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溪笛晓
普里莫老头说一半不说一半,樊冬被吊足了胃口,忍不住追问:“那到底为什么?”
普里莫老头苦笑一声,幽幽地说:“因为,一个玩笑。”
因为一个玩笑?
樊冬更不明白了。
普里莫老头说:“以前有人找我问过,到底有没有办法让死去的人起死回生。我看他们实力不怎么样,花个百八十年去苦练大概能有点儿小进步,就随口对他们说取异兽之骨也许可以做到——”他闭上眼睛,“看来,他们相信了。”
樊冬说:“你是骗他们的?”
普里莫老头说:“当然,世上怎么可能有起死回生这种事?要是真有可能的话,我早就让你帮我了。”
樊冬也是这么觉得的,普里莫老头可从来没和他客气过。
樊冬对普里莫老头从前的能耐又多了几分体悟。
一句随口的玩笑,居然能让人打从心底信服,并且为了它而执着苦练大半辈子——
这样的影响力,真是太让人震惊了!
樊冬忍不住问:“你经常这样骗人吗?”这么忽悠人也太恶劣了吧?
普里莫老头说:“我这不是被他们烦的吗?只能把他们打发走,”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其实有很多材料都要靠你这种能和森林产生共鸣的人才能找到,以后也许会有更多的强者找上你,利用你去把它们挖出来。你得快点把实力提升起来,要不然总有一天你需要的东西会被人抢掉——你现在实在太弱了,别人一个指头都能摁死你。”
樊冬悟性很强:“既然很多材料只有我才能找到,那岂不是很多人都不希望我出什么意外?这些人都会变成我的免费保镖吧?”
普里莫老头:“……”
换了别人,哪个不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努力修炼!这家伙居然想着把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变成免费保镖!太无耻了!太没有上进心了!普里莫老头恨铁不成钢地捶胸顿足起来:“瞧你这出息!”
第一零二章 齐归
樊冬与凯希几人会合时,已经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樊冬一把勾住迪亚的肩膀,对迪亚耳语了一句,迪亚两眼发亮,脚步不由加快了几分。村庄那边还亮着篝火,樊冬征用普里莫老头儿傀儡来摆弄烧烤架,迪亚兴奋地带着小向导把一大块兽王肉分解。仅仅是一块前腿肉,已经堪比一整只猛兽,村民们都好奇地聚拢过来,看着迪亚两人把前腿肉切分一块块薄薄的肉片。
樊冬邀请村民们一起来尝个鲜。
在得知自己吃了什么的时候,村民们都惊呆了。兽王?那是什么概念?其实这个兽王不过是一般人的喊法,强者们都不会承认,不过兽王养着许多猛兽,可以帮它隐匿行迹,即使是十阶强者也很难找到它们!
即使兽王的前腿肉很大,全村一起吃夜市不够的,凯希几人把猎杀的凶兽叫人处理干净,招呼村民们一起来参与这个“篝火晚会”。
整个村庄洋溢着莫名的喜气。
村长就着烤肉喝得醉醺醺,第二天一早醒来,却发现樊冬一行人已经离开。他迷迷糊糊地敲打了几下脑袋,突然灵光一闪,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揪着身边的人问:“你们记不记得他们报了什么名字?尤其是那个,那个个儿小小的,来的时候不怎么说话的那个。”
其他人也喝蒙了,过了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不太确定地说:“他好像说他叫科林,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对吧,我特意听了!”
村长一激灵,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嘴里却还念念有词:“科林,科林,科林·莱恩啊!他身边的凯希,应该就是凯希·约翰!”
樊冬已经踏上回程。
小向导依然兢兢业业地为他驾着车。
樊冬说:“这次都没来得及去你们玛奇族那边看一眼。”
小向导说:“王都那边的事要紧啊!”事实上小向导很希望樊冬第一时间赶回去,王都那边发生了太多事,他所有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偏偏樊冬不急不缓地去做任务,根本没有往回赶的意思。
樊冬没有丝毫急躁,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向导只好说:“我叫巴瑞,殿下,我是第一百零一代巴瑞。据说每一百年我们家可以出一个伟大的史学家,我是第一百零一代,说不定我就是传说中那个人呢!”
