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寂烟雨
樘华未想到才吩咐了一天, 他们动作便那样快,当即放下书笑道:“我瞧瞧去。”
樘华原本打算采用混养模式,各个水层的鱼都来一些,未想到一问,何梓何桦等各个茫然, 不明白何为混养。
何梓道:“外头送来的鱼本就是杂鱼, 公子若要特定的鱼,我们再挑挑?”
“杂鱼是哪些?”
“鲤鱼、鲫鱼、鲢鱼、草鱼、泥鳅等。”
樘华微愣,一颔首:“正好, 就这些罢。”
何梓道:“公子,这些鱼三尾一文, 可要去压压价?”
樘华摇头,“算了, 压也压不了多少价, 农人养鱼不容易。你去问问, 我们买六千尾,能否再送些。”
樘华带着何梓何桦来到湖边,送鱼的人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挑着好几个大桶过来。
一见到樘华,忙跪下行礼。
樘华叫住他们,“天雨地滑,莫脏了衣裳。”
他们改跪礼为作揖,满脸感激道:“多谢公子。”
樘华见他们膝盖微逗,只好不看他们,转身去看鱼苗。
樘华看桶里,问:“这鱼苗养了多久?”
老农战战兢兢答:“回公子,今年春季孵出来的小鱼,养了半月有余。”
樘华走到近前,其余诸人忙给他让位置。
大木桶里,这些鱼不过缝衣针长,且因太小,身子有些半透明。
鱼倒活泼,密密麻麻的鱼在桶里蹿来蹿去,带着一股生机勃勃。
樘华饶有兴致地问:“这一桶鱼大概有多少?”
老农忙道:“一桶一千尾,小人都数过,只有多绝不会少。”
樘华抬眼扫过这位黝黑的老农,他身后跟着的两位农人年轻些,脸庞与他相像,应当是他儿子。三农人都清瘦黝黑,带着一股被生活压迫久了的苦意。
樘华眼神一顿,转回来道:“倒入湖中罢,分开些倒。”
“是。”老农忙带着儿子,挑着桶,相隔十来米将鱼苗倒入湖中。
他们倒完大桶里的鱼苗,又提出一只小桶,把小桶里的鱼苗也倒进去。
樘华知晓这大概便是送的鱼苗,他问:“养鱼可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事?”
老农未想到他问,半晌方回忆起来,吭哧吭哧说道:“回公子,鱼都怕热,若天气太热,池塘可一进一出换些水,至于湖,小人不大知晓。”
樘华点头:“无碍,何梓,结清银钱,送这几位回去。”
老农忙道:“多谢公子。”
樘华见他们挑着桶回去,思量着出都出来了,索性逛一逛。
湖边已种满了桑树,桑树不算密集,每隔五步种一棵。此时经过春雨一洗,桑树大多活下来了。
他们买的桑树苗乃大桑树苗,主干有碗口那样粗,一萌芽,树冠立即染上一层绿色,好看得紧。
樘华眼尖,转头问何桦,“你瞧瞧,上头是否已有桑葚了?”
何桦走过去看,不一会儿捧着一捧紫黑的桑葚笑嘻嘻走回来,“回公子,上头是有桑葚,待会我们再来采些。”
樘华点头,想了想,又道:“傍晚再来采罢,专挑紫黑浓甜的采,采完用井水细细洗干净,再用干净篮子装了放我房里,我晚上温书时候吃。”
何桦心下有些奇怪,他不敢多问,忙点头应下,“是。”
樘华心里估量一下,这里大致有三千株桑树,他对农桑不熟,待会得问问能养多少蚕。
他倾向这边给桑叶与蚕虫,让农妇养,到时收了,茧子五五分,而后再派给手艺好的农女织布,到时另外再算工钱。
庄子每年都让一部分女工过来做活,蚕也有她们养,尽管每年出产不多,每年年礼上有这一份,礼单还是好看得多。
何锐乍然听见要派给田仆养,忙问:“公子,她们有的手艺好,有的手艺差,若手艺差的将我们的蚕养死了该如何?”
