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枝
祁锋没有多说,只是道,“怕你在这里笔和砚台用不惯,我给你带来了,还有你喜欢的软枕也带来了。”
祁锋说着将手中包好的砚台和笔放到书案上去,而那淡蓝色绣着兰花里面填充着羽毛和棉花的枕头,他也放到一边的软榻上。
楚岫看着祁锋的一举一动,神色有些黯然,说道,“谢谢你了!我以前也说过,我并没有你的卖身契,那东西你看着我撕掉的,你要走随时都可以走,府中我放钱的地方你是知道的,你可以把那些钱都拿走,府中的东西你看上什么也都可以拿,我床下面有一个紫檀木的锦盒,里面有两张房契,一处房子就在这京城东城边,是一处小院子,一处在封镜城郊外,那处是个庄园,都是我备下给你的,你拿了想去哪里住都行,也可以自己去买一处……”
楚岫坐在椅子上语气平静地说着,他本还有挺多事情要交代,祁锋原来恭敬地站着一动不动,听楚岫说了这么多,他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不要说这些,我要走早就走了,我还是愿意跟着你,就让我留下来吧!”
祁锋的声音有些冲,楚岫望向他,看祁锋神色坚定地盯着自己,他只好说,“我现在住在宫里,又不会回府,你怎么跟着我呢,你还是走吧!”
祁锋听到此处,神色黯了下来,说道,“你那么好,不用这样跟着皇上也行的,你为什么呢,你和我回府吧,住在这里有什么好?”
“是我自己愿意跟着他的,是我自己愿意住在这里,这些并不是皇上逼迫的,是我自己的意愿,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你要是不愿意离开,那你就回府去吧,我让皇上将府中的管家辞了,你做管家,府中的一切都由你打理好了,也许,过不了多久,我也是要回府中去住的。”楚岫起身走到祁锋身边,将已经跪下的祁锋扶起来,“在我面前跪什么,快起来吧!我住在这里很多事情不清楚,有一件事情要确定,这次西部军中李参将的案子会押回京来审理,是由秦将军亲自押送么?”
“是的!秦将军已经押着犯人在路上了,说是半个月就能回京。”祁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样轰动京城的事情楚岫居然不知道,但他并没有问原因。
楚岫住在秋风院里,由于皇帝不让他去上朝也不让他去御书房,秋风院里的宫人们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别的话,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即使是秦岚风要进京这样的大事,他也不知道。
不过,根据他的推测,只要李侍郎将李炜的案子捅大,牵扯到秦岚风大肆排除异己,不分青红皂白处死下属,这件事又牵扯到原锦国贵族,皇帝只要批准将这件案子好好审理,那这件案子就会到京城会审,秦岚风在京中没有多少支持,不会有多少人为他说话,而要拉他下水的别的将军或贵族却很多,他只要有头脑,就会担心京城中有人借这件事闹大威胁到他现在的地位,担心别人可能会挑拨他和皇帝的关系,那他一定会要求亲自押送李炜进京,要求监审全程。
所以,秦岚风会回京,在楚岫想着帮李侍郎说情的时候,他就算好了,只是,琼英距柳汾之地路途遥远,这件事每次传达需要太多时间,到现在已经三月底了,秦岚风进京的事情,才确定下来,他才确切的知道。
第五章 郁结于心
皇帝最近有些担心,一是秦岚风执意进京,那时楚岫到底会发现他的秘密,他知道楚岫那时候一定会生气,他倒不怕秦岚风回来后,楚岫会离开他,即使楚岫有这个意思,他也不可能让楚岫离开,但是,楚岫必定会生气伤心,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二是楚岫身体前一段时间变好了一些,没想到最近虽然在好好吃药调理,但却没有多少效果,并且还有越来越差的趋势。太医说他郁结于心,心结不解,身体很难能好。
皇帝担心楚岫身体,却无法打开楚岫的心结,他看着手中用了秦岚风之名的莫秦月的来信,心情沉重,最后还是将信锁起来而没有将信烧掉。
皇帝看了信,突然很想楚岫,起身往秋风院去,刚进了院子,宫人就前来报告说易大人的仆从进了宫在和易大人谈话。
皇帝顿了一下这才进了屋,站在外间本听不到里面的谈话,不过,皇帝耳聪,里面人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进入了他的耳朵。
听到楚岫问起秦岚风的事情,他的眼神就幽暗了起来,脸上现出一丝嘲笑,原来楚岫早就在怀疑秦岚风的身份了,也许这次李炜的案子楚岫会不遗余力地来劝他,他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脸上扯出来的那丝嘲笑变成了苦笑:这么多年了,楚岫到底还在想着秦月?
