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蒸汽桃
魏栩依旧抽抽噎噎的,拉了拉葛欣源的袖子:“欣源,不是的,我和明执清清白白,是春潮哥误会了,我们是来道歉的。”
“谁给他道歉,他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心里不清楚吗?方明执心里有他吗?”葛欣源依旧大声嚷嚷着。
其实解春潮在这一点上是非常钦佩葛欣源的,她才是真正的“声高人胆大”。考虑到这位太子的威慑力和执行力,至少在宝京这座城里,并不是每个人都会直呼方明执的大名的,这一度让解春潮联想到一本知名读物中的大反派,谁大声说出他的名字,谁就要倒霉。
霍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解春潮身后,这时候走出来说:“不嫌丢人现眼吗?跑到公共场合来说这些见不得人的事。”
葛欣源却不以为然,梗着脖子说:“丢人现眼也是他解春潮丢人现眼,棒打鸳鸯,横刀夺爱!”
霍云冷笑一声:“哟,学妹语言功底如此不俗,怎么毕业论文还要人代为捉刀?”
葛欣源的脸“刷”地白了:“你胡说!谁说我的论文是代写的,你有证据吗?”
霍云欣然点头:“我刚刚就在复核今年大四毕业生的毕业论文初稿,我觉得和去年一篇不同方向的毕设文体和措辞都过度相似了,刚刚把审核意见提交了。”
这时候有位新客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没说话就找了个地方坐下了,别人也没注意他。
葛欣源冷笑了一声:“你当我怕你。”说完就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爸爸,学校里有人要找我麻烦,你帮我盯着点……肯定不是我的错呀,都是别人没事找事……嗯!知道了!”挂了电话她就洋洋得意地看着霍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霍云被她气得面色铁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罗心扬不会和人吵架,却挺身把霍云护到了身后:“你,你你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违反规则吗?”
“没错,”葛欣源昂着头,不可一世:“有钱人不需要遵守你们这种穷鬼的规则。”
秦姐这时候说话了:“那小姑娘你遵守什么样的规则?”
葛欣源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寒酸样儿,也配和我说话?”
“看你这三角眼鹰钩鼻,和葛赖子如出一辙,你该不会是葛家的闺女吧?”角落里的客人一撑大腿,站了起来,不慌不忙地走进了众人的视野,他脸上一道显眼
的长疤,从左嘴角跨到耳根,显得他的面容说不出的凶煞可怖。
葛欣源显然对这个称谓是熟悉的,不由被激得大怒:“你又是谁?在这儿说什么胡话?”
疤脸长臂一伸,把秦姐揽入怀中,学着葛欣源的样子,尖声尖气地回给她:“寒酸样儿,也配和我说话?”说完也摸出电话来拨了个号码。
电话开着免提,那边儿几乎是第一声提示音就接了起来:“喂,贺爷,您总算回我电话了!那个项目……”
“停停停,别急着说话,你等会儿啊,”疤脸扭头看了眼罗心扬:“小伙子,这丑丫头片子叫什么?”
罗心扬瞪了葛欣源一眼,气呼呼地回答:“葛欣源!”
疤脸冲着电话说:“……对喽,葛欣源是你家丫头吗?”
电话那边一愣,又紧接着说:“是是是,她怎么有幸落入您的法眼?”
“没有没有,那不至于,”疤脸呵呵笑了:“我媳妇儿,哎,你记得吗?”
对面显然不敢记得,也不敢不记得,期期艾艾地说:“尊夫人……怎么了?”
“我媳妇儿觉得宝京最近空气不是很好,你闺女得负一部分责任。两天,够不够?”疤脸说到最后五个字的时候脸上的笑都收了,他话说得很轻,却有让人难以忽略的威压。
“够够够,”对面狗腿地说着:“我送她出去念书,贺爷别动怒。”
疤脸低低地“嗯”了一声,手还搂在秦姐肩上轻轻拍着。
对面见电话还通着,急急忙忙地说:“那项目,贺爷能不能……”
疤脸直接把电话挂了,一边把手机收起了,一边笑着看葛欣源:“这就是有钱人的规则,配得上你了吗?”