“赔偿便是,也不叫她们多赔,养死百条以下的便算了,百条以上,两尾蚕一个铜板,或是自个悄悄补回来。”樘华伸手一指,“何梓,你与何庄头一道去,我们不是已将所有田仆录入了名册么?待会做个标记,每家养了多少,待收获时再来看这家的手艺如何,明年便有数了。”
“再者,每户愿意主动参与庄上事务的田仆,都先记一功绩点,下次有何好事,优先找他们。”
何梓应下,“是。”
何锐在旁边站着,心里一凛,他原本想叫亲戚多养一些,剩下的名额用来拉拢听话的田仆,此时不得不将所有小心思打消。
樘华不大在意他想什么,此时整个田庄仆从的身契都在他手上,若有偷奸耍滑,心怀叵测之人,发卖了便是,再不济还能送官,比起去年束手束脚的境地,已经好太多了。
樘华吩咐完,有些累了,他示意何梓与何锐去办事,又叫何桦,“你去瓷窑那头找谷准,令他明日用早饭时来见我。”
“是。”
瓷窑那边樘华也做了个整合,谷准年纪小一些,却是樘华亲信,现整个瓷窑都归他管。
袁劲仗着先前烧出了郎红瓷,刚开始时有些不服管教,被樘华调去和泥打杂,没到一个月,他便老实了。
剩下两个师傅见他这模样,心里有谱,不敢乱来。
学徒们学了一年,多少有点底子,现今都能当点事,又忠心,事事以樘华为先。瓷窑那头比起去年的混乱,现今亦好得多。
樘华打算,等买来原料,烧玻璃时便只让这些学徒上手,将秘方紧紧捂好。
自从别庄归于樘华名下后,他事情多了不少,每日能用于温书的时间亦不如以前多。
他白日处理完这些时候,自动自觉地延长温书时间,用过晚饭后,还得点起蜡烛再看一会,直到墙上透出光来,他去找先生,再回来时则乖乖上.床睡觉。
樘华打个哈欠,见墙上隐隐约约透出一道白光,他顺手提起放在一旁的桑葚,轻轻叩叩门,推门道:“先生,我来了。”
“嗯,提着什么?”
“一些桑葚,特与先生尝尝。”
阮时解见他一副献宝的模样,笑了笑,“快去换衣服,我们今天去吃海鲜。”
樘华用力点头,轻轻将篮子放在阮时解桌上,就差没一蹦一蹦地跑去衣帽间。
春□□服少,他三下五除二,三分钟都没要就换好了,头发也顺手用发绳绑起来。
边绑他边抱怨:“我迟早得将这头发剪掉一些,太长了。”
阮时解走过来,顺手帮他将发绳扎好,轻笑道:“是得剪掉一些,及腰就差不多了。”
第41章 海洋
时间宝贵,樘华弄好了之后跟着阮时解去车库, 阮时解挑了一辆白色的车, 带着樘华驶出小区, 汇入车流之中。
“先生——”樘华疑惑地皱眉, 前后两辆车十分相像,他好像在哪见过。
阮时解见他探头探脑,脸上还带着些不确定之色,问:“怎么?”
樘华伸手一指前面那车, “前后那车里坐的是您侍卫么?他们一直跟着我们。”
“差不多, 是保镖。”
樘华松了口气,“他们先前是否跟过我们?”
“嗯。”阮时解道:“保镖住在我们隔壁,出门时他们会自动跟上来。”
樘华点头,说话间,他忽然发现, 车并非往城内开, 而是转了个向,汇入出城的洪流中。
“先生,我们不是要去吃海鲜么?”他满脑袋不解, 转过头来看阮时解,“现在要去哪?”
阮时解没回答, 含着笑意反问道:“我记得你坐过几回船?晕船么?”
“嗯,去年采过荷花莲蓬, 我不晕船。”
“那就好办了。”阮时解道:“这次带你出海。”
“?!!”樘华绑着安全带, 半个身子仍忍不住转过来, 难以置信问:“出海?!先生,我们要出海去哪里?来得及回来么?!”
阮时解笑了一下,“就在附近海域逛逛,到船上去吃海鲜大餐。别紧张,”
樘华握紧拳头,长这么大连海都没见过,更别说出海!
等阮时解的车过了收费站,往高速路奔去,他的心扑通扑通加快了不少。
阮时解看他一眼,道:“现在我们有三个小时,足够用了。”
樘华今年能在这个时空停留的时间又增加了一个小时,照这个趋势,他怀疑迟早有一日他能彻底过来。
晚上的港口幽深黑沉,哪怕不远处到处都是灯,也照不到黑沉沉的海面去。
到了海边,风已经很大了,两人下了车,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迎面吹来的风,带着一股海洋特有的咸腥味,并不算好闻。
樘华吸了口气,喃喃道:“原来海是这般味道。”
他们下了车,走到海边,一艘高大的船正停在海面上,舷梯被放下来,侍者站在舷梯前,正迎接他们。
阮时解下了车,停在车边等樘华,“走吧。”
樘华仰头看着眼比房子还高的船,目光里露出些敬畏,被阮时解伸手一拉,他忙跟着过去。
他们这边准备上舷梯,保镖从另一边走过来,沉默将车开去临时停车场放好。
船上灯火通明,餐桌就在甲板上。
他们上了船坐好后,船缓缓开启。
阮时解端详樘华的脸色,“怎么样?感觉到晕么?不舒服就跟我说,我们回去陆地上吃。”
樘华摇头,他几乎感觉不到船在移动,然而船确实动了,不远处灯光点点的建筑与船离他们越来越远,船乘风破浪,往更广阔的海洋驾驶而去。
头顶乃星空,脚下是大海。
船上侍者仿佛都已隐匿不见,这艘船只剩下他们两个。
樘华四下张望,天开地阔,他心里不知道涌上一股什么感觉,只觉满腔语言都被堵在心口,能发出来着万中无一。
樘华呆呆望着天空,精致的下颔拉出别样优美的线条。
阮时解见他震惊地脑袋都快扭断,含笑问他,“如何?”
樘华紧握双拳,“先生,我|日后定好好孝敬您,也带您去看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