,自小跟随着他,只是后来他灵脉受伤再也握不得剑了。
切云本就是个爱战的性子,跟着他八百年都不一定能出一次鞘,最后被易雪逢忍着痛送了出去。
只是没想到,因缘巧合之下,切云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还是一如既往的傻。
易雪逢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想,将全部心思都投入在筑基瓶颈之后的结丹上。
林浮玉这具躯体的灵力十分纯粹——不过也是,只是肩膀受点小伤都能用那等罕见灵药,想来也是个自小浸泡在灵药中长大的败家子。
败家子灵脉中的灵力温润如细雨,将方才震伤的灵脉一点点的治愈,易雪逢紧皱的眉头终于缓慢舒展开,将流淌在灵脉中的灵力牵引至丹田。
切云感受着主人的灵力越来越磅礴,在原地飞窜着转着圈。
半晌后,突然一声闷响,易雪逢的身体倏地散发出一股灵力,宛如涟漪骤然荡开,房间中的桌椅花瓶直接被撞得一阵破碎之声。
切云在半空翻了一圈,回过神后,易雪逢已经缓慢张开了眼睛。
“爹!”
它立刻飞扑了上去,挨着易雪逢的手蹭个不停。
易雪逢将它拂开,皱着眉将已经脏乱的外袍解开扔在地上。
木门被人轻轻敲了敲,怀尘战战兢兢的声音从外传来:“小、小仙君,发生何事了?”
易雪逢道:“进。”
怀尘推门而入,瞥见房间的一片狼藉,吓了一跳,骇然看着易雪逢。
易雪逢在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衣服扔在切云剑上,转头对怀尘道:“劳烦打扫一下,我先去沐浴。”
说罢,转身离开,切云剑柄顶着衣服,颠颠地跟了上去。
怀尘还当小仙君是记恨之前南纵的嘲讽而像往常一样乱砸东西,他贸然闯进来以为又要被骂一顿,没想到少年竟然这么没朝他发怒,反而客客气气的。
怀尘双腿有些发软地目送他离去,在原地待了半天,才恍惚地开始收拾东西。
后院的一汪泉水中,易雪逢将内衫脱下扔在草地上,缓慢将身体浸在清水中。
切云顶着衣服,已经看不见剑身在哪里了,它一路喋喋不休个不停。
“爹,亲爹爹,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魔修身死便是魂飞魄散的,你是得了什么机缘竟然重生了林浮玉身上?”
“当初截杀你的那些人这些年一个个都没得到什么好下场,我还想找个机会帮你报仇呢,没想到他们自己反倒遭了报应。”
“该!我爹这么乖巧的人,他们竟然生生逼死你,当真是不分是非!”
“爹啊,你理理我。”
“……”
乖巧的易雪逢趴在清泉边缘,撩着长发披在肩上,慢条斯理道:“嗯。”
切云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没人同他说话它都能喋喋不休一整天,这一下易雪逢给了它一个回应,虽然只有一个字,它又能继续嘚啵嘚啵。
易雪逢早就习惯了,他掩唇打了个哈欠,打断切云的长篇大论:“我睡了多久?”
切云道:“一百年。”
易雪逢:“……”
唔,怪不得现在修士用的灵术和法器都和之前不一样了。
易雪逢又问:“当年围杀我的人全都死了?”
“好像吧,反正你报不了仇了。”切云飘到水面上,一下一下地用剑尖点着水面,“爹,你当时在蛮荒不是拳打众魔修,脚踢两君上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折在正道的诛魔阵里?”
易雪逢:“说来话长啊。”
切云道:“洗耳恭听呀。”
易雪逢想了想:“我被人出卖了。”
切云等了又等,见易雪逢没有再说话的打算,疑惑道:“就这样?”
易雪逢道:“嗯。”
切云:“……”
哪里长了?
易雪逢道:“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蛮荒同外界连接之处,除非有三君亲令,否则不可能让人轻而易举地进来,而他们那么正大光明的闯入玉映殿,若说没有其他魔修的掺合,根本不可能。”
切云疑惑道:“你不是说没了我也很厉害,难道连那几个道修都没打过?”
切云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易雪逢被他怼了个跟头,沉默了半天,才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切云只当他是觉得丢人,只好不问这个了:“那是谁出卖了你呀?你要去砍了他吗??
