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藕香食肆
——只要王家在谢茂面前瞬间服软,谢茂有什么理由对王家进一步行动?
现在情祝就完全不一样了。
王家居然让王冕回来了,王睖居然还正大光明地带着王家所有高修倾巢而出——
花孤山真的很想知道,王勐是不是真的死了?这么蠢的事也做得出来?
“王家的事与我有何相干?他们家死了客卿么?”王冕一口否认,“我只代表我自己。你儿子杀了我儿子,我今天以父亲的身份向你复仇——”
“那你倒是自己出手啊。”花孤山嘲讽地看着他。
花孤山本就不以修行见长。
他在花家是负责传宗接代和筹谋生计的人,二弟花孤竹才负责传承绝学道统,修行打人。
论修为,花孤山远不如花孤竹。
更惨的是,他对战的对象,是比自己早十七年入道的王睖。
从年纪说,王睖和花孤山就不是一辈人。花家本就人丁单薄,因修法有缺憾,男丁多半早天,能活到四十岁都是祖师爷保佑。花孤山五岁那年亲爹就走火入魔,死于忧愤。这也导致花家几十年来都是少主当家——花孤山今年也才四十六岁,搁别家哪里轮得到他这年纪当话事人?
死了俩儿子的王冕年纪还比花孤山大两岁,这会儿就能理直气壮地站旁,指望着家长帮忙出头。
是的,王冕压根儿就不肯跟花孤山斗法,他从头到尾都站在一边,挂着一张“劳资死了儿子很伤心你等着劳资要报仇”的丧脸,所有事情都交给了他的四叔,王家目前最强战力,王睖。
王睖今年六十五岁,花孤山四十四岁。
这俩人干架,放在世俗社会里,那是年富力强的花孤山臭不要脸欺负小老头儿。
放在隐盟就是截然不同的概念了。花孤山年纪轻,比王陵少了近二十年修行时间,在资质功法都平齐的状态下,这就是近三分之一的战力差距。何况,王睖是王家当代最强的修士,花孤山是个只能传宗接代的半废柴。
“倚强凌弱,不是你们花家最得意的事么?”王冕冲四叔王睖做了个手势。
不打嘴炮了,打人!
王睖故意留时间给侄儿泄愤,哪晓得侄儿打嘴仗的功力这么差!不过,他也是早就看花孤山不顺眼了,王冕给了示意,他便桀桀一笑,打算上前把花孤山揪起来——
“时间还很长,我们慢慢聊。”王陵说。
一只手突然出现,拦在了花孤山身前:“我陪前辈聊。”
来人容颜青涩,仅着起居服,看去随意得过分,正是消失多日的花锦天。
花孤山下意识地往外面扫了一圈,见谢茂和衣飞石带着两个半大孩子,正从远处缓步走来,方才松了一口气。他就怕儿子是单枪匹马来的。王睃这个老头儿,真的不好对付!
现场王家众人则有了一丝慌乱。
花锦天来的太快了!他们本能地认为这是一个陷阱。
然而,这一丝慌乱很快就变成了惊吓。
花锦天居然单手锁住了王睖的攻势,八方风雷齐聚在王睖与花家父子身畔,一道浅紫色辉光倏地晕开,王睖竟然被生生地推了出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花锦天手持的短剑上。
那是一把看上去宛如艺术品的短剑,白玉为刃,翡翠作柄,不带丝戾气。
王睖对着这把剑却忌惮无比,深恐沾上半点锋锐,花锦天才抽剑刺出,他便疾退十二尺!
花锦天护在父亲身前,左手扣着师父所赐的半尺金纱,右手握着师叔所赐的玉翡剑。半尺金纱主守,玉翡剑主攻。师父能保他安然无恙,师叔给的利器就足以让他击退强敌、保住师门荣耀不堕。
“走!”
王睖不会低估玉翡剑的威力,更没错过渐行渐近的谢茂与衣飞石二人。
谢茂的修为一眼就能看到底,衣飞石的存在则太可怕了。王睖仰望苍天之时,也不曾有那样深不可测的恐惧之感。他不知道哪个是谢茂,但是,这二人惹不起!
王睖一声令下,他所带来的七大客卿八大高修没有任何异议,尽数转身欲逃。
花锦天手里的玉翡剑就够吓人了,身携六千年修为的衣飞石更吓人!
