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随死殉 第980章

作者:藕香食肆 标签: 虐恋情深 系统 穿越重生

  ——只要谢茂还承认他和衣飞石是身份平等的情侣,就得尊重衣飞石的意愿,任凭衣飞石离开。

  这是谢茂一直坚持的尊重。

  不管衣飞石心中怎么想,他在对待谢茂和君上时,心态上终归有差异。

  在君上跟前,衣飞石战战兢兢从没有一丝违逆之心,更不敢耍任何小心思。对着谢茂就不一样了,他知道谢茂爱重自己,因此,这一类以退为进的杀招,对着谢茂用了已然不止一次。

  今日能顺利走出这道门吗?

  衣飞石没有任何把握。

  ※

  瀚海星河舟是谢茂的法宝,借予衣飞石使用,依然听从谢茂的命令。

  二人在一起生活得久了,彼此之间分得不那么清楚,搁在茶几上的一只水杯,你也能喝,我也能喝,怎么计较究竟算谁的?因此,衣飞石此次归来,星舟还收在曼珠空间里,并未主动归还。

  咻地一声。

  星舟从曼珠空间里主动飞了出来。

  衣飞石心神受震,气血一阵翻腾,星舟已然回到了谢茂手里,空中余下一缕残影。

  不知何时赶到的安玉霖就站在一墙之隔的待客厅里,一股精准强大的神念扫了进来,将衣飞石死死锁住。

  谢茂就站在衣飞石的面前,神色复杂却温和地对他伸出手:“摄灵图册,白骨御笔。”

  谢茂已经放弃了沟通,决定直接使用武力。

  衣飞石已经承诺不会取回神躯,只是回上界确认云海神殿和神躯是否存在,绝不擅动。看一眼而已,能有什么危险?谢茂仅仅是出于“担心安危”,“不放心涉险”的考虑,有必要做到这一步吗?

  衣飞石不放心要回去看一看,谢茂坚决不准许他回去。

  上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衣飞石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君上的计划,先生并不知情。

  然而,他只要稍微显露出不驯之姿,强硬违抗谢茂的命令,真相马上就水落石出了。谢茂甚至都不稀罕做戏做局敷衍他一二。说了不许走,软语劝告不听,即刻就有武力胁迫。

  杀出去吗?衣飞石看着谢茂的脸。

  二人僵持片刻。

  衣飞石终究还是没有翻脸的勇气。谢茂可以对他使用武力,他不能犯上。

  不是因为门外站着安玉霖,隔壁还有李秦阁与萧陌然两位圣君,武力上衣飞石无法占据上风。单纯就是因为他做不到。能够让他对谢茂动手的理由,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谢茂的安危。

  若是仅为自己的利益悍然犯上,衣飞石做不到。他做不到,连他的剑都做不到。

  在谢茂审视的目光中,衣飞石默然取出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双手呈上。

  “你的剑——”

  衣飞石剑诀轻扣,玉翡剑也在下一秒出现在他手中,正欲献于谢茂。

  谢茂却没有接这把剑:“剑予你防身,我不会拿走。我想过你可以借此利器脱身,仍旧把它留给你,是因为我不能准许你的性命安危有任何万一。”

  “臣明白。”衣飞石听得懂其中的告诫,谢茂怕他失去自保之力,所以留玉翡剑给他防身,若他借此逃出软禁之地,即是辜负谢茂对他的爱护。有些东西,一旦辜负了,就不会再有了。

  从他顺从地交出生死册与黄泉白骨笔时,就没打算逃。或者,从一开始,他也没想过逃。

  他只是想知道,君上的安排,先生是否知情?如今看来,果然是同一个人。

  衣飞石将玉翡剑收起,说道:“您有禁足之令即可画地为牢。臣岂敢违逆?”

  他一连两次拒绝谢茂,非要离开,那是因为他把谢茂当自己的丈夫,把自己当谢茂的丈夫。

  如今谢茂宁可撕破脸皮,强行将他留下,这就不是伴侣之间的事了。

  事实上,只要谢茂不承认伴侣关系,只认主从,他根本不必收缴衣飞石的法宝,也不必找安玉霖在一墙之隔外震慑衣飞石,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让衣飞石留下。君上有令,臣岂敢违逆?

