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今天也在艰难求生 第20章

作者:今夕故年 标签: 年下 甜文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他还没有弄清楚那天朦胧听见的“岁见”是怎么回事,那是他惦念了两辈子的人,他百般求而不得寻而无果的人啊!!

  眼前的白衣人面容与记忆中的人全然不同——不,记忆太混乱,两辈子……像是不止两辈子,许许多多的记忆混在一起,他有许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光凭样貌,根本无法判断出什么来。

  他有着模糊的猜测,却又不敢去求证,近乡情怯的情绪在他身上得到了最大的体现。

  惶恐着,犹豫着,在真相的边缘,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纷乱错杂的记忆中,无法脱身。

  “——阿瑾?”

  眼见的面前的青年神色变幻万千,沈知弦语气有些迟疑——这是怎么了?这契约被他看出什么花儿来了?

  这张残页是很久之前,他闲着无聊,在原身的旧书房找书看时翻到的,当时这页纸就随意地夹在一本志怪杂谈的书里,要不是他刚好翻了几页,还真发现不了这东西。

  刚辨认完上头的字,他立刻就琢磨开了,觉得这大概是一个能保障他自身安全的契约,这上头写了,结契的两人,不可互相伤害——这不正合适他和晏瑾么!

  沈知弦立刻去查这个契约的来头,奈何这张纸实在是太破旧了,原身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连个名字也无,他查了许久都毫无头绪,只能暂时闲置一旁。

  搁得久了,渐渐也就忘了,之所以会重新想起来,是因为温泉里,晏瑾的那一掐。

  他清晰又明了地感受到了晏瑾的杀心。

  于是这张残页又被重新找了出来,几番深思之后,沈知弦终于下定了决定,并为之开始做准备。

  等的就是这一天。

  “阿瑾不愿意,也就算了罢。人各有志,我本不该强求的……”沈知弦忽地咳嗽起来,身子略略前倾,仿佛要把整片心肺都给咳出来,咳得声音都沙哑了。

  好不容易停歇了咳嗽,沈知弦哑着嗓音,又叹息着道:“……本不舍这几年的师徒情谊,不过既然你无心,也就算……咳咳咳!”

  这一剂猛药下得很对路子,晏瑾被他咳得魂都要飞了,连那张残页落了地都顾不上,小心翼翼地轻拍着沈知弦的背,想也不想地就道:“结……结!师尊您不要生气,弟子结便是……”

  ——小刺猬上钩了。

  咬着钩儿,就朝他想要的方向跑过来。

  这一番装模作样的咳嗽装得也很累,沈知弦略平复了一下,不情不愿地被喂了两口灵丹水,便微微喘息着推开晏瑾的手,“结契要燃香……去将那边的小香炉取来。”

  晏瑾不敢忤逆他,顺从地将东西拿来。

  那是个巴掌大的小香炉,看起来平淡无奇,只镂空雕着些花纹。沈知弦将他托在手里,轻轻掀开了盖子,里头不知燃了什么,有一层细腻的灰,一股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隐约有点熟悉。

  晏瑾猛地抬眼看向沈知弦——这香气,沈知弦方才召唤剑灵时,他曾闻见!

  他面上终于难以遏制地显现出一些疑惑来:“师尊,这是……”

  “傀儡木。”沈知弦合上盖子,将香炉复又递回过去,“木能制傀儡,如若真人。灰能制幻象,难辨真假——去将它们散去悬崖下,别教人看见了。”

  晏瑾接过小香炉,突然明白了什么,声音有些干涩:“师尊,方才那些剑灵……”

  “……阿瑾这个臭猪!”

  严深的声音忽然响起,晏瑾一个激灵下意识循声望去,结果却是绿油油的小草芽从窗外飞了进来,一边飞一边嚷嚷。

  “坏得狠!坏得很!”这回又换成了魁梧青年的声音。

  晏瑾愣了一瞬,旋即便反应过来——既然剑灵是傀儡木灰做成的,那所谓“真相”也只是师尊造出来的假象罢了,那严深和魔修的对话……

  小草芽还真是,什么声音都学得会啊!

  晏瑾眼底带起了一点轻微的笑意,笑意散去后,又觉得眼眶有些儿湿润,心底涩涩的,他沉默了片刻,握紧了小香炉往外走,走到门边的时候,他听见沈知弦的声音。

  一前一后,有两道。

  “阿瑾是个小刺猬!”

