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与沫
“没有死亡,三人受了轻伤,还有一个估计断了腿,下辈子大概要靠假肢了。”
“没死就好……我不知道糖国居然有这样的组织,就算官匪勾结,难道黑棋也没有作为吗?”容远靠在树下淡淡地说,因为站在阴影里,匆忙来回的人没有一个看见他,同时庄园里密布的各种类似红外感应器的安保器材全都没有作出反应,正对着他的一个摄像头上闪着红灯,监控室里却没有人看见这个不速之客。
“北斗集团虽然是糖国最大的社团,但十年来已经基本洗白,集团主要业务集中在娱乐、房地产、车辆维修护理、安保、酒店等方面,并在维持各地治安、控制小型社团争勇斗狠的局面、预防国外毒品和军火上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集团董事长卢青霖与糖国上层保持着良好的互助合作关系。一旦北斗集团倒下,众多大小社团失去控制,对国外集团的威慑力也将消失,糖国的社会状况反而会陷入更加混乱无序的局面。”耳机里,传来诺亚的声音。
“所以,不管他的宝贝小女儿做了多少坏事,都有人为她善后处理,因为她老爹实在太重要了?”容远略带嘲讽地说:“为了大局,牺牲一小部分人也无所谓,是这样吧?”
诺亚没有说话,如果要它说的话,答案自然是——“是”。就好像如果能收获一千公斤的小麦,那么为此把一百公斤的小麦种下去就是值得的。那么,为了让一千个人不会受到伤害,牺牲一百个人也是值得的。在它的逻辑体系中,原本人和小麦也没有什么区别。但它知道,重新归来的容远是不会同意这种说法,如果是他,大概会说“人命不能用数字来衡量”这样的话吧?
——为什么不能?诺亚不是很明白。
它几乎能看到全世界的任何地方,自然也比任何人都看到了更多的关于人类的罪恶。对它来说,小麦也比人类可爱。不过它不愿违背容远的心意,因此才没有开口。
没有得到回答,容远差不多也能猜出诺亚的想法,心中多少有些无奈。
有些事情,不是依靠“谈一谈”就能解决的。
要说他为什么知道人鱼柯柯的事,那自然是因为在离开地球的途中就因为这件事被扣了功德,后来在比丘星的时候也断断续续扣了好几次,回程的路上也是。不过大概是因为柯柯遭罪跟他的关系实在不大,因此功德扣得不多,少则一二点,多则十几点,只是频率高得吓人。现在看来,扣功德的次数那么频繁,也跟时间差有关,在地球上,那条鱼差不多是两三天就会被折腾一次。
所以容远早就打定主意,回地球以后先把这件事解决了。
当初在海底找帕寇遗失的星图时,那些人鱼给他找了些麻烦。不过大概是因为容远一直占据主导权并且最后还得偿所愿的原因,柯柯恨到跑来刺杀他,他却对人鱼们没什么恶感——当然也没好感就是了,准确地说就跟路上碰到一群苍蝇差不多,赶走就完了,难道还要专门跑去把它们都打死?他也没有想到,当初柯柯跑来找他麻烦,居然蠢到连个接应的同伴都没带,直接被人类给打捞走了。
一条被渔民捕捉的活生生的人鱼在当时还引起了不大不小的新闻,不过人鱼很快被卢青霖买走当做送给女儿卢依依的生日礼物,被砸了一大笔钱的渔民也改口称之前的新闻是自己为了出名所以伪装的一场闹剧,很多自以为看透真相的人都觉得“果然如此”,加上北斗集团的运作,事情很快就被平息下来,柯柯也沦为一个小女孩的玩物。
巨响过后的一分多钟,面前的空地上已经不见一个人影。耳机中,诺亚道:“最近的人五十八秒以后出现,请在这段时间内进入门厅……好吧,你已经进来了。那么稍等几秒钟,一个女仆刚刚走过……五、四、三、二、一!上楼梯左转……”
五分钟后,两个保镖还没有看见人影就被同一时间打倒。卢依依听到声音转身,并不惊慌,反而露出有点撒娇有点可爱的笑容,问:“大哥哥,你是什么人?”