皇帝也没有进去,转身又离开了。
由于白天的时候楚岫吹风受了凉,晚上身体就发热头痛。
他也没有让叫太医,加上只要他不说,宫人们也不会发现他有什么不妥。
楚岫本来在等皇帝来一起用晚膳,不过,等了快一个时辰皇帝也没有来,他自然也不会让人去询问原因。
即使他现在的贴身宫女不断劝他吃些东西,他还是什么也没有碰就进了书房写东西,他想组织人写一部如《齐民要术》一般的书,将这个时代的农业手工业方面的知识总结记录下来;他还想着等帝国发展稳固、人民安居,有了人力物力的时候,向皇帝建议组织翰林院写一部百科全书。
楚岫将自己这些计划都一一记下来,将他的建议也一条一条写好。
只写了四页,楚岫就头痛地不想提笔,最后只好去洗洗上了床。
想着皇帝今日可能不会来了,楚岫躺在床上默默地望着窗户,也许是头太痛了,辗转着怎么也睡不着。
楚岫心里其实挺苦,楚岫原来处理着民生要务,工部户部礼部都在他的管辖之下,他虽然官位不高,却因为皇帝对他直接授权的原因,掌管着这个国家的最基础民生运作,他有时候也会想自己摄权太多,皇帝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会忌惮他想对他削权的。
这次他遭了暗算,身体这么差皇帝留他在宫中养病并且不让他上朝,直接隔绝他与外人的见面,他想得到皇帝这是打算不让他再碰触朝廷事务了。
楚岫做了那么多事,想着为国为民,而且他构想、组织修建修复的南方水渠还在准备阶段,还有迁都之事虽还没有在朝堂上提出来,但是最前期的准备工作已经在秘密进行,新的皇都封镜城的设计楚岫也有参加构想提议把关,然后,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了,楚岫本是一天也闲不下来的,但他现在必须闲下来。
开始他还能不断催眠着说服自己,说休息一下也是好的,身体透支厉害了,活不了多久以后还不是什么都办不到。
休息两三天人会觉得神清气爽,休息八九天就觉得心慌地厉害,无所事事的日子让人焦躁,休息上了半个月,楚岫心里也看明白了很多事,他开始做起原来那些不得闲的时候想做的事情,每天生活也过得充实,但是毕竟心里从此种下了心结,开始郁郁寡欢起来。
已是月底了,窗外根本没有月光,只有宫灯的微弱的光线在宫里散射氤氲着,楚岫望着窗子,心里想很多事情。
皇帝以前不来这里过夜都会让人来说一声,这次却没有。
其实楚岫也能理解,皇帝毕竟是三十来岁精力旺盛的男性,自己身体现在这个样子根本没有办法和他过性生活,皇帝能坚持一个月和自己在一起精神恋爱已经不容易了。
后宫美貌女子那么多,而且皇帝还有一个兰苑,听说里面有好几位姿容极其出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有情趣的男宠,让皇帝守着自己也太没道理了。
楚岫这样想着,虽然能在道理上说服自己,但是爱情本身就是没有道理的事情,他根本没有办法用道理来说服自己的心,他心里难过的无法自已,心上的伤痛甚至比头痛来得更难受,只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吐不出来,难受地咳嗽起来,外面守夜的宫女听到响动,提了宫灯进来看情况。
楚岫头趴在床沿上,脸色嫣红,嘴角上一丝血痕。
“大人,您怎么了?”宫女莘兰点起床边的两盏宫灯,才看到地上白色的地毯上暗红色星星点点的血迹。
“来人啊!快来人!”莘兰上前将楚岫半扶着,拿手帕给他擦了嘴角的血痕,马上对外呼唤。
楚岫半闭着眼睛,喘着气,没有多少精神,本来想叫莘兰不要声张,但是却没有力气说话。
之后秋风院里整个亮了起来,传太医的,端参茶的,去报告皇上的,虽然做得有条有理丝毫不乱,但是每个人的心还是沉重的,害怕皇帝怪罪下来。
楚岫已算是秋风院的主子,他虽然待人不亲近,但是却也从不苛刻下人,这里的宫人还能常常从他手中得些赏赐,加上皇帝对他好,这里的宫人在宫中地位便颇高,但大家也知道,在这里做事,伺候不好主子,让皇帝生气,很可能就会有重罚,丢掉性命也是简单的事。
主子都病得发烧吐血了,还没有人发现,皇帝不发怒也是不可能的。只盼皇帝能减轻处罚。
皇帝比太医还先到,他知道楚岫算计他让秦月回京的事情,便很生气,根本不想去看楚岫,害怕去看了他就会伤害他。于是睡在御书房的偏殿里,但是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正有了蒙蒙睡意,就听到外面有人低着声音说话,之后便是一个小太监进来跪下了。
“皇上,皇上……”
皇帝心里不豫,睁开眼睛冷冷地道,“有什么事将朕吵醒?”
“出了事情,易大人咳血了,您要不要去看看!”那小太监颤抖着声音回到,头磕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帝听了,只觉得心里那堵着的气也散了,心痛怜惜之情马上上涌,起了床,让人来伺候快速穿了衣服就向秋风院走去。
“楚岫,你怎么样?”皇帝到的时候,秋风院里灯火通明,楚岫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睛,脸上一片嫣红,探一下额头就觉得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