  “……好了,你收声。”

第26章 白衣

  试剑大会那事儿结束后,沈知弦就以心疾发作要调理修养身体为由,再次闭关,谁都不见。

  被宋茗派过来询问严深该怎么处置的几个弟子快要给跪了,这几天,他们来五峰求见了沈知弦无数次,每次都被拒之门外,得到的回复千篇一律——随宗主处置,五峰绝无二话。

  小弟子甚至想要不直接闯进去算了——当然也只能是想想,晏瑾抱着剑在门口杵着呢!

  晏师兄看起来虽然是没什么表情的,但那几个小弟子就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杀气。

  一股“说不见就不见再问全部来打架”的杀气。

  小弟子们吓得一溜烟儿全跑了。

  晏瑾杀气重不是没有原因的,别的小弟子不知实情,还以为沈知弦是真的在闭关,只有晏瑾知道,沈知弦只是在避着不想见他。

  沈知弦闭门不出的第七天,晏瑾终于跪在了门口,沙哑着喊了声“师尊”。

  里头照旧是没有回应的。

  晏瑾沉默了许久,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下头,低声道:“师尊,弟子走了。”

  他到底还是不敢逼迫沈知弦,沈知弦不想见他,他离开就是了,等过段时间师尊气消了……

  晏瑾站起身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多,或许他确实该离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师尊,岁见。

  他咀嚼着这两个词,心烦意乱地往回走,步伐间不见往常的平稳,反应也没平时敏锐,连紧闭许多日的窗悄悄开了条缝、露出一片绿意来都没有察觉。

  晏瑾的身影彻底消失后,窗缝又悄悄地关上了,不多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走出来一位白衣青年。

  他样貌隽秀,一双眼剔透而清澈,悠悠然摇着折扇时,隐约带点儿书生气——是那种,拔剑能舞、提笔能写的书生气。

  矜贵又肆意,仿佛是两相矛盾的词,用来形容他,竟也毫无违和感。

  他闲庭信步般走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唇边露出松快惬意的笑容来:“……再不走,差点儿要给憋死在屋里。”

  门半掩着,能瞧见屋里桌边端端正正坐着个沈知弦,正抬手斟茶,姿态从容。

  白衣青年便折扇一收,叩了叩门,笃笃声将屋里的沈知弦惊动了,搁下茶盏转头望过来。

  “沈长老,这段时间就劳烦你啦!”白衣青年随意地作了个揖,屋里的人神态温和地抬手回了一礼,抬手时衣袖轻拂,隐约冷香浮动。

  白衣青年又仔细端详了屋里人片刻,终于是放下心来,掸了掸衣袖,甚是潇洒地转身离去。

  ……

  却说这头,晏瑾沉默着下了山,回身看着住了好几年的山峰,心头一片茫然。

  虽说他一直在谋划着要离开,可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却是不知所措了。

  一时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晏瑾这回离开,除了沈知弦,也没告知别的人,故而也无人相送。

  他数年前孑然一身地来,此时也是孤单地去,身上除了一把剑,两套衣衫,几颗灵石,再无别物。

  沉默地站了片刻,晏瑾弯腰捡起一截枯枝,随手一抛,就循着它枝尖指着的方向而去。

  因着没有具体的方向,晏瑾并没有像别的出去历练的弟子们一样,买个坐骑方便赶路——当然最大的原因是他囊中羞涩。

  其实沈知弦在钱财上一点儿都没亏待过他,除了惯例发给亲传大弟子的月钱,沈知弦还会经常从自己的小私库里拨许多灵石给他。

  不过晏瑾这几年来都没怎么用,就囤在那里,直到早段时间,才全取了出来,给沈知弦买了暖玉软榻和白玉石桌。最后还剩下了几颗灵石,被他带出来了。

  也不舍得用,算是个纪念。

  于是晏瑾离开师门外出历练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山脚下的小镇上,一位崴了脚的老阿爷家里,替他干了三天的活,终于得到报酬若干——铜钱几串,碎银儿几颗。

  老阿爷是独居,家里富裕不缺钱,晏瑾虽然沉默寡言,不过他的踏实肯干让老阿爷很欣赏他,老阿爷甚至想将自家外孙女介绍给他,被拒绝后才颇为遗憾地给了他不少银钱算作报酬。

  晏瑾认认真真地道了谢,只取了一点儿,便告辞了。

  贫贱不能移的清云宗亲传大弟子晏瑾,一路走一路打工,行程极为缓慢,在来到了距离清云宗不远的另一个小镇的时候,终于有点儿小钱能奢侈一把,住住客栈了。

  他随意挑了间小客栈住,结果付钱时又出了意外——一行十几个人急急忙忙地冲进来,人未到声先至:“老板老板!还有空房吗!要六间!”

