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等正事都处理完了,樊冬屏退所有人,将普里莫老头喊了出来。
普里莫老头坐在樊冬肩膀上,斜眼睨着樊冬,意思是“你个混小子最好真有事否则的话打扰我者死”。
樊冬已经习惯了普里莫老头这态度,他说:“那个顾德林会长,你真不和他见见面吗?我看他是冲着你来的。”他把和顾德林的对话简单转述了一遍,转头瞅着普里莫老头。
普里莫老头在樊冬查出自己的死和顾德林有关时非常生气,可后来渐渐查明那一切和顾德林没多大关系,普里莫老头心里挺犹豫的。顾德林曾经是他最重要的人,在他活着的时候,顾德林操心他比操心自己还多。
而他呢,总觉得顾德林有点烦。
后来孤独地在丹炉里呆了好几十年,许多事情都渐渐看淡了,有些事却越来越清晰。在收纳戒指里感受过顾德林的情绪波动,普里莫老头觉得还是不要见了吧。
反正最后都是要告别的,为什么要见呢?见了只会多一重伤感,多一重痛苦,多一重负担。
气氛陷入了沉默。
樊冬注视着普里莫老头许久,才缓缓开口:“我觉得您不应该替他选择。”他看着普里莫老头,“有的时候哪怕只能见到一丝残魂,对于别人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
樊冬语气淡淡,普里莫老头的心脏却蓦然一缩。
如果让顾德林选择要不要见现在的他,答案是什么?答案很明显,顾德林只会选择见他!
不管他有没有机会复活,不管他能不能变回一个正常人,顾德林都会选择相见。
只要活着就好。
有时候人的愿望就是这么卑微,不管以什么方式活下来,只要对方还存在于这个世间就是天大的幸事。
樊冬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心里有着的也是这样的想法,无论章擎记不记得他,无论章擎是不是依然是当年的章擎,只要他还活着就好。他不介意爱德华的不择手段,不介意爱德华过分的占有欲,对于经历过生死离别的人来说,哪怕只能抓住一丝残灰,他也会视之如珍宝。
樊冬坚信感情是相互的,虽然如今的爱德华并不是每一处都让他喜欢,但他们之间还有那么漫长的未来,一切都可以慢慢改变。
相信顾德林也一样。
更何况普里莫老头并没有失去记忆。
即使没有了身体,普里莫老头依然是当初那个厉害无比的“奇迹之手”。他有着天才的思维,随手拿出一样东西都能让整个时代往前迈进一步。樊冬有想法,普里莫老头有技术,两者一结合才有了如今的好局面。
这样的普里莫老头,和当年的他又有什么区别?
相信如果顾德林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樊冬不客气地刺了普里莫老头一句:“你不是觉得没法面对他吧?”
普里莫老头梗着脖子,吹胡子瞪眼地骂咧:“我没什么没法面对他?!”
樊冬说:“明明人家那么喜欢你,一直都记着你,你却怀疑人家是祸害你的凶手之一。虽然你没有当面质问他,心里却已经质问了无数遍,现在事情逆转了,你那为数不多的良心一定非常愧疚吧?”
普里莫老头怒道:“放屁!”
还真给樊冬说着了。
普里莫老头这一百年来都呆在药炉里,唯一让他经常想起来的人正是顾德林。可在他被樊冬唤醒之后,武断地把顾德林当杀死自己的人来看待。这对于苛求完美的普里莫老头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他怎么能怀疑自己最重要的人?
他怎么能在怀疑过自己最重要的人以后又大咧咧地出现在对方面前?
这种无耻的事情,他好像做不到,他又不是樊冬!
樊冬不干了:“喂喂,老头,你腹诽的时候能隐蔽点吗?我都知道了!”
普里莫老头一屁股坐到樊冬的肩膀上,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说:“那你是觉得我应该见他?”
樊冬说:“看他对你来说重不重要吧。如果是我,即使是听到一个陌生人等了我一百年,我也会感动一下。你的话我就不知道。”
普里莫老头说:“你觉得我残忍?可是去见他不是更残忍吗?我是不可能再复活的了,再见几面又如何?最后还是会分离,还不如别见,别让他知道我还曾经成为死灵。”
樊冬说:“我还是那句话,你不应该替他选择。他无法承受再次别离的痛苦,难道就能承受希望一点点熄灭,陷入永远无望的绝望里?”
普里莫老头默然。
是这样吗?
普里莫想起他和顾德林的相遇。
那真是个倔强的男孩,他越看越觉得男孩像自己,所以邀请男孩和自己同行。
他们一起走过千山万水,一起讨论出无数新奇的阵法与丹药。
那个时候他觉得非常快乐,感觉找到了能和自己灵魂比肩的人。
可是渐渐地,他觉得顾德林变了,变得功利,变得在意外物,变得虚荣和贪慕权势。他越来越觉得不耐烦,开始甩开顾德林一个人四处游历。
山变回一个人的山,水变回一个人的水。
顾德林很快发现了他的转变,急切地追了上来。只是他们之间再也没有最开始的欢喜和愉快,再也没有最开始的默契与契合,他们开始争吵,开始冷战。
一步步走来的情谊,一点一点被磨平。
在他出意外之前,正好和顾德林吵了一架。他准备去泰格帝国喝喝酒,和新认识的朋友聊聊天说说话。
如果他没有死,他和顾德林之间的情谊也许早就走到尽头了吧。
这些心情,樊冬又怎么会明白?