被铐着双手吊起来、浑身都因为暂时性的缺水而皮肤微微发干、鱼尾半拖在地上的柯柯也勉强抬起头,费力地喘息着,看到了只有在梦中才会突然回想起的那个人。
——她所有噩梦的开端。
第221章 异样感
卢青霖知道很多人——包括他的心腹,都觉得卢依依是个非常可怕的人,历经硝烟的战士都曾在那个脆弱娇嫩的女孩面前恐惧颤抖,但卢青霖甚至从来都不觉得他的女儿是个坏人。
她只是还没有长大罢了。
小孩子总是因为天真无知而显得有几分邪恶,他们会满面笑容地扯下蝴蝶的翅膀,把螳螂撕成两半,将滚烫的开水倒进蚂蚁洞,用绳子拴住鸟儿随意玩耍,故意踩住猫的尾巴让它高声尖叫……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他们并不理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会给其他生物带来的伤害,以及对这个世界的好奇罢了——有哪个父母会因为自己的孩子玩了两只虫子就认为他是个坏胚子呢?
作为一个二十四孝的好爸爸,卢青霖自然也从来都不会这么想。
所谓熊孩子的背后一定会有至少一个熊家长,卢青霖毫无疑问就是这么一个角色。只不过,一般的熊孩子最多只能玩玩树上的虫子,招猫逗狗地惹人嫌,但卢青霖的权势和地位却让卢依依“熊”得更加肆无忌惮。
她好奇胎儿在母亲腹中是怎样的状态,就亲手剖开孕妇的肚子看一看;她觉得传说中的蛊非常有趣,就把虫卵和蛇卵塞进活人的体内孵化;她听说了古代有十种酷刑,就兴致勃勃地让人买来各种刑具并让自己讨厌的人“体验”了一番;她想知道人鱼是怎么把人的身体和鱼的尾巴连接起来的,就从皮肤开始一层层地割开观察一番。
经过长久的实践和学习,卢依依的解剖技术可以说已经非常精巧准确,下刀时的动作利落干脆,绝不拖泥带水,又优雅从容地仿佛在描绘一幅精致的画卷,一些可以称为技术精湛的外科医生也没办法达到跟她一样的水平。所以有时卢青霖也会骄傲地想:依依哪怕将来不继承自己的事业,也能当一个非常优秀的医生啊!
他满怀怜爱地等待自己女儿破茧成蝶的一刻。
直到他抱住女孩尸体的时候,他内心依然还残存着那种微弱的、带着喜悦的期待。
但却永远也不可能看到了。
……
鞋子踩进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尽管脚上事先已经套上了靴子,还是让人觉得脚底阴冷。
细碎的玻璃碎片散落在水中,折射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房间里的一些小东西漂浮在水面上,还有些水草和碎石,时不时还有小鱼从脚边游过,原本清澈的水已经变得浑浊,其原因除了灰尘,大概还有混入其中的血色。
周云泽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看着他的同事们忙忙碌碌地记录现场、排水、收集线索,他看上去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凝眉思索这次的案件,只是目光是不是往一个脸色略微苍白的普通警察身上扫去。卢青霖也守在门外,只是这个男人在短短几天内头发已经白了大半,神色憔悴,眼中布满血丝,眼神中,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东西。
独生女儿的突然死亡,让这个男人陷入疯狂而偏执的复仇当中,但问题是,他连自己该向谁复仇都不知道。术业有专攻,尽管他自己的手下中不乏机敏百出、巧捷万端的人物,但要根据一个被水泡了的现场查出凶手到底是谁,除了调取监控录像和严刑拷打审问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负责大小姐安全的两个保镖如今只剩下一口气,人鱼也全无踪影,但他们依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只要能破案,卢青霖根本不在意借助谁的力量,他请了国内外的名侦探,也找了破案率奇高的一些警察,周云泽本人因为这几年屡有建树也在邀请之列,风声闹大以后,不知道怎么传进了老上司的耳中,金南对这案子竟然意外地感兴趣,假扮成一个小警察跟着他一起进入了现场。
周云泽把思绪从猜测金南的目的上拉回来,破案才是他的本职工作,而不是揣摩上意。
现场记录完,堆积了数天已经开始发臭的水终于被排出去,几个重点区域都被标注出来,周云泽才走进去。细致繁琐的工作自然有人去完成,他的工作,是抽丝剥茧,从无数细微的线索中还原案件的真相。
他们得以进来查案的时候,房间里的积水仅仅到脚踝,但听说最初打开门的人看到这水几乎能淹到大腿,开门一瞬间汹涌的水浪宛如涨潮,房间里大量的东西被冲出去,如今从楼梯到一楼的大厅都还有大片大片的污渍。
