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虫电宝
这是窦文章在照顾刘白。
对方只是个初涉影视的年轻人,拍拍都市剧,对打戏没什么经验,有时很容易忘记下一招要接什么,窦文章就用这种善意的方式提醒他。
只不过拍着拍着他就发现,这个武戏经验空白,年纪也不大的年轻人,居然完全不用他的提醒就可以跟上他的节奏,甚至动作连贯流畅,完全不像是个新手。
窦文章的拳风刮过刘白的脸颊,指关节停在了寸毫之间。
负责B组武戏拍摄的孔导指挥着工作人员将刘白与窦文章放了下来,跟他们微笑:“两位老师都演的很好,休息休息,下一个镜头!”
工作人员又忙碌起来,孔导四周看看,又高声嚷起来:“下个镜头!余非呢!怎么不在这儿?”
今天的徐亦也要在B组拍武戏,只不过一大早就没见到人,只有他那个微胖的助理姑娘拘谨地站在片场外围,此刻听见孔导的吆喝,忙转身跑了,估摸着是去通知徐亦了。
刘白不甚在意,扭头跟窦文章笑:“窦老师辛苦了。”
若是真的比划年纪,刘白应当与窦文章平辈而论,只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只是个脸嫩手生的十八线,对善待他的老前辈,还是要摆出小辈儿的姿态来的。
窦文章也抹了一把汗,跟刘白和善的笑笑,眼睛里还透着慈祥。
电影未开机之前闹起来的风言风语,他也有所耳闻,加上开机仪式上的发言,窦文章对刘白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有“恶感”。
前段时间C城的拍摄工作他并没有怎么参与,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正式进组之后却发现大家对刘白似乎十分友好,甚至还带着点儿……尊敬,心下疑惑。
直到自己亲自跟刘白搭戏,才发现他竟然跟自己想象中的不同,心境毫不浮躁,打戏也做的有模有样儿,不像是完全没有经验的样子。
“你的打戏不错,以前是练过?”
刘白谦虚的摇头,仍旧保持着笑容:“没练过,都是些花架子,我只是从来没用过武替罢了。”
“哦?”窦文章扬扬眉,颇感意外。
武戏不像文戏,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儿,就算是道具刀剑,也可能用力过猛而伤人,现在的年轻艺人,心思几步不在如何把戏拍好,别说是武戏,就连文戏都要用替身,手臂上破个口子都要发几篇通稿。
像刘白这样儿的人可不多了。
窦文章看向他的目光又慈爱了几分,刚想拍拍他的肩膀再说上两句,一旁忽然响起脚步声儿,一身月白衣衫的徐亦姗姗来迟,一脸不情愿地走进了片场,白了刘白一眼,直接拉住了孔导:“孔导,我昨天都说了,这场戏我拍不了,就不能用替身吗?”
窦文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看看一脸抗拒的徐亦,突然觉得——
同样是关系户,做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第31章 Chapter 31
徐亦话音刚落,刘白也循声望了过来,瞧见孔导面露难色:“如果说是远景也就算了,可是这个镜头需要拍近景,用替身会穿帮,梁导那边儿肯定是不会过的。”
徐亦松开了手,面露不悦。
孔导见状,又立刻劝导他:“拍电影嘛,大家都很辛苦,有什么问题克服一下,而且你看这个镜头,他也不是很难嘛,就是——”
孔导话还没说完,徐亦翻了个白眼,坐到了一边儿。
如果眼前的人是梁振生,徐亦大概还会给他个面子站着听完,但眼前的副导演,徐亦是一点儿都不买账的。
徐亦“拍不得”的部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讲的是余非下山寻找黄思己的过程中,发现自己的爹不是死于黄思己之手,求索才是罪魁祸首。
两人在山间一番追逐,钻进竹林,打了起来。
正是适宜时节,竹林苍翠,浓郁地仿佛要滴出水来,少年余非与求索在其中穿梭打斗,衣袍翻飞,刀剑光影交错,本应该是极有画面感与诗意的一幕。
只是吊威亚很是辛苦,又要拍近景中的打戏,徐亦根本就没有用心去练动作,加上对手还是刘白,不论哪一方面都让徐亦十分抗拒拍摄。
当他知道要拍这场戏的时候,当晚就去敲了梁振生的房门儿。
梁振生当然是说什么都不同意。
余非在徐亦的演绎下已经低出他的期望值太多,加上后期剪辑,估计剩不了多少戏份,现在甚至连为数不多的几个重要镜头都要找替身了,那干脆一动不动拍两张剧照收拾收拾回家好了!
