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香食肆
不等谢茂再问,容舜已尽量镇定地汇报:“有个……好像被分尸后,重新堆叠起来,身上淌着血和内脏的女孩子……在唱歌。”
“在哪里唱歌?唱什么歌?”谢茂问。
“她站在工地上,她在看……”容舜目光没有焦距,随手一指,就是病床所在的方向。
衣飞石冷静地说:“我也看见了。”
谢茂立刻拉住他的手,然而,衣飞石接触容舜能看见幻象,谢茂却不能。他想了想,又去拉容舜的手,依然不能看见幻象。
谢茂没辙了,问:“她唱的歌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衣飞石模仿能力很强,只听了一遍,就重复了出来。
“心痛得无法呼吸,找不到昨天留下的痕迹……”
一个时代能流传后世的音乐作品不会太多,谢茂也是很偶然的机会才得到了一张新古时代的神曲专辑,这首歌他完全没听过,衣飞石就更没有听过了。
容舜听着很耳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很老很老的歌!”
“她一直在唱歌?”谢茂问。
“一直唱。”
谢茂能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鬼气。
这种感觉非常矛盾,通常能够跨越两界屏障出来作妖的鬼,要么是机缘巧合葬在风水宝地,天地滋养成了鬼修,要么就是身怀怨气执念极深。
屋子里的鬼气是临死之前极度不甘的怨气,在这里的应该是一只怨鬼。
可奇怪的是,谢茂没感觉到杀气。
谢茂不知道屋子里的鬼藏在哪儿。他有办法把这只鬼找出来。
问题在于现在的情况如此诡异,白露和王勇一前一后来到医院,却都不在李吉的病房之中,他们去了哪儿?幻象中唱歌的女孩子是谁?她为什么……对着李吉唱歌?
谢茂总觉得这其中带了点欲盖弥彰的陷阱,他不想仓促动手。
往前走了两步,谢茂发现躺在病床上的李吉身上没有一点儿伤痕,表情也很安详。
“她变样子了。”
衣飞石观察着幻象中陡然变得面目狰狞的女孩儿,“她不许人靠近她看着的人。”
衣飞石也顺着女孩儿的目光指了指,同样指向了李吉的病床。
谢茂从李吉床边退开。
幻象中,女孩儿狰狞可怖的脸一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她恢复了正常的表情。”衣飞石说。
“她变模样的时候也在唱歌?”
“也唱。”衣飞石皱了皱眉,“很难听。”
谢茂明白了。
“这只怨鬼是在保护李吉。”
“白露故意引我们来医院,是因为这只怨鬼在保护李吉,使白露无法对李吉下手。”
“所以,她希望我们除掉这只怨鬼。”
容舜没有衣飞石那么好的承受能力,幻象中的怨鬼看上去就是几个尸块堆叠起来的怪物,拼合的缝隙处还在流血,内脏也不断地往外流。
哪怕她一张脸非常清秀漂亮,这种时候越清秀漂亮越显得恐怖。
强撑着看了这么久,容舜已经有点犯恶心了,尽量镇定地问:“那我们现在……出去吗?”
“怨鬼就是怨鬼。”
“会保护人的怨鬼,同样也会杀人。”
“如果有人在这时候碰李吉一下,它不会对人手下留情。”
谢茂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一枝摄魂花,青白色宛如玉石,更像是一株被匠人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现实空间里毫无所觉,能看见幻象的衣飞石和容舜都吃了一惊,只见到天上金光乱绽,隐有雷声隆隆,站在工地上唱歌的女鬼突然就流下泪来,眼底充满了绝望和不舍。
就在容舜以为她要在雷声中雌伏时,女鬼姣好的面容瞬间变得狰狞无比,鬼气冲天而起。
她不甘心。
明知道斗不过,她还是要斗一斗。
谢茂手中的摄魂花原本是花苞模样,在他掌心一点点无声绽放。
幻象中,天外的金光越发炽烈,花瓣绽开第一层时,就有一道炸雷自天上陨落,轰在女鬼头顶。她撑起的鬼气就似沙砾堆砌的城墙,遇到雷光瞬间坍塌溃散。
那一道雷狠狠砸在她的身上,她痛苦地蜷缩起来,依然在唱歌。
“先生。”
衣飞石看着她眼底含泪的坚持,一时心软。
然而,第二层花瓣已经绽开了。
天边的雷云已然织成了电网,一连串炸雷降下,尽数落在女鬼的身上。
衣飞石看着她扑倒在地上,目光依然守着李吉所在的方向,最后一刻才停止了自己艰难的歌声。
幻象消失了。
谢茂手中的摄魂花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又心软了?”谢茂问。