  客栈老板刚将收据递给晏瑾,闻言很为难:“还剩五间……”

  那一行人顿时就沮丧起来,一个年纪较小的小少年烦恼地揉了揉脑袋,将自己的头发揉得一团糟,嘟嘟嚷嚷道:“啊,怎么都没了……”

  他一转眼刚好看见晏瑾手中的纸张,又看见晏瑾腰间的长剑,猜他是个剑修,顿时眼一亮,立刻凑了过来,眼巴巴地把人望着:“这位道友,你愿意将这间房让给我们吗?我们是同行不想分开……前头有一家客栈还剩三间上等的房,道友若是愿意换,我们愿意承担你的住宿费用。”

  这一行少年郎看起来年纪都不大,说话的这位小少年也就十五六岁,模样生得挺机灵讨喜,腰间配着剑,约莫是哪家宗门出来把历练当游玩的小弟子们。

  晏瑾沉默了一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就将刚刚才定下来的房退了。

  小少年大喜,摸出钱袋就要给他钱,被他摆摆手拒绝了,转身便出了客栈,向另一边走去。

  他本想找另一家普通客栈来住,结果便宜的客栈都住满了人,只剩下之前小少年所说的还剩三间上等房的客栈。

  晏瑾便只能去那儿,一下子用了一半的银钱。

  他倒也不心疼钱,横竖当年什么苦没吃过。就着省事,他决定晚饭就在客栈吃。在房间里略略歇息了片刻,他将扁扁的小包袱放下,只带着剑下楼去。

  正值饭点,楼下热闹得很,老板据说是个爱听故事的,每日都要请位说书人来讲讲故事。

  今日那说书人不知讲了什么故事,惹得一位听众较起真来,正同他理论得正欢。

  “老先生,大庭广众之下,你都在说些什么呢?”这话是一位白衣人说的,他背对着晏瑾,懒懒散散地坐在说书人旁边,看动作似乎是在悠悠然地摇着折扇。

  说书人是个长胡子老头,还是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子:“老夫说个书怎么了?这满大街都是那两位的话本子,老夫就爱说他们俩的事儿,怎么着了?”

  白衣人摇扇的动作顿了一顿,略略坐直了身体,好像有点儿吃惊了:“满大街都是那两位的话本子?都是些什么话本子?”

  说书老儿大概是真的很喜欢“那两位”,闻言顿时重重哼了一声,变戏法似的从桌下掏出厚厚的一叠书,搁在桌面上,还珍惜地压了压书角,然后气哼哼地道:“你自己看。”

  白衣人漫不经心地取了本书来看,本来还不以为然呢,谁知越看他的背就挺得越直,到后来他脸都木了,翻了两页之后就直接换下一本,一连换了几本后终于是气恨地把书一摔:“谁写的鬼东西!”

  这一摔,几本书露出封面来,周围有看热闹的人就将那书名念了出来:“我和师尊的那些事?和师尊同居的日子?温柔师尊与小娇徒?……”

  他短促地“啊”了一声,兴奋起来:“这不是清云百晓生写的系列话本子吗?超好看的,上个月出的最新一册,我都没抢着呢!”

  这位清云百晓生名气不小,在场爱听故事扯皮八卦的人,十有**都知道他。

  “哎,我也知道!写那师徒俩的……哎哟,写得可好!”

  “是呢,这是个什么绝美师徒情——那啥,师尊把他徒弟睡了没?”

  “大概也许可能仿佛似乎还没有,上一回说到啊,师尊正赏着月,一壶清酒落肚,他微醺起来,半眯着眼喊徒弟来……”

  “……呀!喊徒弟!这是要酒后乱呢?”

  “后来呢,后来如何了?”

  说书老儿醒木一拍,又要继续讲下去。

  ——还清云百晓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