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浅
当年他不堪嫡母压迫偷偷跑出叶家,怕被叶家家丁找到,还专程换了女孩的衣服,可是当年的情景,嫡母巴不得再也见不到他,怎么会出力真心寻找他,是他想当然,做多了。
闹出这样一出糊涂事。
……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小孩面色严肃地摸了摸自己发鬓,头上歪歪忸怩地扎了两个包子,还系了瘦巴巴的蝴蝶结。
小孩相较于同龄人来说,委实是过于瘦小了,除了脸上有一点点婴儿肥,身上没有一点肉,也就是因为这身粗布短衣,能勉强遮挡一二。
这就是小时的叶见。
不能让人发现,所以要扮做女孩子,在外流浪,相貌不可惹眼,衣着不可光鲜。所以哪怕他手里拿着母亲留下的几钱银子并几十个铜板银镯子,也将自己打扮地像个小乞丐。
一把灰抹在脸上,看起来脏兮兮的。
“娘说她原先的家里有很多树,田里有地,山上有野菜还有兔子野鸡,应该饿不死我。”
叶见凭借母亲生前说过的只言片语,确定了要去的方向。
只是他不知道,乡下女孩不值钱,他的母亲就是被卖到叶家的,而一卖,就是几十天的车程。叶见不可能单凭一双脚走过去。
不过好在,他的目的也不一定是那只在梦中见过的老家,出了城,只要到远些的乡下就好。
偷偷跳到装菜的车厢,小跑着躲避也许对他有危险的人,徒步……一共三天,对一个孩子来说,委实是极大的痛苦,但是相比起在叶家的毒打侮辱,叶见只觉得连嗡嗡乱叫的蚊子都可爱起来。
对于打小被当做奴隶的孩子来说,这些路程其实也不算累。
反正喊累,也不会有人心疼他。
三天之后,叶见走到了一条小河旁。这里已经离城不算近了,任叶家怎么想,也不会想到,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能走得这样远。
叶见捧了一捧溪水去喝,漏得多,喝得少。在倒影中看见自己的样子,黑乎乎的,却咧开嘴笑了。
像这样,睡觉的时候不会被人一盆冷水泼醒,吃窝头野菜能一直吃到饱,不会被人打得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不会被嫡兄把自己犯的错推倒身上有口难言,何等自在。
听说武林有很多厉害的人,他要拜师学艺,学一身功夫,把当初打他骂他污蔑他的人全都打一遍,想想就觉得未来美好至极。
在叶见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响起来了幼童呼救的声音。
叶见刚一听见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没搞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了,等下一声再响起,幼童呼救的声音就弱了许多,叶见也顾不上别的,连忙跑了过去,看见水中央的泡泡也顾不上多想,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扑通半天,挣扎着将人捞了上来。
叶见的水性很好,任谁三天两头被人推到深池里,水性不好也活不到现在。但是叶见的身子弱,力气也小,毕竟没吃饱过几顿,落水幼童挣扎的时候差点没把他一块拽下去。
幼童就是厉敢天。
今天本是想摸几只螃蟹,好气一气老用螃蟹逗自己大哥,没想到一个不慎掉进了水里,那刹那武功内力尽数忘了干净,只有深深的惊恐。
我要死了吗?
他不是不知道这里人少得很,当初就是觉得这里螃蟹没有被人给摸走,才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为此,他还专程甩了自己的侍卫。
所以没人会知道他在这里,快要死了。
随着肺里的空气渐渐变少,他也逐渐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水从肺里灌进去的一刹那,他被人捞了上来。
被托到了岸上,他拼命地咳嗽,拼命地喘息,第一次觉得呼吸是如此重要的动作。
但是下一刻他却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
有人破水而出。
漫天水光折射着金色的阳光,星星点点,被扎地歪歪扭扭的蝴蝶结似乎有些碍事,被主人一把扯下,一头黑发张扬地散开又服帖地顺着瓷白的脸颊落下,于是溅落的水花就也裹挟着阳光跳跃在她周身。
她不是路人。
是书本里的精怪。
否则,怎么会让他心跳……不由自己。
“你、你是谁?”
“……”
“我叫厉敢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叶……花花。我叫花花。”
……
毫无疑问,在厉敢天被侍从找到送回家之后,被愤怒的老父亲厉啸大骂了一顿,然后被母亲抱着心疼地差点哭出来,厉啸臭着脸把大儿子扔到祠堂去罚跪,当晚上端了一大盆螃蟹放在厉敢天面前,就是不让厉大哥吃。
热热闹闹的。
叶见有些羡慕。
这么想着,一只螃蟹就到了碗里。
“花花你吃!特别好吃的!”厉敢天期待地看着叶见。
厉母头疼地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哪有把一整只给小姑娘的。”
说着冲叶见笑了笑,给叶见夹了一个七宝莲花包,然后把螃蟹放到自己碗里,开始拆螃蟹。
一拉蟹腿,雪白的蟹肉就带了出来,一旁的婢女小厮端着水盆侍立一旁,显然是对厉母亲自下手习以为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