衣飞石摇摇头。他也不理解自己心中的感觉。
当他看见女鬼身遭雷击也不肯放弃继续唱歌守护李吉时,那一瞬间竟有些感同身受。如今回到了现实之中,他看着年轻的谢茂,心想,如果我死了,也会这样守着陛下。
“在这儿呢。以后给你养着玩儿。”
谢茂把那朵粉嘟嘟的摄魂花给衣飞石看一眼,“现在不能给你玩。我先收着。”
回到现实中的容舜正捏着虎口定神,闻言默默低下头。
又撒狗粮。
第259章 乡村天王(18)
将怨鬼收摄之后,幻象消失了,在病床上无故昏迷的李吉苏醒了过来。
李吉和谢茂的原身很熟悉,正是他把原身招进了顶呱呱食品,并且力排众议让年轻且刚入职的原身做了保安科的副科长。
奇怪的是,见到谢茂,李吉非但没有放松,看上去更紧张了。
“我这是……”李吉摸了摸自己被砸的腿,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半点伤。
“你在八号车间的灾后现场被砸晕,白主任把你送到了医院。”谢茂简单解释了一句,见李吉下床张望,“这里是康福医院。还在镇上。”
李吉拉开窗帘,已近黄昏,窗外是医院修建得宽敞却没什么车的停车场。
“我听说你离职了。”李吉突然说。
他的目光落在衣飞石和容舜身上,猜测着二人的身份。
容舜是典型的容家人长相,李吉近年来帮着父亲李大红打理公司生意,和神牧集团的几位老总都很熟悉,容舜的模样让他略觉怀疑。不过,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站在这里的会是容家长房大少爷。
“李总认识的女孩儿当中,有没有会唱歌的?”谢茂随口问。
这问题是个明显的陷阱。新古时代娱乐业很发达,拿着手机戴上耳麦,谁都能哼两句,除了天生五音不全,哪个女孩儿不会唱歌?
李吉正准备给留在杭市主持父亲李大红丧礼的助理打电话,闻言顿了顿,说:“我没有女朋友,大学在美国念的,回国之后,天天在乡下陪土财主老官僚,这地方……没什么校友能联系。”
“出国之前呢?”
“没有。”
李吉的答话越来越不耐烦,容舜上前按住了他手里正在摆弄的手机。
容舜身高一米九,比堪堪一米七二的李吉高了半个头。居高临下的他不得不微微侧头,才能看着李吉故意低头藏住眼神的脸。他一边蛮不讲理地按着人家的手机,一边貌似很礼貌地提醒:“谢先生和你说话的时候,请你仔细聆听,认真回答。”
习惯了被人吹捧奉迎的李吉想发火。
然而,和穿着保安制服的谢茂、一身运动服的衣飞石不同。
容舜现在穿的便装没有牌子,面料也几乎不在市面上流通,李吉认识容舜伸出那只手上戴着的腕表,其价值足够在京市二环内买套三居室。这块表的价值让李吉心头疑惑更深,他问:“你姓容?”
容舜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要不然,我唱首歌给你听,你回忆回忆?”
他问的是李吉,请示的目光却望向了谢茂。
谢茂点头。
容舜就拿出手机,翻到自己刚查的歌词,架了个势,深吸一口气。
开始唱——
“我要控制我自己……”
第一句才唱出口,衣飞石和谢茂都懵了:是这么唱的吗?怎么和我刚才听到的不一样?
衣飞石在谢朝当过斥候兵,经常临机应变诈城骗人,自认记忆力、模仿力都很强悍,他觉得自己不可能记错女鬼唱的几句小曲儿吧?不长的一首歌,来来回回两个调子,我不应该记错啊。
谢茂则觉得,朕小衣不可能弄错啊,这孩子怎么唱得跟小衣完全不一样?难道是双重幻象?每个人听到的歌都不同?
李吉却脸色大变。
他一把抢回自己的手机,用力太大,差点撞在床上。仓促爬起来之后顾不上保持平衡,歪歪斜斜地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拨通了心腹助理的电话:“秦辉,马上到厂里接我。”
他闷头往外走,仓皇之中撞在门上也顾不上呼痛,一心往外逃离。
卧室门打开之后,李吉也懵了。
门外没有路。
“这里到底是哪里?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路?”
李吉连滚带爬地回来,惊恐地看着谢茂,“是你在捣鬼对不对?”
“你跟我说,厂里不干净,有东西一直在厂里,迟早要作祟,你不是说要把它找出来吗?”
“你去搞它啊!你他吗搞我?我一个月给你五千块,你去打听打听,像你这样没学历每天不干活只会在监控室睡觉的退伍兵,谁会给你五千块?我他吗白养你啊!我对不起你吗?你他吗恩将仇报,你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