切云爱玩好战,一察觉到能去砍人的意思,整把剑都兴奋了。
易雪逢道:“林浮玉身份太特殊,我现在不好下手去查,再过段时日再说吧。”
他本是想查查当年自己身死之事,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竟然无人可用,而且林浮玉这个身份也不能光明正大前去蛮荒,只好暂时搁置。
切云顿时有些失望。
易雪逢不想再谈这个,换了个话题问道:“我听说有人闯入寒淮川珍宝阁盗剑,你知道自己被谁拿走了吗?”
“不知道啊,我只记得在一个黑漆漆的匣子里睡觉,那个匣子太小,我连化成人形都不成……”
不能化成人形,那便是有灵力符咒的法器。
切云脑子一根筋不懂这个,易雪逢却是知道的,看来真的有人想要盗取切云剑,就是不知到底是不是那个南纵了。
切云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喋喋不休一些有的没的废话,易雪逢懒得理它。
沐浴后,他起身将内衫穿上,切云忙飘过来,顶着外袍披在他肩上。
易雪逢长发还在滴着水湿淋淋地披在了背后,他拢了拢外袍朝着前院走去。
只是走到半路他突然道:“宁虞现在身在何处?”
“宁剑尊?”切云疑惑道,“不知道啊,好像……还在归鸿山?”
易雪逢似乎有些失望。
切云道:“你想见他?”
易雪逢犹豫片刻,才道:“我想找他要一个答案……”
切云说:“没爱过。”
易雪逢:“???”
易雪逢揉了揉眉心,想要将切云拦腰折了。
切云见自家爹爹脸上全是想要杀人灭口的怒意,讷讷道:“不是问这个啊,我还以为……”
易雪逢咬牙道:“我是想问他,当年我身陷诛魔阵身死之事,他有没有参与进来?你这些年到底跟着临樊学了什么东西!?”
切云怯怯的“哦”了一声,道:“宁剑尊虽然对你没有男男之情,但是他好歹是你同门师兄,应该不会想置你于死地吧……”
易雪逢没说话。
切云知道易雪逢对宁虞的心思,正想要安抚几句,就见易雪逢伸出手,道:“来。”
切云忙飘过去,缩成簪子般大小,被易雪逢捏着将湿淋淋的长发挽了起来。
切云不舒服地动了动:“爹,湿的。”
易雪逢:“忍着。”
切云只好不说话了。
回到房间后,怀尘已经将狼藉的房间收拾的井井有条,窗棂上的花也重新换了一盆,花芯像是蛇一般吐着猩红的信子。
怀尘正将一座玉制的精致法器往桌子上放,瞧见易雪逢进来,忙后退几步,微垂着头:“小仙君。”
易雪逢对那个玉器挺感兴趣的,走上前看了一眼,道:“这也是我爹留给我的法器吗?”
怀尘愣了一下,才一言难尽道:“这、这是玉天仪。”
发簪切云善解人意地传音道:“哈哈哈爹你也太老古董了,那是算时辰用的,不是什么稀罕灵器,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易雪逢:“……”
玉天仪突然发出一声微弱的脆响,“咔哒”一声,一颗玉珠落在回纹上,顺势滚了下来。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易雪逢不出声,怀尘越发心慌,不安地搅着手,唯恐易雪逢恼羞成怒发作于他。
易雪逢轻轻舒了一口气,面不改色道:“亥时已到,我要休息了。”
怀尘忙不迭地告退,兔子似的跑了出去。
来回折腾了一整天,易雪逢有些疲惫,他抬手将烛台熄灭,翻身上了塌。
切云正在绕着易雪逢的头发玩,突然嗅到了一股奇怪的香气,愣了半天才道:“爹,你睡了吗?”
易雪逢没出声。
他自年少时便跟着宁虞养成了亥时睡卯时起的习惯,没一会就熟睡了。
切云没等到回答,轻轻地从易雪逢发间钻出来,飘到了窗棂旁,缓慢化为一个身形颀长的人形。
切云的人形瞧着只是个少年,脸上全是稚气,墨发有一缕还悬着一个剑穗,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
他赤着脚跑到窗棂旁,赤红的眸子疑惑地眨着,盯着那新换的花看个不停。
片刻后,他踮着脚尖凑上前,一口将盛开的如火如荼的花给吞了下去。
“味道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