“你,你……”葛欣源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一二三,直接捂着脸从书吧里跑了出去。
疤脸搂了搂怀里的人,脸上露出一副讨好的奴相:“穗儿,跟我回家吧,臭小子那事儿我摆平了,别担心了。”
秦姐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解春潮,疤脸也不含糊,一耸肩:“你老公没本事,方家的事插不了手。”
秦姐眉头松了松,轻轻点了头,疤脸看也没看屋子里的其他人,直接搂着秦姐出了书吧。
魏栩显然没想到今天还没出师,排头兵就先阵亡了,一瞬间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转向解春潮:“春潮哥,我真的跟她说是来道歉的,对不起,我总是给你添麻烦,要是明执知道了,又会怪我了。其实我俩真没什么,只是有时候你对他太冷淡了是不是?那他肯定就会忍不住和别人靠近……”
解春潮对她现在这个姿态是十分无奈的,他总不能跟她说自己已经和方明执一拍两散了,根本就不关心他和其他人之间的爱恨纠葛。
看解春潮不说话,魏栩又说:“曲子的事,我也道歉,我不知道明执不愿意公布这首曲子,是我太冲动了。”
“不是姑娘,”解春潮有些忍不住了:“你这前前后后对不起的都是方明执,你跑到这儿来跟我道歉干什么呢?”
就像是一个魔咒一样,解春潮话音刚落,方明执就推门进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一沓纸。
解春潮心情复杂地咧嘴一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既然各位当事人都在,离婚协议书也拿来了,今儿就彻底把这事儿画个句号。
第31章
方明执进了书吧就笔直地朝解春潮走了过来,还没开口,魏栩就先出了哭腔:“明执,你别怪春潮哥,那个音频不是他故意放出去的,虽然这样可能伤了方家的面子,但是其实很快就会过去的。”
方明执想说的话被打断了,一双琥珀眼睛睨过去,一丝热乎气都没有,他的声音却依旧很有礼貌:“我知道他没有,这件事也伤不到方家的面子。”
魏栩眼中还噙着泪,无知无觉地继续说着:“明执,这次的事真的对不起……童桦说你很快就能把热搜压下去,我打你电话打不通,所以就到这儿来看看春潮哥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你。”
解春潮简直被这个女人胡说八道的本事惊呆了,这说辞一套一套的。先是跑到他这儿来想当着他客人的面说他在方家有名无实,现在方明执露面了,她又借着童桦的名字让方明执帮她压**,只字不提解春潮和方明执不和的事。长得漂亮还会演,不去大荧幕发展简直就是浪费人才。
“我的确可以把热搜压下去,但是魏小姐也的确很大程度上侵犯了我的个人权益,所以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当的。”方明执公事公办的口吻,任谁听着都心里发寒。
魏栩的眼泪不要钱似的掉起来:“这不是一点代价,我是一个音乐家,沾上了这种污点一辈子都不能洗干净了。就算那首曲子不是写给我的,可能听的人根本就不明白,也不在意,只不过是一首钢琴曲而已……”她一边说着,一边恨恨地瞪着解春潮。
方明执的声音更冷了,几乎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怒意:“原来你知道那是写给谁的。”
魏栩崩溃地大哭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我还知道你在远足那天在他的帐篷门口守了一晚上,我还知道你那天愿意背我是因为他饿了,所以你才着急下山……但是你这么完美的人,怎么可能爱上这种人?他不过只有一张漂亮皮囊,有哪点能配得上你配得上方家?而你只不过是为了维持一个婚姻的假……”
“够了。”方明执的怒意已然收敛了,只留下了一层淡淡的疏离:“魏小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
“可是你答应童桦照顾我的!你怎么忍心我被人抹黑到身败名裂?等童桦回来你要怎么同她交待?”魏栩不哭了,低声质问着方明执。
方明执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向她,身上的疏离也蒸发了,英俊的相貌一瞬间有些失真,又像是无爱无恨的神明,又像是无知无觉的机械。他平直地说:“第一,童桦让我照顾你,没让我任由你胡作非为,我没有什么好同她交待的;第二,没人抹黑你,是你自己不懂得洁身自好;第三,”他的目光收回来,嘴角微微抖动了一下,像是一个不屑的笑:“我忍心。”
解春潮挑着眉毛在一边抄手看着。魏栩的眼泪已经彻底收了,大约终于意识到再这么僵持下去,也不能在方明执这里讨到一个好果子吃,继而转向解春潮,笑得有些阴森:“你看清方明执是什么人了吧?过河拆桥,用过就丢。你以为你和这样的人会爱你?痴心妄想,你和他根本不会有结果!”