“前辈既然来了,何必着急就走?”花锦天左手疾掷,半尺金纱铺天盖地笼下。
半尺金纱本是谢茂给他保命用的法宝,此时用于阻敌逃跑,效果也是一流。不止王睖被半尺金纱束在漫天金光之中,连带着他带来的十多名高修也全都被困在了原地。
新古时代的各类法器都很低级,哪怕传说中的神器现世,也大多是器灵强悍,修士手持神器本身施展不出十之一二。花锦天原本就是后辈小子,天资再出挑也绕不开修行时间这道坎,他连他亲爹花孤山都打不过,哪里会是王睖的对手?
然而,就因为他手中两件法宝,生生控制住全场,将王家所有高修镇压得喘不过气来。
眼见花锦天扬眉吐气大杀四方,谢茂一边往前走,还一边抽空教训刘奕,说:“别眼馋那两件东西,事急从权暂时借给他使,用完了就收回来了。你们小人家家,努力修行是正经。法宝法器威能再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修到自己身上的才踏实……”
刘奕确实比较眼热那两件法宝,小男孩子怎会不艳羡威能强大的宝贝?
被谢茂教训一句,他点点头,说:“我明白的。”心里依然有点痒痒,就算不指望那两件法宝替自己强行提升战力,拿在手里玩一玩也好啊!
谢茂已经走到了场中,看着阴着脸的王冕,再看看极力想要走避的王睖,说:“打好了? ”
花锦天扶爸爸在边上坐下,上前施礼: “师父,师叔。”
王睖瞳孔微缩。
师父?!
第581章 两界共主(95)
花孤山也要上前叙礼,谢茂微微点头,示意不必多礼。
花锦天虽没有正式拜师,早已经是正经的入室弟子待遇,芥子钱包里揣着各种妙药灵植,因此谢茂和衣飞石都没有着急上前替花孤山看伤。花锦天和师长打过招呼之后,又回到爸爸身边,掏出半瓶矿泉水化开一枚保元丹,喂花孤山服下。
自从去了青城山之后,花锦天就一直没回家,只和父母电话网络联系。
花孤山知道儿子抱上金大腿性命无虞,太具体的细节,花锦天也不好意思一五一十地抠。要他一天天地跟爸妈说,师父今天教我这个了,师父今天给我那个了……他显得太轻狂了不是?
这会儿花孤山冷不丁被儿子灌了一枚保元丹,眼睛都瞪圆了:狗日的败家子!
新古时代的保元丹炼制非常繁琐,且需要众多珍贵材料,连宿贞这样顶级世家出身的大小姐手里也只有寥寥两枚,轻易不肯施用。对花家来说,保元丹就是传说中的保命灵丹,根本不可能持有。
这种仅剩一口气都能抢救回来的BUG级别丹药,但凡谁家得了一颗都要小心翼翼地收着,留着家族生死存亡的关头使用。花孤山自认还没到伤得要死的地步,就算他真快死了,保元丹也该留给承继家族的二弟。毕竟他死了对家族传承没什么影响,花孤竹死了,花家瞬间就要下降个层级。
花锦天见老子瞪眼睛就知道要被喷,连忙把手里剩下一瓶子保元丹塞亲爹手里。
——别爆,千万别爆!我师父在跟前呢!您把我骂个狗血淋头不像话!
花孤山正瞪眼呢,看见拿一瓶儿装了起码十三、四颗保元丹的羊脂白玉瓶,刚咽下去的灵丹妙药都惊吓得差点喷出来。什么玩意儿?儿子你搁哪儿打劫去了? !
花锦天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示意了一下背后。
儿子背后不就是谢主任和青盟甲的亲儿子么?花孤山隐然有了一丝受刺激的晕眩。
来不及考虑更多,花孤山无法自控地将体内最后一口残血咳出,体内瘀伤在保元丹的护持下飞速痊愈,刚刚还隐隐作痛的经络肺腑全都归位,彻底恢复了健康。
“爸,您稍坐,我得过去。”花锦天见他情势好转,轻声说。
“快去。”花孤山催促道。
谢茂要找王家的麻烦,强行架了花家的梁子,花锦天不出面,这大戏怎么开唱?
正说着话,花孤山把装满了保元丹的药瓶子重新塞回儿子手里。
这东西太过珍贵,纵然是儿子师门所赐,匀出一两枚给花家也尽够了。
花孤山想,我家傻孩子真正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家能帮扶谢家和常家的地方原本就少,说是拜入谢茂门下,花家也没献上什么像样的拜师礼。
现在傻儿子一瓶子保元丹股脑儿全贴补家里,往后还不得继续找师父要?
见过搬婆家贴补娘家的,见过搬师门贴补自家的吗?师门能乐意么?待会儿把师父惹急了,一顿家法胖揍了退货回来!