樊冬笑了起来:“你这可太自私了,你这‘第一百零一代’成为了传说中的那个人,剩下那九十九个岂不是全都要绝望地过一辈子?”
巴瑞呆了呆,不禁陷入了沉思。是啊,剩下的九十九个怎么办!想到自己的儿孙连做梦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巴瑞觉得自己真的非常自私啊!这怎么可以?要不,他还是不当史学家算了?
樊冬一点都没有使人陷入为难的罪恶感。
他舒舒服服地靠回车内,转头看向直直望着自己的凯希。
樊冬与凯希对视一眼,开口说:“我们来说说话。”
凯希正了正身体,以表明自己要认真和他交流。
樊冬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他觉得,自己做得不够。他的努力太少,所以目前的困局还不应该让他沮丧。他有很多机会可以更积极、更主动地去改变现状,但他都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而止步不前。
所以,他不应该沮丧——除非有那么一天,他倾尽全力还是做不到!
樊冬组织着语言,花了许久,才将自己心里的感受详细地、详尽地告诉凯希。迪亚几人自然也在一边旁听。樊冬在说的过程中并没有提到另一个时代的存在,但他提到了那个时代的思想:虽然那并不是一个绝对公平的时代,可至少每一个人,都有选择作为人来活着的权利。
而不是完全由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
凯希听得有些呆愣。
一路上,他都在猜测樊冬为什么那么反常,从文森、菲尔猜到爱德华身上,却没想到樊冬是因为那些平民而这样!是的,樊冬说得没错,在他们眼里平民确实不算什么,就拿他接管了一部分的拍卖行来说,每件拍卖品几乎都沾着不少鲜血——为了获得有价值的东西,牺牲一些平民的性命也是值得的。
这样的做法,有错吗?
凯希对上樊冬的双眼,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觉得这样的做法有错吗?不,他并不觉得,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诉他,这并没有什么错,牺牲平民是不需要自责的。
可是,平民难道就不是活生生的人吗?
凯希沉默下来。
这就是樊冬一路上变得沉默的原因?
凯希静静地看着樊冬。
樊冬说:“我没有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其实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多难熬。”对于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选择另一种人生的人来说,根本不会感受到痛苦。樊冬开了看看凯希,又看了看迪亚几人,“我只是在想,在有些人的眼中,我们是不是也无足轻重,可以肆意杀戮、肆意践踏。”
凯希说:“殿下你是莱恩帝国的王子,除非帝国灭亡,否则永远不会遇到那样的事。”
樊冬说:“如果帝国真的遇到了那样的强敌呢?”
凯希说:“如果真的无法反抗,那也只能接受。实力是一切的根本,不管是对于我们自己来说,还是对于我们整个莱恩帝国来说,其实都一样。”他看着樊冬,“殿下,我明白你这段时间的心情了。”
其他人不会痛苦,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得到过、从来没有体会过自由与权力的美妙,樊冬不一样,他有着一颗向往快乐、向往自由的心。正是因为看到未来有可能遭受的厄难,正是因为看到未来有可能失去自己最想守住的东西,樊冬才会觉得痛苦。
凯希说:“殿下您以前说得很对,如果有人拿了你的东西,那就去抢回来。如果有想要的东西,那就抢过来!把东西抢到手,牢牢地抓着,再也不给机会让它们溜走——这不正是我们努力的原因吗?”
樊冬安静地听凯希说话。
对,他曾经就是这样的人。他曾经抓着章擎的领子,嘲讽章擎自以为是的“隐忍”其实是因为懦弱,叫章擎想要就该说出口。他一向秉承着“喜欢就要抢到手”的原则,做什么事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
人活着不可能事事都如意,正是因为有太多事不如人意,他们才要更加努力地活着。
樊冬说:“凯希你说得对。”
雷象飞快地在原野间奔走。
到第二天中午,他们才离开艾尔伦平原。在平原的边缘,他们与爱德华会合了。
军队运送着五具蛟龙的尸骨,那庞大的躯体让人望而生畏。樊冬上前去与爱德华打招呼,却发现爱德华的实力似乎比来时又高了不少。虽然自己也进阶得很快,可在爱德华的飞跃式提升之前,樊冬总觉得世界太不公平!
