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权相想从良 第30章

作者:刘狗花 标签: 强强 年下 穿越重生

  疏长喻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那个在金殿里紧张地写下满纸荒唐言的湖州第一才子,竟就是那个敢高谈阔论“民贵君轻”的人!

  疏长喻起身,向他行了一礼,温声道:“久仰湖州第一才子大名,着实百闻不如一见。在下疏长喻,这位是在下的挚友,戴文良。”

  他见方余谦沉着如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来:“您便是今年高中榜首的状元郎疏敬臣?”

  “不敢当。”疏长喻笑着抬手请他坐下,接着便亲自给他倒了杯杏花酒。“在下方才在此处听闻阁下高论,着实讶异,又觉自愧不如,便斗胆请阁下前来小叙,还望阁下勿嫌叨扰。”

  “怎会?”方余谦道了谢,接过那杯酒。“在下此次提前来京,便想先行结识些才子鸿儒,好坐而论道,方能从中有所获益。原本想要拜见疏三公子却无门,却未曾想,在下与疏三公子竟颇有缘分。”

  疏长喻打量着他的一番言行举止,看起来颇为潇洒自如,丝毫未见怯场,想来也是个见多识广的人。

  可如何就会在金殿上闹出那样的错漏,以致丢了性命呢?

  疏长喻心里这般思索着,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他执起酒杯,同方余谦碰了碰,笑道:“既有缘分,便不必那么生疏,方公子叫我敬臣便是。”

  此后,二人便就方才方余谦所言讨论了起来。

  方余谦自幼生在湖州。那地方遍地皆是书院,自是个讲学论道的好地方。故而,方余谦自幼遍学百家之言,丝毫不拘泥于一道,故而思维开放得很。而疏长喻做了十多年丞相,对那说起来好听,却没什么用的儒学嗤之以鼻,更倾向经世致用。

  故而这经历完全不同的二人,想法上竟是不谋而合,说着话,竟平生出相见恨晚的感觉。

  而一边的戴文良喝着酒,听得昏昏欲睡。

  而就在这时,窗外楼下依稀响起了些嘈杂的声音。

  戴文良本要喊小厮去看,可门口的小厮不知何时被招呼走了。还没等他出声,那个有眼色的琵琶女便停了琴声,替他们走到窗边去看。

  “回爷,”那琵琶女声音婉转温柔,轻声回道。“方才一队军爷押着人,从隔壁楼里走了。”

  戴文良噢了一声,便让她坐回去。

  那琵琶女扭着扶风的柳腰,慢慢往回行。路过疏长喻身边时,竟左腿绊右腿,清凌凌地娇呼了一声,正摔进疏长喻怀里。

  那坚硬的凤头琵琶,不偏不倚磕在疏长喻腰上,重重得一顶,疼得他两眼发黑,片刻才回过神来。

  回过神,他便见那琵琶女正抱着琵琶,面带娇羞地窝在他的怀里,而那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从外打开了,景牧正穿着一身挺拔的大理寺官袍,站在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方余谦的观点部分借用了晚明的李贽

  啊啊啊明天考四级,慌得一批

第38章 [捉虫]

  景牧这一日, 是来查办春水巷的一桩官员私自开办青楼的案子。景牧派人盯了好些天,才查出些马脚来, 便就是在今日里查封。

  因着这背后的官员品级高了些,故而需要景牧亲自出马。

  待他那边事情办妥,利索地收兵打算回大理寺的时候, 他在隔壁青楼的楼下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

  整个将军府上下,只有一个在京中的男主子。景牧便让手下自己带人回去, 他独去了隔壁,问那马车上来的是谁。

  那老鸨方才看着这位年轻的大人把隔壁那家红红火火的青楼老板都抓走了, 心下害怕,自然知无不言, 恨不得亲手把疏长喻二人的画像画下来献给他。

  她方说了两句, 景牧就知道是疏长喻了。他没多跟老鸨废话,便就让她带自己去疏长喻的房间。

  老鸨心想,怕不是查封了对面, 又顺手从这儿捉拿一个狎妓的官员吧?