解春潮噗嗤一声笑了:“魏小姐要是在钢琴界讨不到一口饭吃,不如投身梨园学变脸啊,你这从楚楚可怜到肝肠寸断再到因爱生恨简直无缝连接。方明执用你什么了,就说他用过就丢?他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凑近了魏栩,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我也没打算和他有结果。魏小姐不用特地前来赐教。”
魏栩张口还要说什么,旁边一位客人就看不下去了:“行了吧行了吧,姑娘家家的怎么这么没脸没皮的,我们上这儿来是图个清净。你这莫名其妙带着人瞎吵吵一通,一听你就不带理,赶紧走,别跟这儿现眼了。”
其他的客人也纷纷附和:“对呀,我们蟹老板平常一个人开店也挺不容易,他什么样人我们都很了解,你再在这儿搅浑水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还有年纪大一些的说话没那么重,但也是明摆着嫌她碍眼了:“姑娘,你还年轻,知错能改,好多事儿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赶紧回家想办法弥补吧。”
魏栩却在议论声中逐渐变得平静,两个嘴角向下沉着,一双笑眼却还弯着,原本活泼的公主切反而使得她面目有些可怖,她看向方明执,变得愈发阴阳怪气:“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狠?那你记好了,总有一天你会为今天的所作所为后悔的。”
解春潮心里一咯噔,想起昨天方明执那个魔怔样子来,怕他又想起什么来,赶紧往前走了两步把门拉开:“魏小姐,请吧。”
魏栩又狠狠剜了解春潮一眼,就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开了。
解春潮关上门,慢慢舒了一口气,走到方明执身边,态度比以往都要温和些:“你先坐一下,我跟客人说两句话就过来。”
方明执脸上难得泛出淡淡的粉红,像是完全没为魏栩的话感到困扰,甚至眼底还有一点点难以察觉的愉悦。他对解春潮低低地“嗯”了一声,找了个靠边的双人凳坐下了。
解春潮脸上含着笑,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各位客人实在对不住,今天因为我的一点私事打扰大家看书了。
这样,今天店里的客人借回的图书归还时间延期一周,就当是我跟大家赔礼道歉了。”
解春潮平常对书看得很宝贝,再熟的客人也必须按期把书归还书吧,以方便他对书的护理保养。今天能做出这样的退步,的确是很大的牺牲了。
店里的客人听他这样说,都不带客气的:“那就谢谢蟹老板了!”
解春潮管罗心扬要了一支笔,步伐轻快地走到方明执身边,手住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都在哪儿签字?”
方明执显然不太确定他在说什么,神色中的一缕轻松却消失了,他原本还闪着微光的琥珀色眼睛明显黯淡了:“你要签什么字?”
解春潮僵硬地握着笔,回视着那双眼睛,心里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一丝退却,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离婚协议书都拿来了,先签了再去公证也是一样的。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同意,只要你肯离婚。”
方明执把手里的纸摊开了放在桌子上,目光垂了下去,用手反复地捋着文件平整的页脚:“我想给你配一个贴身保镖,这几个人都是我挑出来最好的,资料很详细,关于性格和技能,你看看有没有觉得合适的?”