樊冬说:“你们杀了五条恶蛟?”
爱德华自然地把樊冬带进怀里,给了樊冬一个不失礼数又格外亲密的亲吻。樊冬没有推开爱德华,反倒主动揽住爱德华的脖子,左一下右一下地还了两个吻给爱德华。
爱德华心满意足,把自己这一行遇到的事告诉樊冬。爱德华结合雷亨伯爵的名单和自己的查探结果,配合雷亨伯爵派出的高手去猎杀恶蛟,有些地方处理得很及时,基本没有人受伤;有些地方拖太久了,恶蛟已经肆虐一段时间,难免有不少死伤。
最后这些等阶极高的恶蛟都被他用来喂养囚神了。
爱德华放开樊冬,在他面前抽出“囚神”。
樊冬惊讶地发现,囚神上居然隐隐有五条游龙般的暗影在来回游动!
五条蛟龙的灵魄,都被困在了囚神里!
这是不是代表,摆在囚神之下的敌人都会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把剑也太可怕了。
爱德华说:“别担心,它也很挑食的,不会乱吞噬灵魄。”
樊冬说:“你虽然是它的主人,但也要小心。”
爱德华点点头。
既然遇上了,两个人自然得一起回王都。
王都最近人心惶惶,爱德华必须像以往凯旋那样,带着蛟龙的骸骨在王都走一圈,让群众都看到军部雄风不改。
爱德华骑着黑马入城,黑色军帽、黑色军服、黑色军靴、黑色的马,只有身上的金属徽章熠熠闪着光。樊冬也让翼马收起双翅,与爱德华并骑入城。他们之间的婚约已经公布,但很多人对他们的关系还是持怀疑和观望的态度,骤然见到他们并骑归来,所有人都意识到有很多东西正在悄然变化。
文森殿下走了,菲尔殿下禁足了,科林殿下——科林殿下长大了。
看看,爱德华统领看向科林殿下时的目光多么温柔,简直与平时冷硬铁血的军人作派截然不同!
科林殿下多么可爱,多么英俊,虽然被爱德华统领衬得有点稚气,但两个人并肩骑行的画面莫名地和谐!
等看到他们身后跟着的五具蛟龙骸骨,早早收到消息的报纸杂志“记者”们觉得有点窒息。
天啊!这么多猛料,他们到底写哪个比较好!
当天傍晚,王都晚报第一个抢先描绘了爱德华与樊冬回归的画面。
这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出现于报端,可以确定的是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而且出现的频率会越来越高——
#快来看啊爱德华统领和科林殿下在秀恩爱#
#噢今天我们统领依然英武非凡#
#噢今天我们殿下依然英俊可爱#
简直不能更相配!
第一零三章 父子
樊冬行到王宫前,下马和爱德华道别。与爱德华分开之后,他的心微微一沉,抬起头看了眼沐浴在阳光中的宫殿,沉默着走了进去。
国王陛下不喜欢铺张浪费,王宫里伺候的仆从都不多,年老的礼仪官见樊冬来了,愁苦的老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樊冬朝礼仪官笑了笑,边走边询问礼仪官国王陛下最近的情况。听到国王陛下气怒之下曾经昏迷过去,樊冬顿了顿,又细细地追问国王陛下的饮食和作息。礼仪官对这些都有详细记录,脑袋里也记得一清二楚,回答时没有丝毫停顿。
末了礼仪官还说:“还好当时黛娜夫人在,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樊冬目光微凝,看了看国王陛下的书房,说道:“爸爸不会这样倒下的。”樊父当初身体也不好,在继母的陪同下去国外治疗了几年,把能换的器官都换了一遍,才勉强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要不是他父亲病痛缠身,章擎不会赶鸭子上架一样入主樊氏,他们也不会被那么多人盯上,都觉得他们软弱可欺——以至于连在车子里动手这么愚蠢的事都敢明目张胆地做。但是,像他父亲、像国王陛下这样的人,即使承受再大的痛苦也不会轻易被死神带走。
他们有着比谁都顽强的求生意志。
樊冬没有让仆从通报,直接走进国王陛下的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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