  谢茂知道衣飞石没有讽刺他的意思,仍旧被刺得有些扎心,一时不能开口。

  衣飞石见他脸色难看,方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给了个暴击,想要辩解绝无此意,又无法自辩,看着谢茂的眼神就有些担心——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明就是一个彼此角力对抗的局面,换了别人来演,只怕就要这方心碎、那方怨憎。

  被衣飞石这么担心地抬头一望,顿时就有点走了形。谢茂也说不出自己心里什么滋味,有点好笑还带了点辛涩的心软,到了这种时候,小衣担心的居然还是我?你一个嘴刀能把我如何?

  终究还是彼此心爱,舍不得一点儿伤害。谢茂只怕自己多看衣飞石两眼就要举手投降了,只得移开目光去看沙发边的玉树,饶是如此,再说话时语气仍旧温柔了许多:“你先休养几日,不要着急。我这里准备好了,再送你回上界。”

  补好了漏洞,将前因后果整理得天衣无缝,再送我去上界看粉饰好的太平吗?

  衣飞石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梦境如此甜美,痴人愿长睡不醒,至死不觉。

  ※

  安玉霖守在外边的待客厅也是莫名其妙,突然接到老师的消息,叫来门外镇场子,他还以为是有哪路不长眼的宵小来找老师麻烦,结果呢?老师要他隔墙盯住的人居然是师叔!

  眼见谢茂推门而出,安玉霖连忙上前:“老师,这是……”

  “劳烦你在这里守上几天。若他持剑出来,”

  不等谢茂说完,安玉霖已保证道:“我肯定不让他走。但是,老师,师叔这是怎么了?您和他有什么分歧可以坐下来谈,夫……嗯,师兄弟之间这样……是不是不大好?”不管粉饰得再温柔,软禁就是软禁,很伤感情。

  谢茂并未回答他这句话,也不认为安玉霖可以插嘴他和衣飞石的关系,继续说道:“他若非要离开,手中有剑,你也不必强拦。”

  衣飞石毕竟是圣人身份,又有玉翡剑在手,万一逼急了开大,安玉霖未必扛得住。

  何况,衣飞石仗剑而出,就是不再顾念旧日情分了,谢茂拦得住第一次,拦不住第二次。

  这吩咐就把安玉霖弄得挺困惑,又要神念锁定盯起来,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又说他持剑出来就直接放行,到底是要守着还是不要守?你们这是玩的什么情趣吗?

  谢茂又吩咐剪出来的纸人侍从:“闭门谢客。”

  早在郄谷察出现的第三天,谢茂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工作,这间待客厅用的时间就非常少了。不过,白天谢茂在神庙深处的工作室忙碌,容舜依然在家中办公室办事,往来人流不少,偶尔就会借用谢茂的待客厅稍作休息,也被谢茂默许。

  闭门谢客之后,谢茂寝起的东楼不再准许外人出入,安玉霖就在待客厅里安营扎寨了。

  他原本还想多少有些不方便。谢茂要回来休息,总得经过这间待客厅。他在这里起居坐卧,多少有点不像样子。于是撑起架子,顶多在待客厅里打坐饮茶,并不做其他的事。

  ——要用神念锁定衣飞石一直守着,就无法分心修炼。不能修炼又待在老师的地盘上不能太失礼,实在有点太无聊。

  哪晓得谢茂离开之后,一连四天都没回来。

  安玉霖找来北斗剑询问,才知道谢茂一直待在神庙里。

  “神庙?”

  郄谷察就被囚禁在那里。

  安玉霖想起那个与衣飞石极度肖似的少年,心中更犯嘀咕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屋子里的衣飞石非常安静。

  安玉霖一直用神念锁着衣飞石,知道衣飞石的一举一动。

  衣飞石就一直待在起居室里,有时候躺着,有时候起来打坐数息,除此之外,他什么事都不做。

  安玉霖借着送吃食的机会进去过一次,衣飞石让他把水果留下,热饭汤羹都带回,且不必再送。明显就是不想见人。

  金丹修士能够辟谷,饮食已无必要,考虑到衣飞石的心理状态,安玉霖也就没有再进去。

  安玉霖在外边是待着无聊,又觉得被软禁起来的衣飞石更无聊。什么都不干,难道是在天天以泪洗面?光顾着伤心了?就算没有伤心,每天不是躺着就是静坐,这么熬下去也不大健康吧?