花锦天哪知道亲爹瞬间就盘算了这么多小心思,他这些天已经被师父、师叔惯坏了,家里吃保元丹跟吃糖似的,摆在茶桌上随便嗑。常燕飞通宵打游戏精力不济,泡个保元丹焕发精神;铠铠吃多了糯米红肉撑得慌,泡个保元丹消食;小苏苏吃太饱了吐奶,泡个保元丹甜甜嘴……
连他自己有时候熬夜看剧本小说混了个通宵,怕被师父看见了训斥作息,也会泡个保元丹赈济精神,弥补不曾睡觉的疲倦。这玩意儿嗑着真的会上瘾!
也因此对花孤山而言依然无比珍贵的保元丹,在花锦天眼底已经和随时补充的水果零食一样,丝毫生不起“此物珍贵”的想法,更不会为此耗费太多心思。
花孤山把药瓶子递回来,花锦天也没多想,收好了就重新回到了谢茂跟前:“师父。”
这里是花家隐居的居民区内,所谓大隐于市,花家住的地方非常接地气。这地方不止有庵堂、铺面,中间还有一个小花园,供人休闲娱乐,往外走五十米,还有市政和体彩捐赠的市民康乐活动设施。
谢茂是个唯我独尊的脾气,走哪儿都不大顾忌影响,走过来之后,寻了个石凳子就坐下了。
衣飞石正铺开桌垫子,端出热茶水果,刘奕很老实地在一旁执弟子礼服侍。
这画风让在场的王家人都很崩溃,什么情况啊?您这直接坐下泡上茶了,敢情江湖传言不差,您还真是闽籍人士呢?上门讨债打架都要先坐下喝一泡?
“去给花前辈送一盏热茶。”谢茂吩咐刘奕。
刘奕便捧着小茶碟去送茶,花锦天接替了他的位置,站在一旁服侍师父、师叔喝茶。
谢茂心平气和、旁若无人地喝完第一泡茶,放下茶杯,方才看了脸上覆着红领巾的王家众人一眼,说:“就你们这幅造型,真放你们出门去欺负世俗人家,那算是‘特立独行’,有性格。现在么,撞在我手里……”
谢茂没继续说下去。
他冷冷清清往小花园里的石桌石凳上坐了,侧目看着在场所有的王家人,鄙视之情溢于言表。
这就跟戴着喜羊羊头套去打劫银行一样,若是被他们荷枪实弹顺利抢走了巨款,那种可爱与残暴所带的反差自然带着一种扭曲的恐怖。但这批劫匪若是没得手就被围观群众殴打制伏后扭送至派出所,那就是装逼不成反被日的典型,喜羊羊头套也是纯搞笑了。
现在,一大帮子堪称隐盟顶级战力的高修,全部都蒙着一条敷衍了事的红领巾在脸上。
逃,逃不走。
被谢茂用目光在脸上扫了一遍,这群人全都生起了一种极度地羞耻感。
——这条红领巾原本是他们羞辱花家的道具,如今却衬得自己宛如跳梁小丑一般。
可要他们自己动手把红领巾撕扯下来,那也是万万不可。
面子固然重要,里子同样重要。如他们这群人都是在隐盟赫赫有名的高修,在特事办也是挂上号的。现在不应该入境的王冕就堂而皇之地站在一边,他们若撕下了遮面的红领巾,王家怎么解释此事?
这会儿王睖不好开口,依然是客卿简思乡出面交涉:“您说笑了。都是隐盟盟友,以旧例拆解旧怨,岂会肆意欺凌世俗人家?”
谢茂的出现使得王家非常被动,简思乡也没有更好的对策,只能一口咬死是江湖思怨。
隐盟自有隐盟的规矩,和世俗法律不相干。你既然是特事办的主任,就该尊重隐盟的规矩,不要过多干涉。
王睖看了王冕数次,想要和王冕拿个同一阵线的主意,可惜,王冕根本不肯看他。
这让王睖愤怒之余,还有一丝焦躁。
他知道自己和侄儿王冕的利益并不一致。他对长房逼死二房、五房房主的决定不满,可他心目中依然很看重家族的利益。可王冕已经被出族了。在死去了两个儿子的情况下,已经被出族的王冕能对王家还存有多少顾念和善意?
“行吧,暂且不说你们是否欺凌世俗人家的问题。我也没有证据,总不能瞎说。”
谢茂笑了笑,微微侧身,花锦天便知机地弯腰为他斟茶,“我们说说有证据的事。”
“去姓者冕,你被放逐境外,为何今日在东都现身?”谢茂询问时就似聚会寒暄,问问多日不见的邻居去哪儿旅游了,不是说好要去半个月么,怎么中途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