这屋里原本应该有个巨大的鱼缸,但如今,制成鱼缸的钢化玻璃已经粉身碎骨,变成一堆蜂窝状指头大的小颗粒;鱼缸里大量的水几乎冲掉了所有的痕迹,即便凶手可能留下了什么线索,在这样彻底的冲刷下也完全消失了。卢青霖倒是很有保护现场的意识,除了把沉在水里的女儿的尸体抱出来整理了一番以外,没有让人动里面的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清理干净,但这么多天了,他们自己人和查案的侦探来来往往,再怎么精心保护的现场也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如果案发的第一时间就报警,或许他们还能有一点收获。
他凑到金南身边,低声问:“老大,你有什么发现?”尽管已经从那支队伍中退役多年,但他还是习惯于这个称呼。
金南戴着手套的手指从墙上划过,不动声色地道:“说说你的看法。”
“问题有三个。第一,凶手目标明确,下手果断,卢依依瞬间死亡,两个保镖只是昏迷,其他人甚至没有发现他的踪影。但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会针对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从尸体的伤痕来看,基本也能排除报复杀人的可能性。”
他顿了顿,看金南没有说话的意思,继续道:“第二,第一发现人是保姆,据她所说在打开门之前根本没有看到地上有水迹,但开门的一瞬间发现水几乎把整个房间都淹没了。那凶手是怎么离开的?如果他先砸破鱼缸再离开,那么房门外不可能没有半点水迹;如果他先离开然后让鱼缸破裂……房间中却根本没有发现类似的机关痕迹。”
金南点点头,这也是所有人的疑问。之前还有一个侦探提出可能是利用了冰块一类的东西,事后融化在水里面所以才看不出痕迹。但只要思考一下鱼缸中的水量和水压,就知道这种方法并不可行,首先能承受这种压力的冰块体积一定不小,将其携带进来会大大增加行动的难度;其次也不保险,万一有人提前开门,那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一个能谨慎到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的人,绝不会粗心大意到依靠上天的运气来帮助自己完善行动计划。
周云泽皱着眉继续说:“第三,房间里没有发现能打碎钢化玻璃的工具——除了原本放在鱼缸里的假山;也没有任何人听到什么动静。按理说,保姆就在楼下,爆炸发生时附近还有巡逻的人手,不管是打碎玻璃还是缸里的水涌出来,都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还有,为什么要特意打碎鱼缸,这一点我也不明白,如果是为了消除线索,应该有更好的办法,这么做只是在给凶手自己增加难度。”
金南点点头,又摇摇头,低声说:“我倒是可以告诉你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卢青霖的这个女儿,有着充分被人怨恨和杀害的理由。”
大致说了说卢依依过去的所作所为后,金南叹息一声,说:“除了几年前上传过的虐杀野猫的视频以外,其它的我们都没有证据。但如果要说她的死最有可能跟什么有关……”
“嫌疑最大的就是以前受害者的亲友。”周云泽拧着眉。如果金南说的都是真的……当然都是真的……那这个女孩完全是死有余辜。但他现在的身份不是“替天行道”的正义使者,而是找出真凶。尽管他知道,那个不知名的凶手或许有很多苦衷,而且如果自己真的找出他的真实身份,那么那人哪怕在警方的保护下也很可能被卢青霖弄死。
接触过很多阴暗面的周云泽清楚卢青霖并不像他表面那样慈眉善目,这种好像在助纣为虐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说:“……我会想办法弄到受害者的名单,再派人调查他们的社会关系。”他看了眼金南的表情,又欲盖弥彰地说:“只不过,万一卢青霖他们不配合,警方能做得也有限。”
这是还没有开始调查就在为之后的查无结果找借口,他确信不管是为了集团的形象还是为了卢依依的死后名誉,卢青霖都不可能把女孩之前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反而要想尽办法掩盖,如此一来,警方徒劳无功地忙活一阵,最终变成悬案也是情有可原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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