  不过本朝青楼是合法的,狎妓自然也是合法的。但老鸨这么想着,却一个字都不敢说——什么叫法?这些戴着官帽的青天老爷就是法。

  到了门口, 也没个小厮伺候。这老鸨自是知道的。方才那两位公子进来, 惊鸿一瞥的红玉姑娘就看上了眼, 非央着自己要扮成清倌, 进去伺候那位公子,又求老鸨将门口伺候的人支开。

  这种事儿,老鸨哪有不同意的。红玉若是有本事傍上了这位公子, 自是少不了自己的赎身银子。

  故而,老鸨利利索索地替她做了。

  此时,门口没有小厮,老鸨像是没看见一般,亲手替那位爷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便见里头多出一位公子来,红玉也正千娇百媚地躺在那位她一眼看上的公子膝头。

  一时间,旖旎的气氛就顺着们飘了出来。而老鸨也敏感地察觉,身侧这位身上的气场也顿时凉了一个度。

  竟隐约颇似那些来青楼捉拿自己寻欢作乐的丈夫的妇人。

  这老鸨见着这修罗场似的架势,赶忙转身先行而去。

  “景牧?”疏长喻眼前有些花,将不慎“摔倒”在自己膝头的琵琶女扶了起来,接着就见景牧面上没什么神情,一双眼睛深不见底,门神一般站在门口。

  景牧嗯了一声,径直关上门走了进来,坐在桌边。

  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仍旧那般沉静地盯着他看,看得他后背发毛。

  那琵琶女见他动作轻柔温和,似乎有些情意一般,一时间就活络了心思。她站起来,却没回去,将琵琶放在一边,便轻挽红袖,给桌上几人添了酒。

  路过疏长喻身后时,一双嫩葱儿似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脊背,在他肩上挑逗似的停留了片刻。

  疏长喻被这触摸激得一激灵,皱起眉转过头看向那个琵琶女。

  不是清倌吗?为何这般不安分?

  不等他出言训斥,便听景牧冷声道:“出去。”

  那琵琶女被他这冷肃的声音下了一跳,抬头便见那官老爷面色不虞地瞪着他。

  她吓得一怔,便听那官老爷重复道:“出去。”此时声音里已带了浓浓的警告。

  那琵琶女一时也火起。我伺候的是他又非是你,那位客官还没说什么,你凭什么赶人?

  就在这时,她听到疏长喻冷声说:“没听见吗?”

  她这才委屈地行了一礼,转身抱着琵琶出去了。

  疏长喻被方才这一遭闹得没了心思——也不知是怎的,他前世今生都分外清心寡欲。许是滔天权势已经满足了他内心中的欲望,故而在其他方面,便淡泊多了。

  这女子似有若无地挑逗他,他不仅没生出一点旖旎的心思,反倒第一时间觉得此人这般讨好自己,定是要从自己这儿索取什么。这般想着,他便只觉得厌烦,再未作他想法。

  “你也出去吧。”他吩咐那个弹古琴的清倌道。

  一时间乐声止歇,清净一片。

  随着清净升起的,便就是尴尬了。

  方余谦见方才进来的这位年轻官员看起来气度不凡,又听疏长喻喊他“景牧”,便隐约猜测这定当是皇城中的那景姓人家的人,故而不敢胡乱攀谈,但也打算出言缓和一下气氛。

  “如此这般,倒是清净不少。”他笑道。“在下本就觉得这青楼不该是个坐而论道的地方,不做也不能免俗,附庸风雅。如今丝竹尽歇,反倒自在多了。”

  疏长喻盯着景牧深邃莫测的目光,像是在承受什么控诉一般,通身都不舒畅。自己来此,是有正事要做,并非寻欢作乐。方才那女子,也是她自己突然贴上来,撞得他的腰现在都在疼。

  故而,他除了喝了几杯杏花酒,什么都没做,这小子瞪着他做什么!