梁振生将徐亦推出了门儿,心里怒火滔天,面儿上还要保持围笑,看着徐亦冲他挤眉弄眼装可怜,保持着一颗爱护年轻艺人的心最后还是决定劝劝他:“拍戏不是过家家,当然是要吃苦的,不如你跟刘白学学,你们年轻人更容易沟通……”
学是不可能学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刘白学的。
做不通梁振生工作的徐亦也不气馁,他立刻联系了他“父爱如山”的干爹陈总,陈总喝的醉醺醺,听见徐亦声泪俱下控诉在剧组里过的多么辛苦,拍戏多么艰难,瞬间拍案而起,好声安慰徐亦,表示自己就会立刻过去看看情况。
徐亦当即有了底气儿,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孔导看见他极端不合作的模样儿,甩手叹气,又叫来徐亦的武替左看右看,怎么也想不出不穿帮的法子。
局面一时间僵持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难道今天就此收工了吗?
徐亦非暴力不合作地坐下,才发现自己的助理不在,脸上不爽,左顾右盼一瞬吆喝起来:“程橙!程橙你人呢!”
助理姑娘没出现,倒是跟刘白对了个眼儿,刘白目光锐利,直直地射向他,看得他底气不足,声音小了几分,暗自“哼”了一声儿拧过头去了。
助理姑娘这才小跑着回来,小心翼翼地递过一个手持电风扇。
徐亦没接,瞥了一眼,暴躁抱怨:“找这么个东西也找这么久?”
叫程橙的助理揪了揪衣角讪讪解释:“东西有些多,费了点儿功夫才找到。”
已经步入夏季,Y地偏南,比C城要热的多,一身戏服加上厚重的假发套,瞬间又升温好几度,徐亦从换上行头就开始嚷嚷着“太热了”“受不了”,叫助理姑娘抓紧帮他解决问题。
片场条件有限,当然不可能大牌到拉个空调过来对着徐亦吹,只能将就着用用这种小玩意儿。
徐亦粗暴地抢过来:“你真是干什么都干不好!”
程橙嘴唇动动,没有吭声儿。
徐亦摸索着找到电源开关,急躁地按了两下,电风扇没动静儿,他又用力地甩了两下,下一瞬间电池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天气的湿热加上陈总一直没有消息带来的心头烦躁,咕噜噜滚在地上的电池像是给徐亦通了电,霎时间徐亦就莫名的发起火来,他看了一眼中空的风扇躯干,手一甩,将风扇丢了出去:“坏的东西也拿来给我?!”
程橙仍站在徐亦身边儿,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风扇脱出徐亦的手向前飞了刹那,重重的砸在了她的眼睛上。
手持电风扇虽然不算大,也不算沉,但此刻猝不及防地撞在眼眶上,一阵突如其来的痛让程橙忍不住叫了一声儿,但也只是一声儿,程橙很快地捂住了眼睛同时也闭上了嘴。
果然徐亦听到她的叫声,立刻叱责起她来:“不就是碰了一下,叫个什么劲儿!”
程橙果然没有再出声儿,只是勉强睁着一只眼睛,低头去捡风扇了。
刘白听见窦文章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蛮横的徐亦还是因为那个忍气吞声的助理姑娘。
“年轻人啊……”窦文章将头转了过来,额头不住的冒汗,他并没有带什么助理,张小民倒是挺有眼力界儿,将纸巾递给了他。
刘白却猛地站了起来,窦文章微微吃惊,看见他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紧紧盯着徐亦的方向,忙又小声喊他一句:“刘白你别太冲动了。”
他到现在也还记得刘白在开机仪式语出惊人的模样儿,生怕刘白现在上去把徐亦暴打一顿,明天又是一出大新闻。
刘白却回头微微一笑,几步走向孔导。
孔导正满头冒汗,看见刘白走来,以为他着急了,更加冒汗,忙让刘白再等等。
“我们很快就能讨论出来结果了。”
刘白看看还在一旁待机的武替摇摇头:“孔导,不如这样,部分近景跟特写还是让本人上,剩下的交给武替,分开拍。”
孔导小步绕了两圈,觉得可行,他刚要欣喜起来,又看了徐亦一眼:“就是小徐他——”
“我去。”自从上次试镜之后,几乎没有跟徐亦主动接触过的刘白此刻走过来,还把徐亦吓得心里微微一跳,但面儿上还要保持硬气。
“你干什么?”