“方明执。”解春潮深深吸了一口气:“我不需要保镖。也别再让你那些人跟着我,我不需要。”
“你需要。”方明执笃定地说:“虽然以后我会尽可能地在你身边保护你,但是我的格斗技能并不能达到专业水准,我怕……”
“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么,我想和你离婚。”解春潮看到桌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照片,心里非常失望。
今天书吧已经够热闹了,解春潮不想再生是非,但是气恼和失落一下涌上心头,眼眶就有些发热,他压着声音冲方明执低吼:“怎么样你才能明白?我不喜欢你了方明执!你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只会时不时地给我带来困扰。只要离开你,我就能过得很好。你想要我在众人面前装样子,我装了。你问我是不是一个梦,我也跟你解释清楚了!你要的我都给你了,我只想离开你,越远越好!”
“你刚刚还为我说话了,刚才魏栩说我的时候,你说我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你还……”方明执攥着木桌的边缘,指节都在抖。
“那是因为我以为你要和我离婚了!我以为你终于想通了,愿意放我走,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在替你说话,你明白了吗?”失望的冲击太大了,解春潮有些失控,他用手指压着眼睛,想把泪意压下去,却觉得一只冰凉的手攥住了他拄在桌子上的手。
“你别生气。”方明执的声音也是哑的,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说:“你别……气坏身体。”
解春潮不想看他,却感觉到那只握着他的手凉的吓人,那手轻轻地攀在他的手腕上摩挲着,与其说是在安抚他,倒不如说像是在从他手腕上寻求温暖。
“春潮,我能不能有一个机会?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是我真的可以保护你。你说的不爱我我也相信,因为我真的忽略了很多,我不是不承认,我只是想要你再相信我一次,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行吗?”方明执低声说着,罕见的不自信。
解春潮垂下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方明执:“真的不能就直接离婚吗?”
方明执握着他的手微微一抖,人却沉默着。
情绪像是浪潮一样,来得快去的也快。解春潮稍一用力,就把手腕从方明执的手里抽了出来,他的口吻里有一种方明执所害怕的自暴自弃:“既然你执意要这样,那就这样吧,我等着你放弃。”
第32章 (1111评加更)
解春潮整个下午都有些低气压,罗心扬也不敢细问。等到快结束营业的时候,罗心扬壮着胆子挨过来:“学长?”
解春潮虽然心情差,但是他一向不喜欢让自己的情绪牵连别人,所以还是挺温和的说:“快下班了,人姑娘在这儿呆了一天了,出去约会吧。”
“不是,学长。”罗心扬小心翼翼地说:“我们晚上去吃个火锅吧,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有点不放心你。”
解春潮就笑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这么大个人,没招谁没惹谁的还能自己出事不成?”
罗心扬看他好像也不会生气,胆子就肥了起来:“今天方公子走了以后,学长一直闷闷不乐的,我怕你不找个人说说话,事情憋在心里不舒坦。”
解春潮知道他是关心自己,但是他的确没那个心思出去吃饭,而且他看今天霍云跟罗心扬互动得挺好,他才不愿意去当这个电灯泡。他笑着宽慰罗心扬:“我真没事儿,就算有什么事儿也不是跟你说说就能解决得了的。而且你学长毛病大,这不吃那不吃的败坏你们的好兴致。”
解春潮把所有路都堵上了,罗心扬挺委屈地点点头:“那你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啊,你家我也认识,我肯定马上就过去。”
解春潮欣然点头:“你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等到书吧打烊,宝京的夜晚已经开始了。
解春潮独自漫步在街头,回想起白天的一幕幕。
其实在生活当中,像方明执那样的人,并不一定能获得许多的爱。就像是太阳,炽热且光芒万丈,每个人都难免心向往之。但寻常人哪怕多看两眼就会觉得过于耀眼,更不必谈去靠近他,拥抱他。
方明执或许什么都有,相应的,他可以失去的多,可以得到的就少。所以他永远怀疑自己得到的是否是真实。
前一世解春潮盲目地拥抱太阳,换得一个烟消云散,也许从来就是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