  他心中也腾起一股不满,抿嘴不说话。这时听到方余谦解围,便开口要应声。

  却不料,景牧又冷冷开口,矛头直指方余谦:“你又是哪个?”问得极没有风度教养。

  疏长喻听他这带刺的话,顿时皱起眉头,便要斥责他。

  方余谦却是不恼:“在下姓方名余谦,乃自湖州来京中考试的生员,见过这位景大人。”

  景牧却是冷哼了一声:“噢,来考试的啊。那考场上可万不得紧张,写些胡言乱语,丢了脑袋。”

  他这显然就是有恃无恐地嘲笑对方前世的遭遇。反正事情又没发生,如今说出来,听起来就是一半好心一半嘲讽,着实尖刻得紧。

  “景牧。”疏长喻皱眉,出声警告道。

  方才他和方余谦相见恨晚,交谈了许久便说到了考试的事情上。方余谦便同他说了自己此时心中的纠结和矛盾。他上次高中榜首,写在卷上的尽是言不由衷的应考之辞,之后高中,便一直心中郁结,想将真正的看法抒发出来。

  这话要是说给别人听,那些屡试不中的考生定当捶胸顿足,恨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但疏长喻却隐约能理解,这般心比天高,满心抱负的少年心气。

  故而疏长喻也大概知道前世对方的死因。他本就心中郁结,又被拉上金殿重新应试。坐在全天下的权力枢纽中,这个青年定当纠结彷徨得几乎发狂,故而满纸荒唐,被斩首了。

  疏长喻自是最会应对这个,不过三言两语,便替方余谦解开了心中郁结。

  此时景牧却又跳出来,狠狠在人家伤处戳了一指头。

  但他这声警告,落在景牧眼中却是变了味道。

  他心道,少傅不仅在外狎妓纵酒,还结识了这么个青年才俊。如今才认识没多久,少傅便开始替对方说话,训斥自己了。

  景牧心中的委屈和怨愤又裹挟在一起。

  “我不过提醒他一二。此番湖州考生进京重考,不就是要抓出那些个作弊的。届时上了考场,如何反应,还不得而知呢。”景牧说道。

  疏长喻心中怒气顿时窜了起来——这竖子,说起话来一句比一句过分了!

  他正要开口,那边方余谦却笑着开口道:“多谢这位大人提醒。大人所言的确不错,在下定当谨而慎之,望大人放心。”

  他这好脾气又善解人意的样子,按理说该赏心悦目极了。可看在景牧眼中,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这幅佯装大度的模样,定是在少傅面前装出来的罢!

  方余谦何等敏锐,自看出了这位不速之客身上的□□味有多重。并且那两个清倌走后,矛头便直指自己。他自知这大人不怎么欢迎自己,便起了身,说道:“不知不觉便和疏公子谈了一个多时辰。在下不好怠慢隔壁的友人,便先行告退了。”

  疏长喻闻言,便起身送他,旁边的戴文良也起身拱手。而景牧,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心道,一个多时辰?这人好深的心机,怕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吧!

  待方余谦出去,疏长喻彻底沉下了脸。

  “景牧。”他说。“我才疏学浅,彻底没法儿管你了,是吗?”

  旁边戴文良吓得一哆嗦,连忙伸手扯他。

  疏长喻自己跟景牧相处久了,二人又都是从未来回来的,故而说话并不怎么客气。但看在戴文良眼里,便是疏长喻将那二皇子、堂堂大理寺卿呼来喝去,特别狂妄。

  景牧却垂着眼不吭声。

  “好,当真是好样的。”疏长喻冷然笑了一声,都没管身侧的戴文良,转身就走了出去。

  “哎——”

  戴文良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疏长喻转身出去了。接着,那一直板着脸,默不作声的景牧也跟了出去。

  “哎你们——?”戴文良还没反应过来,这房间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那边,景牧跟在疏长喻身后,去结了账,又打包走了一坛杏花酒,抱在怀中便跟了出去。

  那将军府的马车就停在那儿。车夫看见疏长喻出来,便要揭开帘子请他上去。

  “不必了。”疏长喻冷着脸,道。“你一会把戴公子送回去,不用管我。”说完,便扬长而去。

  车夫愣了愣,便见他身后,景牧一身挺拔官服、抱着个酒坛跟了出来,看都没看这马车一眼,紧跟着疏长喻便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场面是修罗场该有的场面,可是耐不住我们景牧小同志怂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