  正嘀咕时,谢茂回来了。

  安玉霖忙整理仪容,把剥了满盘子的瓜子皮收好,哪晓得谢茂中庭左拐,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里是正在翻书研究各门派修法古本的李秦阁,想来也是忙正经事。安玉霖等了一会儿,到午时也不见谢茂出来吃饭,又躺了回去,可能要晚上才会出来了吧?

  傍晚时分,书房门打开。

  李秦阁准时下班。

  安玉霖竖起耳朵听了许久,那门居然又关上了!

  老师竟然不出来的吗?!两口子吵架了所以睡书房?!这样是不是太……不健康了?

  诚然谢茂有传道筑基之恩,安玉霖实则比较偏心衣飞石。重逢以来,谢茂失去了从前的记忆,连他是谁都不记得了,相处起来始终带着疏远,真正指点他修行破境的都是衣飞石。如今谢茂将衣飞石囚于室内,整整四天不闻不问,哪怕回家了都待在书房不来探望,安玉霖觉得,老师过分了。

  不过,书房是禁地。安玉霖在谢茂跟前也是莫名有点怂。要他去给衣飞石出头,他有点虚。

  安玉霖一遍剥花生,一遍考虑这问题,最终唤来子午扣,叫他去把容舜请来。

  ——你小子不是老师嫡传首徒吗?不是师叔亲兄弟吗?这时候你不上谁上!

  容舜还在办公室加班,听说安玉霖找他,还真不打算来。世人皆知九圣君是个闲人,一天天的正事不做,专找麻烦,天都黑了,让容舜去谢茂的待客厅见面……容舜只想早点干完活,洗个澡躺平。

  子午扣说,师叔回来了。

  容舜知道衣飞石回来了。铠铠和毛绒绒都在他眼前晃过,谢茂说了,衣飞石在休养。

  子午扣又说,不是,师叔被软禁了。

  容舜沉默片刻,终究还是不打算去。他知道谢茂和衣飞石的相处方式,和普通情侣不一样,莫说软禁几天,当初谢茂捅了衣飞石一剑、废了衣飞石玄池,衣飞石也没有一句怨言。他们之间的关系,原本也不是外人能过问的。何况,衣飞石真有不妥之处,铠铠早就暴躁了,哪里还能天天疯玩?

  “四天没吃东西没休息,偶尔躺在沙发上,从来没睡着。”子午扣说。

  容舜即刻起身:“我去看看。”

  他很了解衣飞石。老师对先生从来不用心机,若他不满先生软禁,当面就会顶撞反抗,既然任凭先生将他软禁起来,就绝不会故意不吃不喝不休息来抗议。一定是出事了。

  容舜匆匆赶到待客厅时,恰好见到谢茂推门出来,问他:“这么晚了,有事?”

  ——大半夜的,子午扣进进出出,还带了容舜去软禁衣飞石的地方,谢茂岂能不知道?

  子午扣一副做坏事被逮了个正着的怂样。容舜却深知谢茂脾气不坏,上前问候,直说了来意:“听说老师几日没有饮食休息,我来看看是不是生病了?先生知道这件事么?”

  谢茂当然不知道!

  他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在书房待着也不是和衣飞石赌气,而是想要尽快做好升仙谱,将衣飞石从软禁中放出来。他难道喜欢和衣飞石吵架?衣飞石低头露出一个难过的表情,他就想投降了!

  他和容舜一样,深知衣飞石脾性干脆,绝不会干什么绝食抗议的蠢事,自然从没想过。

  专门叫安玉霖来守着衣飞石,也是因为安玉霖曾受衣飞石指点,情感上偏向衣飞石,若衣飞石有什么吩咐要求,安玉霖必然能伺候周到。除了不许离开,他何曾想过为难折磨衣飞石?

  谢茂没有心思再和容舜磨蹭,一把推开了起居室大门:“小衣?”

  衣飞石坐在沙发后的地板上,那边有一扇窗,窗外能看见圣地学宫的霓虹,这些天圣地学宫每晚八点都有灯光秀,结束了紧跟着就是烟花,衣飞石正在欣赏。

  猛地听见谢茂呼唤,他才想起自己赤足无鞋,连忙穿鞋起身理了理衣襟,上前施礼。

  “先生。”衣飞石的目光落在了跟进屋的容舜和安玉霖身上,有几分意外。

  安玉霖的神念锁定会影响衣飞石的神识范围,他也很老实地把专注力放在了起居室里。一墙之隔的待客厅里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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