樊冬:“……”
很多时候他和普里莫老头建立的是精神联系,普里莫老头的想法会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感知到普里莫老头那句“樊冬又怎么会明白”,樊冬觉得这老头儿的脑袋一定被什么东西糊了。
这种画风一点都不适合他这个被称为“奇迹之手”的家伙好吗!
牛人就是牛人,牛逼大发之余还有时间悲秋伤春闹别扭!
樊冬决定不理他了:“你爱见不见,我不管了。”
普里莫老头:“……”
见樊冬真的去琢磨别的东西不再搭理自己,普里莫老头在原位坐了一会儿,开口说:“好吧,你把他找过来。”说完他又昂起脑袋补了一句,“我这都是为了你,如果他愿意留在莱恩帝国对你来说好处多大!”
樊冬:“……真是谢谢您了!”
第一八六章 重见
顾德林不在王都,他在王都附近一处草原上静静站着。风,从四面吹来,忽东忽西,忽南忽北。作为斯莱克族人,顾德林虽不如灵草师那样能直接和灵植交流,站在草木之中却能感受到草木们的友好。
曾经,他是族里人人厌弃的存在,他的父母是罪人,他是罪人的儿子。罪人的儿子,能活着已经很不错了,哪还能奢求别人的善意。他只能往外跑,跑到草原上,跑到森林里,一个人独自徘徊。他没有放弃,他向森林和草原里的所有东西学习,作为斯莱克族应该知道的东西他都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他也知道。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么孤独地过下去,他却遇到了普里莫。
普里莫不是一个温柔的人,他有点冷酷,又有点顽固。可是他想跟他走。
于是他们一起走。
他们一起走过千山万水。
普里莫冷漠孤僻的表象下,有着一个闪光的灵魂。他从来不会对谁好,也从来不会对谁坏。他有时会开些恶劣的玩笑,面上却一本正经,好像自己正在说实话一样。每到这个时候,普里莫的眉毛和唇角会微微扬起,开个玩笑是普里莫为数不多的兴趣之一。
可是很少人能看出普里莫在开玩笑。
他看得出来。
他花了比普里莫多千倍百倍的努力,以求自己能跟上普里莫的步伐。普里莫一直看在眼里,却没有说什么。有一次他实在太累了,趴在桌上直接睡着,醒来时他看到普里莫坐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普里莫对他说,你不用这么努力。
他当时想,能听到这句话他已经可以满足一辈子。
只是人总是不满足的,越是了解普里莫的才华,他越想让所有人了解普里莫有多出色。他希望所有人都尊敬普里莫、仰慕普里莫,愿意为普里莫做更多事,而不是在有求于普里莫时才找上门重生影后传奇。
这是普里莫应得的。
有了这样的想法,他想尽办法为普里莫扬名。
回想起来,当时的他就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普里莫明显不喜欢这种事,只是为了满足他才肯稍稍配合。为了他的“扬名计划”,他和普里莫渐渐有了分歧,他从来没问过普里莫想不想要,一心觉得自己是为了普里莫好。然后因为普里莫不愿接受这从来不需要的“好”而感到委屈难过,一次次和普里莫争吵个不停——
直至普里莫的死讯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错得多离谱。
见鬼的名声,见鬼的扬名计划!
要那种东西来做什么?
真正有实力的人从来不需要在意这种东西!
只有他这种半瓶子晃荡的人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在意别人怎么看。在意的是他,想要名要利的是他,曾经被人瞧不起所以想要借普里莫来赢得众人艳羡目光的是他!
普里莫活着,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人景仰、让人喜欢——
只要普里莫活着,谁管他妈的名声!
也许是感应到顾德林心中的悲伤,周围的青草纷纷伏倒,弯下了青青的摇杆。午后的风徐徐扫来,让顾德林心里有些空茫。
已经一百年了啊。
还要继续下去吗?
顾德林睁开眼。
眼前还是那片草原,却丝毫看不出当年的模样。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有这样的阳光,没有这样的微风,没有所有明亮鲜亮的美好,只有无边无际的风雪和严寒。
可是那个时候,他却感受到世界上最大的温暖。
要继续下去吗?
顾德林心底的声音一次次响起。
正当他快要下定决心时,一只漂亮的白鸟飞抵他身边。白鸟脚上系着一张小小的信笺。
顾德林一顿。虽然他没有接触过这东西,但他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抬手取下白鸟脚上的信笺,摊开一看,原来是樊冬邀请他到王宫一聚,后面画着个……
顾德林手微微发抖。
后面画着个只有他和普里莫知道的徽章图案。
那是他为普里莫设计的,准备在普里莫做出来的所有东西上面加上!普里莫大概挺嫌弃的,他提出好几次普里莫都没有答应。
普里莫死后,这个徽章再也没有人见过。
樊冬时从哪里得来的?
樊冬从哪里得到它?
樊冬做的事像走马灯似的在顾德林眼前掠过。
很快地,他跑了起来,像个再年轻不过的少年,拔腿跑往王都所在的方向娇女谋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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