刘白公事公办似的复述了刚刚对孔导的提议,而后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紧盯着徐亦,一眨不眨,没什么表情,但无端让徐亦感受到了莫名的压迫感。
他犹豫了一瞬:“我……”
刘白走近了一步,诚恳万分:“先试一试。”
明明没有张小民的个头,却让徐亦感觉到压迫感更强了。
他看了看没什么消息的手机,似乎陈总还没有抵达Y地,只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就……就先试一试啊。”
孔导得了徐亦的同意,立马欢天喜地通知大家拍摄继续,片场又忙碌起来。
A组的文戏拍的很快,收工了的梁振生挂心B组的戏,又匆匆往B组赶,突然发现身后还跟着个没卸妆的郑一墨,愣了一瞬:“你怎么跟过来了。”
郑一墨脸上一瞬的不自然,像是有些嫌弃,而后又坦然的答:“过来看看窦老师的戏。”
梁振生拍拍他的肩膀,一脸赞赏。
两人穿过前方的一小片儿竹林,就听见了场记打板的声音。
镜头前刘白与徐亦开始了拍摄。
两人原地起跳,衔接竹林中的追逐戏,而后徐亦软绵绵地举起手中剑,向刘白劈砍而来,动作做得不甚连贯,勉勉强强,顶多算能看。
刘白借助吊威亚的力量转身向前掠去,徐亦也同样施展“轻功”追上。
两人再次落地。
原本一个镜头被劈成了几部分,徐亦要做的动作很少,他艰难困苦的完成了几个武打动作,剑尖儿刺向刘白,只要刘白挥剑格挡,这一个镜头就算结束了,之后的部分将由武替来完成。
刘白一个姿态漂亮的鹞子翻身,意味深长地看了徐亦一眼,带着求索的标志性微笑,手一松,剑掉在了地上。
孔导立刻叫了停,脸上还带着不可思议,似乎刘白不应当犯这种错误,刘白也立刻捡起道具,跟大家道歉:“突然停在这里我有些不适应,不好意思。”
梁振生倒是挺惊讶地问孔导:“徐亦肯拍了?”
孔导努努嘴:“刘白提的建议,把这一段儿拆开拍,所以我们先拍近景和特写,剩下的交给武替。”
梁振生顺利理解,没再吭声儿,倒是郑一墨身子微微一动,仿佛有话要说。
说着一口粤语的武指显然看不下去徐亦刚刚的表现,两人一分开,立刻走上前叽哩哇啦跟徐亦一番指导,徐亦听得头昏脑涨,也没有听进去多少,催促刘白:“能不能快点儿?”
刘白再次就位,重复了刚刚的那一段儿打戏。
而后又在同样的位置,刘白的剑又掉了。
郑一墨张了张口,还没出声儿,就听见窦文章轻笑一声儿。
梁振生问:“老窦你笑什么?”
窦文章摇摇头:“刘白这孩子,调皮。”
他在拍摄第一遍的时候就觉得刘白不太对劲儿,像这种简单的错误,刘白应当是不会犯的,而到了第二遍的时候,他终于发现——
刘白根本就是故意的。
下午三四点的气温格外高,徐亦看着刘白有一次捡起道具露出歉意的笑,只觉得身上汗流浃背,一想到还要再来一次,大腿也被吊威亚磨的隐隐痛起来,不耐烦的嚷嚷:“刘白,你到底在干什么?”
刘白没有理会徐亦,而是跟孔导交流:“这个动作我完成的不够好,这样儿吧,要不先拍窦老师的镜头,我和徐老师再排练排练。”